《十世情牵之唯爱》叛逆的星晨

112、叔和

　　玉府，客房之内，叔和愤怒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紫衣三人：“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不让我离开？”
　　“在我们公子见你之前，你不能离开。”
　　“我并不认识你们公子，无需见面，”叔和皱眉，“快点解开我的穴道，我要离开！”
　　“不可能。”
　　“放开我！我要离开！”叔和不停地转动着自己的身体，试图冲开被封住的穴道，却发现自己无论怎样，都最终功亏一篑。
　　“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你是解不开的。”看着因叔和动作而不断晃动，发出吱呀声响的床塌，青衣皱眉，“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自行解开我们姐妹穴道的人还没有出生。”
　　“那又怎样？我偏要试一试！”叔和冷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短剑，眼底滑过一丝坚定，“今天，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离开！”
　　叔和闭眼，双手紧握，口中默念着什么。下一秒，叔和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内力快速聚集，猛然冲向自己被封住的穴位，一次又一次。
　　“你…不要命了吗？”看着叔和嘴角慢慢溢出的殷红血液，青衣三人震惊。一时间，忘记了要帮他解去封穴。
　　叔和扶住床缘，将口中涌上的鲜血吐出。用内力强自冲开穴道的后果，轻则五脏俱伤，重则死亡。很明显，他赌赢了。
　　“我说过，”甚是不在意地擦去嘴角的血渍，叔和下床，慢慢地向门外走去，“我一定要离开！”
　　“不可能！”青衣三人挡住他的去路，“若没有公子的允许，你今天休想出这个门！”
　　闻言，叔和皱眉，右手紧握腰间挂着的剑，正欲拔出，却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青衣，你们几人退下。”
　　“是。”青衣几人离去。
　　“是你要见我？”看向枫，叔和问得直接，并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在此拐弯抹角，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你看起来着急着离开，”枫走近叔和，这时，叔和才看见枫身后的玉洁月，“我想知道，为何？”
　　“是你？”看着玉洁月，叔和惊讶，“那么，我现在在哪里？”
　　“我们现在在临国都城，”细细打量着叔和，玉洁月有些迟疑，“你是不是认识我？”
　　“算是认识吧，”叔和也不否认，“玉洁月三个字可是一度传遍了临国的大街小巷。我想，我知道你也不足为奇吧。”
　　“是吗？这么久了，居然还有人记得这些事情，”玉洁月轻笑，“真是让我感到意外。”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叔和转移话题，“是你们救了我？”
　　“救你的是他，”玉洁月指向枫，摆明了事情与自己无关，“不是我，有什么问题你大可问他，如果他愿意回答你的话。”
　　“是你救了我？”看向枫，叔和再问了一次，“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我其他的伙伴呢？”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枫直接忽视叔和的提问，“为什么着急离开？”
　　“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
　　……叔和沉默。
　　“什么事情？”
　　“这与你无关，”叔和目光微闪，拒绝回答，“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我其他伙伴在哪里？”
　　“你说的伙伴是指谁？”对于叔和的不回答，枫也不在意，“你先告诉我你的答案，我自然会告诉你想要的答案。”
　　“我们总共有十个人，”叔和微微低头，不再去看枫仿佛看透一切的双眼，“我所说的伙伴自然是余下的九人。”
　　“他们八人都很好。”
　　“八人？”闻言，叔和心中渐渐不安，右手不自觉地紧握着自己腰间的短剑，“还有一人呢？他怎么样？”
　　“我不知道你问的他是谁。”枫揣着明白装糊涂，“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他叫叔平，是我的弟弟，”明明知道枫是在套自己的话，叔和此刻却是不想计较这么多，“他还好吗？”
　　“弟弟？”枫冷笑一声，“你们二人果真是兄弟情深。”
　　“叔平他到底怎么样了？”见枫迟迟不告诉自己叔平的情况，叔和心中更加不安，“他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从不是什么善良之人。”枫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要我救人，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叔和按下心中浓烈的不安，不死心地问道。
　　“公平原则，救什么，拿什么。”枫的声音依旧温和，却没有一丝的温度，“彼此两不相欠。”
　　“救什么，拿什么？”最后一丝希望被打破，叔和失去了所有的支撑，身体一颤，急急地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嘴角有鲜血不住地流出，“叔平，他……”
　　“枫，”玉洁月走近枫，看向万念俱灰的叔和，“他快不行了。”
　　“我不会让他死的。”话音未落，枫已至叔和身后。只见枫一掌打在叔和背部，慢慢聚力，为其治伤。
　　“噗！”枫撤掌之时，叔和吐出一口淤血，“为什么还要救我？除了这条命，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你走吧。”枫转身，不去看叔和那死寂一般的目光，“这一次，我不需要你的命。”
　　“哈哈…”看着枫的背影，叔和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他只是纯粹想哭而已。
　　听着叔和的恸哭，枫依旧是漠然地站着，一动不动。枫微微垂着眸，掩去了自己眼中波涛汹涌的万千情绪。只是，他那紊乱的气息却是无法逃过玉洁月的眼睛。
　　枫，他的心终究是乱了。
　　突然，叔和双膝跪地，先是朝着枫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又是朝着玉洁月磕了三个响头，最后又朝着枫再磕了三个响头。一番折腾下来，叔和头已破，满脸鲜血。
　　“为何？”玉洁月看向叔和，他的眼眸不再是之前的暗淡，多了一些坚定的光彩。只是，不知道他的坚定为何。
　　“最初的三个响头是为了还恩。公子不喜欢别人欠他的，又不需要我的命，而我向来也不愿意欠人恩情，那我只能磕三个响头答谢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方法了。至于姑娘，叔和有事相托。”
　　“何事？”玉洁月很想知道，他会有什么事情想要交给自己呢。
　　“姑娘可知道无影？”
　　“知道，临国最神秘的情报组织便是它了。难道…”玉洁月思考了片刻，“你们是无影的人。”
　　“姑娘果真聪明，”叔和点头，“那么姑娘不防猜猜我们这次是为了什么而出来？”
　　“有人委托无影出面，希望获得北部边境的消息。委托人可是凌王？”联系临国发生的事情，玉洁月不难推出这样的结论。要说谁最渴望知道边境的情况，非凌战莫属了。
　　果然，即使是在已经能够感知凌钰安全的情况下，凌战还是担心啊。
　　“姑娘就这么断定无影是接受了委托才出动的？”
　　“你的意思是……”玉洁月没有再说下去。叔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无影本就是凌战的人。
　　“那你们可有得到什么消息？”玉洁月虽然惊讶，但也不至于失去镇定。
　　怪不得，王府的人早早就被召回，原来，还有无影啊。
　　战，上次，你问我还有什么秘密瞒着你，那你呢？你又何尝对我坦诚以待呢？
　　“最初，我们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总是和其他人联系不上。可是后来，在…”叔和双手紧握，“…叔平…的帮助下，这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本来，我们约定在吴镇相会，交接消息，可是却不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凌王给的期限是今日日落之时，如今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希望姑娘能够帮我们一次。”
　　“日落之时吗？”玉洁月望了望门外的天空，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他有没有说过若是没有得到消息会怎么样吗？”
　　“这几天，王爷寝食难安，若是再得不到具体消息，恐怕王爷便会亲自去边境一探究竟吧。今天是王爷最后的期限，那么最迟便是明早了。”
　　若是战知道了边境的情况，那么他定是会更加迫不及待地要去边境了吧？
　　“你们约定的地点在哪里？这么晚了，是否还有人在？”既然如此，便成全了他吧。
　　早点知道，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总比到时仓促应对的好。
　　“姑娘无需担心，我们的人不完成任务是不会离去的。”见玉洁月答应，叔和也放松了不少，“地点是吴镇的客来多客栈，天字号，接头暗语是‘请君一饮，应否？’，姑娘只需答复‘秋寒酒暖，不辞’即可。 ”
　　“姑娘，这是无影相认的信物，”叔和取下腰间的短剑，递给玉洁月，“若是无此剑，也是不行的。”
　　“你就这样把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交给一个自己不熟悉的人，叔和，你当真是相信我，还是已经决定要放弃一切了呢？”接过叔和手中的剑，玉洁月慢慢拔出剑刃，随意地打量着剑的构造，“竟然是上好的寒铁。”
　　“两者皆有吧，”叔和垂目，“姑娘对凌王的真情值得我今日所托，至于后者，我本就是孤儿，在这个世界上，属于我的不过只有叔平而已。如今他已不在，我又何来放弃之说呢？”
　　“我很想知道，对于你来说，叔平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血脉相连的兄弟，永远无法切断的羁绊吗？”
　　玉洁月总觉得有些异样。无论是叔平对叔和的维护，还是叔和对叔平的情感，都似乎超越了兄弟之情，比血缘关系更重，更深。
　　属于？当一个人属于另一个人，那就意味着那个人是另一个人心灵的伴侣。这样的感情有多重，就有多么难以割舍。兄弟之间的情谊也能够达到属于的地步吗？
　　“我和叔平并没有血缘关系，”叔和摇头，“但是在我眼中，我一直都把他当弟弟看待，即使叔平永远都不曾叫过我一声哥哥。我和叔平，没有血缘的羁绊，却远远胜过血缘的羁绊。”
　　没有血缘关系吗？那叔和、叔平二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就只是兄弟情义？
　　“最后三个响头我是想求公子答应我一个请求？”叔和看向缄默已久了的枫，“一个绝对不会让公子为难的请求。”
　　“你走吧，”枫没有回头去看叔和，却是向前走了一步，“我是不会答应你任何的请求。”
　　“为什么？”叔和不可置信地看着枫的背影，他可是救了自己两次的人，他当真如此无情吗？
　　“世界上本就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枫右手一甩，红色的衣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决然的弧度，“我想做便做，不想做便不做，就是这么简单。”
　　“想做就可以做，不想做就可以不做？”叔和黯然，“公子，这世界上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是你想做而不能做的？你有没有过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闻言，枫的身体一震，目光沉痛灼然。他没有转过身去看叔和的表情，也没有出声去打断叔和要说的话。这一刻，他只想沉默。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要叔平牺牲自己救我！可是，事实却不是如此……叔平离开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叔和快速地闭上双眼，将眼角的泪水逼回心底，“如今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可是现实却不会因为我的意愿而改变。现在，我只想怯懦一次，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你，”枫最终还是转过身来，看着叔和，恨我吗？”
　　“恨！”叔和睁眼，回视着枫的目光，“但是，我更恨叔平，恨他一厢情愿的付出。但我最恨的人却是我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所以，你现在是想求我杀了你？”枫看向叔和的目光复杂深邃，“这样，你就谁都不用恨了。”
　　“没有了叔平，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叔和移开视线，不去看枫的目光，“也许，我和他本就不该相遇。至少，没有了我，他能好好地活着。”
　　“你要怎样活下去，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枫走过叔和的身边，“我不会杀你，这是我之前就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不会有所更改。”
　　“我明白了。”叔和慢慢地握紧双拳，“那么公子可否告知我叔平的下落？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我是不会让你见到他的。”枫回头，看着叔和的背影，“叔和，你不要以为我猜不到你想做什么！若我告诉了你，你见他之时，便是你死亡之期。这与我亲手杀你并无多大的区别。我所说的不会杀你，不仅仅是不会亲手杀你那么简单。”
　　“公子，你当真要如此残忍吗？”叔和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枫，“天下人那么多，你为何如此执着于我的生死？我实在想不明白我活着对公子有什么好处可言。”
　　“至少，你活着不会对我构成威胁。”枫走到桌边，自腰间掏出一个白玉瓶，拿在手心，“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什么机会？”
　　“忘记一切痛苦的机会。”轻轻摩挲着瓶身的精致花纹，枫的眼神竟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这个瓶子内装的是无尽水，它可以让人忘记内心深处最深的记忆。”
　　“你想让我喝了它，然后忘记一切活下去？”看着枫手中的玉瓶，叔和此刻异常的平静，“难道忘记了一切就不会再痛苦了吗？”
　　“喝与不喝，就在你的一念之间。”枫将玉瓶放在桌上，“但是，你必须活着。”
　　“为什么？”叔和依旧不解，“公子，给我一个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你想要理由？”枫的身形一闪，已至叔和眼前。只见他双手轻抬，五指伸直，悬于叔和头部两侧，“好！我成全你！”
　　叔和只感觉自己的脑袋中像是被撕扯一般，头疼欲裂。同时，他的眼前一一闪过那些他不知道的画面，真切清晰。
　　……
　　“叔和！”
　　“叔平，你没事吧？”
　　“我没事。”
　　……
　　叔和看见，在自己坠马之时，是叔平抱住自己，用自己的身躯保护了自己。落地时，叔平的身体撞击地面所发生的声响是那样的清晰，可他却只是淡淡地道了句无事，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可是，叔平，你不是一向都怕痛的吗？
　　……
　　“叔和！”
　　“叔和，你！”
　　“叔和……”
　　……
　　怎么会？叔和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手上也会染上叔平的血。叔平也应该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真的下得去手吧？不然，叔平也不会是那样的难以置信吧？
　　叔平，我记得，你一直都是反应极快的。可是，为什么，那一剑，你没有躲过去呢？
　　……
　　“我求求你们，救救叔和，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们！”
　　“什么都可以？包括你的命吗？”
　　“如果我和他只能活一个，那么，他活着就好。”
　　……
　　“他是值得我用生命保护的哥哥。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保护我，这一次，我来保护他就好。”
　　“即使是以命换命也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希望我死后，请你们不要告诉他这件事情。我不应该留在他的记忆里，就让他一点一点地忘记我吧。”
　　……
　　叔和，你真的就那么希望我活着吗？即使我把你忘了也没有关系吗？
　　可是，叔平，那个在不久前喝醉酒逼我发誓永远都不要忘记你的人不就是你吗？为什么，才不到一个月，这一切都变了？
　　……
　　“叔平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要我忘了他？”叔和不停地摇头，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视线，“怎么可能？明明就在不久前他还要我永远都不要忘记他……”
　　“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留下这么一句话，枫走过叔和的身边，径直走出门去，不曾回过头。
　　“叔和，我唯一能够向你保证的就是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但是，很抱歉，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说完，玉洁月也转身而去。
　　枫走了，玉洁月也离开了，那扇渐渐被关上的门，将外界的光芒隔绝而去，只留下叔和一个人在这看不到光明的世界里沉沦挣扎。
　　室外，枫逆光而立，静静地仰望着远方。风轻轻吹动着他墨色的发，红色的衣，却吹不去他清澈眼眸之中的暗藏的冷清悲凉。在他的身后，玉洁月默默地站着，陪伴着，不问也不说。
　　时间无声地流逝着，在寂静的等待中，终于，玉洁月听见了叔和慢慢站起，走路的声音。
　　一步又一步，叔和走得极慢。明明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叔和却是走了很久。
　　“叔平，你当真残忍……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叮呤……是玉瓶坠地粉碎的声音，纯粹清脆，不掺杂一丝的杂音。
　　叔和最终还是选择了忘记一切吗？
　　“枫……”玉洁月担忧地看着枫的背影。他，看起来很不好。
　　“月，距离日落不远了，你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吧。”枫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疲惫，“你…不用担心我。”
　　“好。”玉洁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短剑，目前凌战的事情更为重要，“枫…那我先走了。”
　　“嗯。”枫点头，“注意安全。”
　　“我会的。”玉洁月转身离去。
　　这时，房门被打开，叔和走到枫的身后，跪下：“公子。”
　　闻言，枫依旧只是看着着远方的天空，目光复杂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