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间》兰陵沙

3、空谷华镜

　　此时天色已逾夜半，气温冷峻无比，洛璎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蹑手蹑脚地摸出了帐篷。帐外的寒风凛冽，不禁让她战了个寒噤抱紧了双臂。夜空清泠泠的月华洒下，沙地上的骆驼被缰绳拴在桅杆上茫然地踱着步子，陡然间有了几分落寞的味道。虽然并非第一次出入如此的境地，但这般孤身涉险却是她前所未有的经历。
　　洛璎探着月光摸到了空地的深坑旁，她一手扶着地面将一只脚探了进去，松软的沙子承受不住她的重量一下子坍塌了下去，洛璎一个踉跄摔到了坑底吃了一嘴的沙子。
　　像是察觉到这里的动静，沙坑外的地面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传来：“那个该死的丫头不见了。”
　　洛璎吐了两口口水，顾不得坑底墙洞内的情况固定好攀绳便一跃身翻了进去。洞内的高度显然超出了她的预估，四环黑漆漆的一片不辨名状，待她顺着攀绳滑到地底才发现此处是一处如同天井一般的狭间。狭间往外的出口极为狭窄，洛璎侧身微微猫下腰才钻了过去，狭间之上传来嘈杂的声音，那群假扮作商人的强盗们显然已经觉察到那红裙的少女潜入了壁洞之中。
　　室内的空气稀薄，浑浊的气息让洛璎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她需要马上找到一个藏身的地方，她从百宝囊中摸出一样事物，摊开掌心那块玉石便散发出淡淡的辉光，借着微弱的光线洛璎迅速的环视了下周遭的情况，连接着狭间的是处偏僻的耳室，穿过耳室她进入了一处长长的甬道，她小心地在甬道中前行着，黄沙不时地顺着石壁滑落下来在寂静的甬道中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行了数步，她试探性地在石壁上轻轻地扣响，她惊讶的发现连接着这石壁的背后居然是无数的暗室。
　　“有动静，那边。”谧静的空间内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洛璎暗骂了一声才发觉自己太过大意，甬道的尽头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漆黑的甬道中那群人并未发现洛璎的身影。洛璎倒吸了口凉气蹑手蹑脚地迈着步子，生怕脚底下一滑便将性命交代在此，她一路前行着一路探着石壁，祈祷自己能找到到通往暗室的机关。
　　那群人窸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洛璎的额头惊起了一阵冷汗，而那冗长的甬道似乎像是没有尽头一般蔓延着。
　　“老大，这条甬道走了半天也不见底，而且也米别的岔路，相必那丫头片子也跑不了多远。”黑暗的人群中有人提议道。
　　“老七，平日里怎么没见着你脑子这么顺溜。”洛璎听出来那是肥头的老大巴鲁特的声音，他调侃了一句便吩咐道，“点火折子。”
　　那冗长的容道没有半条岔路，只要这火折子点起，洛璎马上会暴露在这群人的视线里，她顾不得多响，从随身的百宝囊中摸出雷火丸丢向身后拔腿便跑。
　　“在前面，赶紧追。”呛鼻的烟雾中，巴鲁特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睛咳了几声便莽足了劲儿追了过去，他必须要抓到这个小丫头，不然这里的秘密很快便不再是秘密了。
　　洛璎夺命的狂奔着，她记得她上一次这样拼了老命一般的跑着还是八岁那年偷了李二家的一掰玉米，结果被那只犯了狂犬病的疯狗整整追了几个时辰。想到觉得有些好笑，绷紧的神经却丝毫放松不下，突然像是撞到什么，她脚下一阵踉跄直直的摔了下去，洛璎双臂本能地维持着平衡，就在瞬息间她以为自己要狠狠地摔在地面上的时候，她感到一种从高空坠落的眩晕感。
　　一声少女的惨叫在商队老大的前方传来，他忽的便停住了自己的脚步，身后的随从已经远远的被甩在了后面，他独自一人缓缓的向前走着，接着便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借着火折子的微弱的火光，他看到距离他十数尺的距离，那是甬道的尽头，彷如被天剑斩断一般的天然断层，亟亟地向下看去，峡谷的深处隐匿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巴鲁特将手中的火折子向下抛下，火光急速的下降着，直到星火消失在了无尽的深处不见踪影，那幽深不见底的峡谷仿若通往了无边的地狱。巴鲁特倒吸了口凉气向身后退了数步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那红裙少女一身凄厉的惨叫，怕是早已跌落幽谷之中做了阎王的座下亡魂。
　　就在他踌躇不前的时候，后面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赶了上来，只见那肥头的大汉立在原处一口口地抽着烟杆子默然不语。男人点燃了一只火折子，探下身来朝着甬道口的四周仔细的观察着，随从的一群人藉由火光方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不由地生出一丝窃喜之情，若不是走在他们前面的那个红衣少女，怕是此刻跌入万丈悬崖的正是他们自己。
　　沉默了半晌终于有人发话了：“老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肥头的男人手中的火折子燃尽熄灭了，他从腰间又掏出一只火折子点燃，指着甬道口的尽头之下的方向道：“看那里。”他将手中的火折子朝着甬道断层的石壁滑了下去，星火在石壁上磕碰地跳跃着，火光照亮的地方，他们看见有三条青灰色巨大的铁链被嵌在甬道下的石壁上一只蔓延到未知的尽头，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仿若一只巨大的猛兽在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所有人的心里都捏了把冷汗，终于有人颤着嗓音问道：“老大，要下去吗？”
　　肥头的商队老大正欲回话，突然人群中传来了一声惨叫，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在狭窄的甬道中扑鼻而来，一个男人陌生的声音幽幽地叹道：“真是辛苦你们了。”巴鲁特倏地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竟然被人跟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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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梦到那个重复的梦境，从她孩童时代便一直重复着的梦境，落日黄沙，青天白雪。她抚摸着自己被沾满泪水湿瘩瘩的脸颊，从梦中惊醒了。
　　洛璎撑着自己模糊地意识半响才记起自己从甬道的尽头跌下了万丈的深谷，伴随着耳畔呼啸的风声她失去了意识。她试着活动筋骨，发现自己的身体的并无大碍。她探了探身下的地面，岩石冰凉的触感从她的指尖传来，四下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她试着朝着未知的方向走了数步，她的手掌却并未碰到任何的事物，洛璎心下一惊，从百宝囊中取出夜光珠，淡紫色的光将她的周身照亮，然而不到数十尺的地方却依旧像是被浓雾萦绕一般黑漆漆的一片。洛璎有些紧张地捋好自己的鬓角，希望自己的预料不会成真，她朝着前方大喊了一声，她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然而半响后回音却并未传来，这里竟然是一个没有边际的巨大空间，她想象不到这样埋藏在黄沙地下的的空间到底有多么的巨大，一丝无助的绝望涌上了心头。
　　她从万丈的高处一跃而下，却并未跌落在深渊底摔成一滩烂泥，却意料的落到了这个未知的空间，她坐下身了开始思索这一系列的联系，然而却找不到能解释这一切的原因，她有些懊恼的挥着拳头朝地下砸去。
　　“哎哟……”洛璎的手掌忽的一阵刺痛，显然是被什么东西扎伤了，她托起夜光珠朝着地面看去，那是一滩支离破碎的枯骨残骸。她惊地往后退去了数步，竟顾不得包扎自己的伤口，鲜血顺着她的指尖一滴一滴地跌落藏青色的岩石之上。倏地她的背后像是一道闪光越过，洛璎亟亟地转过身那道光阴已没入了黑暗之中。
　　“谁，是谁？”洛璎朝着虚空喊道，无人应答，也没有回音传来，电光火石之间那道光在她视线的远处瞬息掠过，她抓住那道光的影子朝着光芒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她所在的地方似乎是无尽的世界，她一路狂奔过去就连耳畔的气流声都听不见了，她也不知跑了多久，腹中的饥饿感却越来越强烈了，而她追逐的那道光如同汇入大海之中的一滴湖水般渺然无踪。
　　洛璎终于有些倦了，停下脚步撑着膝盖在原地喘着粗气，她的脑海里冒出这样一个想法，她会不会死去，如同那藏青色岩石下的累然白骨。她的心间产生一股绝望的恐惧感，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她有着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剧烈的狂奔后，汗水打湿了的鬓角，洛璎拭去额头的汗水只是休憩了片刻便准备继续朝着那道光消弭的方向追过去。就在她起身抬头的瞬间，眼前的景象着实让她吃了一惊，片刻前还是空无一物的空地突然凭空生出一处石阶，石阶两侧立着白玉雕刻的雕像，那两樽人形的雕像与常人等身的高度，双壁合十，然而雕像的背后却意外的生着一对巨大的翅膀。
　　她仔细打量着那两樽雕像，并未瞧出什么端倪，便依着石阶朝上走去，行了百余步，她终于走到了石阶之上，台阶之上绘着繁复的雕纹图案，那雕纹的中心似乎是一方石台，石台之上只是置着一面古朴的铜镜，围绕着铜镜的雕纹四方处立着人形的雕像，张开着巨大翅膀的人行雕像的手臂却意外紧握着一柄长剑。莫名的光线从铜镜之中折射而出，经过雕像手中长剑的折射划出了一方奇异的图案。
　　洛璎朝雕纹中心的石台走进了数步，待走进细看才发现那并非是寻常的石台，一方纯白的玉石嵌压了鎏金的玉石台壁之上浑然一体。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面镜子很可能便是数代“觅宝者”口口相传的“时之镜”。洛璎心中一阵窃喜，伸手便想从玉石台上取走镜子。
　　就在她快要碰触到铜镜的瞬间，洛璎的耳后忽的袭来一阵风声，她下意识的收手朝身后退了数步，霎时间一枚飞针擦着她的鼻梁飞过击在玉石雕像上磕出清脆的声响。
　　“哼……”男人的冷哼声从台阶下的虚空中传来，洛璎绷紧了神经不再犹豫，一把抓过石台上的铜镜塞进了百宝囊中，此时她突然感到脚下一阵不稳，整个人竟朝石阶下跌了下去。
　　洛璎伸手挂住了台阶的一角，此刻她才注意道，整个石阶如同坍塌一般向着笔直的方向倾斜而下，很快她便如同挂在了光溜的石壁上一般，她腕上一松直直的掉下去了十数丈，勉强才挂住了台阶下的白玉雕像。正在她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她的耳后一道寒光掠过。
　　洛璎一侧身，明晃晃的刀斩断了她的发丝击在白玉雕像上。她一回头，那肥头的商队老大正恶狠狠的盯着她。
　　“小丫头，把东西交出了。”巴鲁特此刻显然也是狼狈不堪，他一手抓着白玉雕像稳住身形，一手握着弯刀盯着离他数尺距离的红衣少女。
　　“先来后到你不懂么？”洛璎打量的眼前的大汉，目光向下掠去，幽深不见尽头的深渊只剩下漆黑的一片，她突然意识到这里这里竟是悬挂在悬崖断壁上的石阶,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将事物倒置在悬崖峭壁之上如同平地一般，洛璎一时间有些瞠目结舌。
　　洛璎绷紧神经盯着眼前的大汉，然而那肥头的大汉却倏地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神色骤变，洛璎奇怪的回过头，血红色的瞳孔照面对着她，忽的一双冷冰冰的手捂住了她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