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间》兰陵沙

2、觅宝者

　　西荒无尽黄沙的边陲小镇，午后下起了雨，如幕的雨滴将喧嚣的人群驱散，洛璎一边咒骂着一边躲进了一处店家的屋檐下。
　　檐外雨声滂沱，突如其来的雨打断了她的行程，雨水顺着屋檐的缝隙滑下，跌落在土青色的砖石上打湿了她的裙角。她正准备等雨声小了些便即刻启程，却不料被好客的游牧民族请进了店内。
　　店主人给她上了一壶马奶酒跟一碟羊肉便去招呼客人去了，这是处极其简陋的客栈，厅内只零星摆着几张桌子，然而生意却是意外地热闹。
　　饮下几杯凛冽滋味儿的马奶酒，想到行程迫切，洛璎便向店主问了个招呼道：“店家，请问你们当地最好的向导是哪位？”
　　“姑娘，如果你想去找古城遗迹，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我们当地人都不相信那样的传说了，那里只有无边无际的黄沙而已。”显然店家早已猜到她的目的，远道而来的外族人除了为了那传说中葬在黄沙里的宝藏，谁会来到这个贫瘠的小镇来消遣自己。
　　“多谢店家关心，不过此行我却是非去不可。”洛璎的话未说完，店内忽的传来了一阵男人无理的哄笑将她的声音盖了过去。
　　“兄弟们，这丫头说她要去找古城遗迹，我看她不过几岁的年纪，怕是连奶都没断吧。”邻桌的肥头大汉高声道，店内的客人便一阵轰然的笑声。
　　“啊呸，姑娘我好歹也是曾纵横江湖百年的‘觅宝者’。”洛璎心头不悦，拍响了桌子立起身来。
　　“‘觅宝者’不就是被他娘的皇族绞杀的连半个人都没剩下的那群可怜虫？”肥头的大汉轻蔑的抬起头道，“这丫头片子说自己的‘觅宝者’当真要笑掉大爷我的大牙了。”
　　觅宝者，那是数十年前活跃于各地的一群以寻找上古遗迹为目的的人群，他们精通医学、地理、天文、机关术数，在数十年间甚至构建了规模庞大的地下组织，终于皇族政权的眼中揉不下这颗沙子，“觅宝者”们遭到了皇族政权的无情抹杀，时至今日已鲜有人提起这个名号了。那肥头大汉听到这十来岁的小姑娘自称觅宝者，便禁不住想要嘲弄一番。
　　“我劝你最好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洛璎又坐了下来，饮尽半杯马奶酒只是言语警告着。
　　“你……”大汉正欲开口，却感到齿间一阵剧痛，他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鲜红色血迹顺着嘴角，他的门牙正生生的躺在他的掌心。
　　眼看事态便要闹大了，店家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前来调解，那肥头的大汉却不见发作，眼神忽的变得清亮无比。
　　“姑娘如果想去找古城遗迹，我可以帮你带路。”肥头的大汉拭干嘴角的血迹，神色沉静道，“我们是途径此地的商人，恰好要越过这荒漠的周遭，此地不乏亡命之徒，我们正愁树大招风无人看护，姑娘可有兴趣？”
　　“这桩买卖姑娘我接了。”洛璎很豪爽地答应了。店内的客人有点愣住了，本以为两人会有一场恶仗，却丝毫未料到事情会变成此番景象。
　　那肥头的大汉是整只商队的老大，叫做巴鲁特，手下的随从也有十多号人，算上随行的骆驼也算是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了。想来着肥头的胖子所说的树大招风也并非虚言。
　　商队在镇上停驻了几日将必需品补给足之后便上路了，远离了这边陲小镇的绿洲，等待着他们的唯有天边尽头无尽的黄沙，他们白昼行进，日落便扎营休息，并沿途留下标记防止迷路，如此倒也相安无事，直到两个月后的某一天。
　　初晨黎明时分商队便开始赶路了，正值白昼交替气温怡然之时，然而才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商队远远的发现了一处立在黄沙之中的桅杆，待走进后整只商队都沉默了，那竖桅杆上的标记告诉他们那分明是他们于半个月前所立下的。他们在这鲜有人迹的荒漠中迷路了。
　　“不可能，这条路我们已经走过十数次了。”巴老大有些难以置信，他翻出一只青瓷碗，将碗中注满了清水，银针在水中打转不久便停驻在了固定的方位。巴老大似乎松了口气却又生出莫名的恐惧感。
　　银针的方向告诉他预测的方向并未偏差，然而这杆本应立在数百里之外的桅杆却为何鬼使神差的立在他们前行的路上。
　　沉默了半响，商队的老大终于发话了,他决定依据自己的判断前进：“继续向西北方向出发。”就在整只商队准备启程重新上路的时候，突然洛璎悦耳的声音将人群制止了。
　　“等等，不是那里。”洛璎解下她的发簪在沙地上画出了一方奇异的图案，她从周身解出一只木刻的老鼠，那只老鼠似乎并非寻常的雕刻品，鼠足部分被替换成了可以滑动的滚轮。洛璎将这只木刻的老鼠放在图阵中心，刚一触地那只老鼠便像活生生的动物般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那边，跟上符鼠。”洛璎朝着商队吩咐道，她顾不得将散乱的秀发束好，便披头散发的沿着符鼠在沙地上滑行留下的痕迹追了过去。
　　商队的老大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跟上，整只商队便又开始浩浩荡荡的启程了，那符鼠滑行的速度极快，在柔软的沙地上如同抄水而行的燕子，商队的整行人骑着骆驼也只能勉强地远远跟在它的后面。就这样连续赶了几个时辰的路程，那只木刻的老鼠终于像气力耗尽一般停在空旷的沙地上，而随行的人跟骆驼显然都已经累坏了。
　　洛璎从骆驼背上翻下，将沙地上的符鼠收好，回过身来肥头的商队老大道：“把你的银针给我。”
　　巴鲁特从随身的包袱取出银针将瓷碗倒满水递给了洛璎，只见她把那碗水置在了图案中心，片刻后银针终于指出了正确的方向。那肥头的大汉分明看到银针所指的方向早已偏离了他们应该走的路。
　　洛璎仔细地辨别着银针所指的方向，像是想到什么，她忙伸手拭掉了瓷碗周围的图案，静止的银针突然诡异的旋转起来，片刻之后竟指向了相反的方向。
　　“果然。”洛璎将清水倒回了水囊中将银针交还给了商队的老大，便不再言语，只是仔细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这里的黄沙地势偏高，大约高出了四周三余寸的长度。洛璎像是得出了结论一般回过身道：“就在这里休息补充□□力，晚上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来做。”
　　肥头的商队老大吩咐随从扎营休憩，入夜后众人用过了晚饭，荒漠中的气温渐凉。商队的主帐内灯火通明，肥头的商队老大对着身前席地而坐洛璎诘问道：“为何停驻在此处”
　　“巴老大，你何必明知故问呢，现在只要听我的指示，你们就能得到你们想要的。”帐外凉风袭过，帐内的烛火明灭，红烛下的洛璎抬起她剪水的眼眸说道。
　　商队的老大不再赘述，然而他眼里闪过的一丝诡异的神色却被红烛下的洛璎实实地看在眼里。两人出了帐去，洛璎在空旷的沙地上圈出一块空地示意众人向下挖掘，黄沙的土地异常的蓬松酥软，铁铲挖下去的空洞也愈来愈大，忙活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有数十尺的深度了。夜色渐渐地深了，荒漠中的气温开始骤冷，红裙的洛璎授意他们继续往下挖，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商队众人的铁铲似乎触到了沙地地下的石头。他们仔细的挖开沙地，从沙地的深坑中凸显而出的似乎是一处建筑的墙角，黄沙的腐蚀下模糊地能分辨清那是一只展翅而飞的鸟儿。
　　商队的老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默默地猛抽了口烟杆子倒吸了口凉气，然而从其中一个人的手中夺过铲子自己捣挖了起来。那方屋角越挖越大已经清晰地可以触到墙壁了，肥头的大汉手腕猛一用力将铁铲砸在墙上，那堵墙瞬间被他砸出了个大洞。
　　“给我火折子。”肥头的商队老大喊道，一旁的众人忙从行李中翻出火折子递给了他。肥头的大汉打响火石将火折子点燃照着空洞丢了下去。火焰的辉光划了道弧线掉了下去，还未瞧见洞中是如何天地那星火光便扑腾熄灭了。
　　“该死，这里还没通人气。”肥头的大汉低骂了句，将洞口又砸开了几分，便接着对众人吩咐道，“大家就地休息，明晨再作打算。”
　　一声令下，众人便陆陆续续的歇息了，空旷的沙漠又陷入了沉寂之中，只有帐外的风声呼啸而过，不安的骆驼踱着步子驼铃叮铃作响，然而昏帐之中的少女却心事重重，待确认众人睡去后她悄悄地爬起身，着好衣衫便蹑手蹑脚地出了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