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时风华正茂》舒远

3、第三章

　　晚自习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老施过来溜达转班，叮嘱了一些学习上的事儿后离开，前脚刚走，教室就轰一声热闹开了。可这热闹还没持续一分钟，老施突然破门而入，表情那叫一个严肃。

　　“吵什么吵，还要不要学习了？”

　　老施胳膊下面夹着英语课本，在教室过道里来回转，同学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直到转了好几圈教室安静下来，老施冷声说着“模拟考退步叫家长” 之类老掉牙的话，教室里一溜烟的倒吸气声。等老施训完离开，大家感觉这回班主任是真的走了不会再突然袭击，才慢慢松懈下来。

　　薛琳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孟盛楠正在做英语笔记。

　　“傅松。”身边的聂静慢慢转身，“你给我讲讲这个题。”

　　傅松抬头看了一眼：“小心她在后门看着。”

　　聂静抿唇，又坐端正了。

　　那时候的日子总是不知不觉地过去，国庆假期很快就来了。临近放假的那个下午，老施在班里强调安全事宜，大伙都使劲地掩饰着离校前的兴奋，忍着一股气听唠叨。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旁边几个人都在收拾书包。

　　见孟盛楠没动静，聂静问：“你怎么还不动？”

　　孟盛楠懒得挤放假前的学校人潮。

　　“人太多，我等会儿再走。”她说。

　　没一会儿，教室就清静了。

　　孟盛楠这才慢悠悠地收拾书桌，嘴里哼着小调背着书包慢慢往楼下走。教学楼一片安静，学生很少，楼下好像还有学校的安保大叔在喊“关楼门了”。她加快脚步下楼，经过理科楼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姓池的，去哪儿啊？”

　　“网吧。”他漫不经心。

　　那声音低而哑，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懒散。

　　她看过去，那几个身影早已消失在楼外。安保大叔还在喊，孟盛楠清醒了一下，然后转弯从小操场那边绕着往外走。

　　回到家里，孟盛楠打开电脑上线。

　　有好多个消息框蹦出来吓了她一大跳，孟盛楠一个一个看下去。这些人千奇百怪性格不一，都是她去年参加上海作文比赛时认识的朋友。刚开始都是在群里聊熟的，后来进复赛的除了她，还有美女张一延、才子周宁峙和江郎才尽江缙，只有屋逢连夜雨李想和鬼画符陆怀魂断初试。

　　江郎才尽：“小孟，写多少了？”

　　鬼画符：“哥哥我一口气从五月买到九月，一张报名表寄一篇，我还就不信这回进不了复赛。”

　　周宁峙：“写的怎么样？”

　　孟盛楠记得那个年前的复赛，他们在组委会安排的旅社重逢相识，一起打牌喝饮料，聊尽天下事。那感觉就像是五湖四海进京赶考的科举考生，为了文学不顾一切远道而来，不过后来拿奖的只有张一延和周宁峙。

　　她一个一个回消息说写不出来。

　　“没思路还是先别想了。”周宁峙在线回她，“这个国庆可以考虑出去玩玩，或许灵感就来了。”

　　她在想怎么回复，周宁峙又发来消息邀请她来南京。

　　“不行。”孟盛楠对着聊天屏幕吐了吐舌头，“老妈给报了一个吉他兴趣班。

　　周宁峙：“那成，今年十二月上海见。”

　　她敲下“好的，再见”，然后关掉□□，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又打开Word，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周宁峙曾经说只要他还有一个信念，就会一直写下去。江郎才尽评价周宁峙，说他一定会是未来十年内All of the world悬疑界的泰斗。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边天黑了。

　　晚上又和盛典孟津聊了一大堆没营养的天，盛典说明天早上他们要睡懒觉。孟盛楠看着这一对父母，无可奈何地滚回床上睡觉，后半夜睡不着打开着床头柜上的小台灯，暖黄色的灯光落下来，她趴在床上看《基督山伯爵》，读着读着就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

　　她简单对付了一下胃，背着吉他出了门。

　　清晨的街道安宁静谧，孟盛楠坐公交车，半个小时过后才到了教课的地方，然后沿着小区往里走。那是个独院小平房，年代久远。但主人用心，屋子里一尘不染。这是孟盛楠第三次过来，每次的上课时间都是上一节课结束才通知。教吉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有个叫“陈思”的好名字，保养得很年轻。

　　客厅很大，十来个人围成一圈。

　　“我们先把上次学的复习一遍。”女人穿着休闲，拿着吉他坐在椅子上，脚向后踮起轻靠在椅角，“谁先开始？”

　　一个男生不好意思地说：“陈老师，我忘了。”

　　她笑起来特别温婉善良：“那我重新弹一遍好了。”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孟盛楠没什么底子，学得有点吃力。等其他学生都走光了，她还在想那个老弹错的音调。

　　“那是个四节拍，再试试。”陈思走过来，声音温和。

　　又试了几下满意了，孟盛楠才起身收拾装包。

　　陈思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学吉他？”

　　孟盛楠动作一顿，然后抬头。

　　“挺酷的。”她说。

　　说完又腼腆地笑了一下，再聊起来才知道陈思有个在九中读理的儿子。后来她道别离开的时候，外头的风还在吹，正是初秋，凉意总是恰到好处。她低眼挪了挪吉他的位置，刚好走到小区门口的喷泉处。

　　然后抬眼，脚步一顿。

　　前方走过来一个高高的男生，灰色衬衫牛仔裤，好像没睡醒一样，整个人有些颓，耷拉着脑袋，抬手转动了一下脖子，只听到“咔嚓”两声骨头响了，他微微低下头去，单手抄兜，有些百无聊赖的往前走去。

　　她站在喷泉左边，他从右边往里拐。

　　“蓝天下，风吹过八千里。”她想起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