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迷梦之前尘恋》泪·红颜

58、大卫的惩罚

　　再次醒来时，眼前，便是又一阵阴暗，沉得令人窒息。

　　脸颊微凉，我没有在意——因为我明白，那一刻的泪，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度风干。

　　颈间忽然有五色光晕温柔闪动。

　　犹如——自然之钥每次运用时的灵活闪耀，如银河群星般光芒璀璨。

　　我下意识地将那从未离身过的自然之钥从颈间取下，这才发现，先前的五处梵文石刻上，梵文已
　　经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红黄蓝绿四颗宝石，对应着火土水木四种元素。最上端的风之力，却
　　是一颗由碎钻镶嵌的流星形状——数颗细小的钻石，围绕着当中那颗精致的星形钻石，虽说屋中
　　无光，却如同有灵性一般晶光流转，水波一样荡漾不休。

　　做出那样选择的时候，我便知道——我已经流尽了自己的眼泪。

　　伸出双手，留不住的，正是那指缝间流过的空气，在我身周游走一圈，便再次消逝于无形。

　　我四处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竟又一次躺在了伦敦塔的藏宝室里，更令人尴尬的是——我还躺在程
　　岳的怀里！

　　仍旧沉浸在方才的巨大伤痛之中，我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姓甚名谁，甚至——怎么会
　　到这里。

　　牛眼状态持续了几秒钟，程岳似乎发现了我的醒转，连忙抓紧了我的肩膀，双手有些颤抖。

　　“小君——你看到了，是么？”他似乎是想了一想，挣扎着做出了决定：“现在还不到十二点—
　　—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相信你也察觉到了，伊西丝她——自始至终都没安好心。”

　　我忍不住愣了一下，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我轻轻叫了一声，想起前世的她看向我时那怨恨的眼神，不由得咬紧了牙，说什么也
　　不愿相信这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原来，伊西丝所做的一切，全都是有目的的，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忆起前世那些我再不愿
　　想到的一切。

　　不过——这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么？我记起了一切，难道她就能够幸灾乐祸么？

　　我暗暗咬紧牙，沉默了许久，还是对程岳点点头：“好，我们走——这一趟的所有事情我就当从
　　来没看见。”

　　程岳的笑有些牵强，想了一下，还是拉着我跑到了梯子旁边。

　　“女士优先！”他指了指梯子，淡淡对我说道。

　　我深呼吸一下，看了看手上的手表，有些惊讶地发现手表竟然已经停了，用力晃一晃，还是不好
　　使。

　　“是电池用完了吧，你别忘记我们在这阴森森的地窖里已经过了将近十年。”程岳摇摇头，看了
　　一下自己腕上的自动表：“现在的时间是11点30分。”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伸手摸了一下牛仔裤口袋——还好，身份证和信用卡都在，出去之后应该不
　　用担心经济问题。

　　刚想抓着梯子爬上去，身后便有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传来，带了十二万分的不屑。

　　“你也看到了吧——上一世的你，究竟对我做了怎样的事情。”

　　那是——伊西丝！

　　我咬紧了牙，收回四处飘散的思绪，凝视着眼前这位美艳的异国女子，嘴角微微擎起一丝嘲讽的
　　笑意。

　　“没想到，当初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想到这种办法，让我心服口服地
　　屈从于命运——”从容地起身，我转身凝视着石刻上受难的耶稣。

　　“哪里像你，这边有个白痴一连爱了你三世，每一世，你都只当没看见——你不配拥有他的爱，
　　你也不配——拥有任何人的爱——”伊西丝嘴角笑意更加狰狞，整张脸都因过度的扭曲而有些变
　　形：“如果你选择了他，便是万事大吉，但是——你偏偏痴迷着那个错误的人，甚至——不惜在
　　结婚的夜晚杀掉他泄愤——没有想到，他不过是身不由己的行为，就让你这样忌恨——伊莲娜，
　　你——你好狠心，为什么说什么也不愿放过他？”

　　“哎？”我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明白她在说什么。

　　“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因为她，伊西丝，不要把你的怨恨转借到别人身上。当初我作为塞西里亲王
　　死了之后，自愿请求耶和华保留住前生的记忆。她的苦痛和挣扎，并不比爱德华少多少——而
　　你，却只是在一个犹豫的瞬间走错了方向。”程岳缓缓走上前来，声音凉薄到了极点：“我知
　　道——你送她过去，不过是为了让她忆起前世的种种，让她没有丝毫怨言地被你杀掉——没错
　　吧！”

　　伊西丝看见程岳平静的过分的眼，整个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

　　“你——你为什么会这么平静——难道你不怕被杀么？”说到最后，她的气势明显降了下来：
　　“对了——你看我都忘记了，原本便会法术的你，杀死我这个可怜的女鬼简直是易如反掌。”

　　“咦——程岳，你为什么不早说？”我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是的——我会法术，所以说我并没有坐飞机前来伦敦塔，而是——直接用了传送法术。当初你
　　来英国之前，我也在你面前用了一次，不知你是否留意到。”程岳微微低下头，脸色复杂难辨：
　　“虽说自然之力已经不存在了，但是我作为巫师的力量并没有消失，从上一世延展到这一世——
　　我并不想让你察觉到我会法术，所以——当初我只有用字体的间距来提醒你，不要上了伊西丝的
　　当，可是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我再次愣住，想到当初接到短信时那一闪而过的某个猜测，心里不由得愈加紧了——

　　原来，自始至终，只有我被完全的蒙在鼓里，想来当初程岳的伤势，也是由伊西丝一手导演的—
　　—铁棒不可能自己动起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操纵棒子的人，是伊西丝——

　　她害怕程岳的出现对自己的计划产生影响，便干脆来个先下手为强，直接将他关在伦敦塔的地窖
　　里，本想在午夜12点的时候准时将我吸引进来，没想到——我却因为过度担心而早来了十几分
　　钟，并将程岳救了下来。

　　“既然现在你已经想起了一切，我要杀你，你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吧！”伊西丝冷笑一声，伸出
　　手一指，便将程岳的双手冻在寒冰之中，任他如何挣扎也无法将手拿出来。

　　“该死——你把我的手冻住，是想让我无法使用法杖和念咒吧——伊西丝，你果然够歹毒！”程
　　岳愤愤地骂了一声，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和那块寒冰搏斗。

　　“伊西丝，我的怨言多了！”我冷笑一声，缓缓走离程岳几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初你曾
　　经用我威胁过程岳吧，威胁他给我打电话，将我吸引到藏宝室来，而且——还说要留住我的性
　　命，甚至——还借了售票员的身体，在售票亭里见了我一面。”

　　说出这些的时候，我只觉得心里一阵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我在穿越之前没有想到——
　　那时的我，并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魔法这种东西——难怪，会如此轻易地跳入她的圈套之中。

　　“原来——还是被你全部猜到了啊——”伊西丝斜着眼看我，忽然冷冷地笑了一声：“原来在他
　　的眼里，一千一万个我，都及不上你的一丝一毫——你要我怎能甘心，处处受制于你？”

　　“伊西丝！”听到她的话，我只觉一阵无名火起：“你难道没有想过，你的所作所为，究竟为我
　　和爱德华带来了怎样惨痛的惩罚？因为你自作主张地将心出卖给黑暗，并玷污了自然之力，我们
　　两个又何苦用了神婚仪式，制造出两人同死的效果任人非议——难道你没有想过，这一切的始作
　　俑者就是你，你又为什么要苦苦为难于我？”

　　伊西丝许久未发一言，只是静默地看着我。

　　程岳脸色苍白地挣扎着想将手从寒冰中抽出，却无数次失败。

　　“可是——玛丽公主她分明说过——是你从我这里抢走了一切——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伊西丝的眼睛眨动几下，作纯情状，在我看来却是说不出的假惺惺。

　　“难道你不知道，玛丽有多恨我和爱德华？”我看见她真的是丝毫不理解的神情，心里竟蓦然一
　　松：“她只是想利用你，逼迫我们两个使用神婚仪式，同时除掉两颗眼中钉而已——你所作的一
　　切，恰恰是——将爱德华更深的推入死亡阴影。”

　　“可是——我——”伊西丝的眼中更加迷惘：“玛丽说过的——世界上，所有人都不可信，所有
　　人说的话都是谎话——而这世界上，也没有绝对的真实——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最后一句，她蓦然加大了音量。我只觉得耳膜仿佛要被那愈加尖厉的声音刺破，嗡嗡地响了一
　　阵。

　　“那你为什么要相信她？”程岳的话默然加入对答，第一次，我从他一向温和的语调中读出了嘲
　　讽意味。

　　“我——可他们是姐弟——玛丽怎么可能会害死自己的亲弟弟——”伊西丝仍旧疑惑，不停地问
　　着。

　　“姐弟又如何，涉及到宫廷，涉及到王位，姐弟，即是仇敌。”想到我在古代八年的经历，我不
　　由得长叹了一声。

　　为什么那个位子会那样的让人垂涎，哪怕明白那高位上的死寂，也要互相争夺个不停？

　　“为什么——为什么你和他是三世的恋人，而我，却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伊西丝怔
　　怔地看了我一阵，忽然崩溃般地哭出声来：“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我一直都错了么——我
　　以为将他留在身边便一定会得到他的心——原来——我全错了，错的彻底——为什么——”

　　“三世——什么三世？”听到她的话，我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身后，程岳的脸色有些复杂，拖着手上的冰块走上前来，凝视着我的眼睛。

　　“不错，小君。也许你不会记得我们的第一世，可是——我的的确确是爱了你三世，这一点，伊
　　西丝没有说错，可是——为什么你直到现在，还不愿意原谅我当初犯下的错——”

　　他的话让我更加奇怪——上一世的塞西里亲王，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啊——只是——他是
　　我的哥哥而已，仅仅如此，可这也不至于让我恨他啊？

　　“那——我的第一世——或者是第二世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你会对我犯错？”我想了一下，脑
　　中突然出现了一幅熟悉的图画——身穿白衣的少女站在滚滚流过的河边，静静的眺望着什么，双
　　手交叠放在腹间，眼中流转的尽是让人迷醉的温柔波光。

　　难道说——我梦见的图画，还有那首歌，全都是——来自于我的第一世？

　　“程岳，快告诉我，第一世的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见程岳有些犹豫不决，连忙一叠声的催
　　促道。

　　“我——我怕说出来，你就真的不会原谅我，甚至连——连和我说句话都——都不愿意——”程
　　岳此刻却突然变成了卡带的录音机，一句简单的话，他竟然结巴了好久才说出来。

　　“不错，第一世，他的确对你做出了过分的事情。”

　　虚空中，陡然有一个缥缈不定的声音响起，依稀能听出那是个男性。

　　“谁啊？”程岳微微一愣，终于摆脱了录音机的状态，连声问道，无奈手上还拖着一块大冰块，
　　任他怎么挣扎也动不了太大的幅度。

　　没有回答。

　　突然间，整座密室竟被一团似曾相识的薄雾团团包围，那雾气越来越厚，仿佛牛奶一般在我身侧
　　缓缓流动着，渐渐凝聚成形。

　　我好奇地眨眨眼，伊西丝的脸上却无端端的写满了惊惧。而程岳的脸上，却微带了一丝苦笑——
　　认命的苦笑。

　　浓稠的雾中，一道天梯自上而下，横贯了整个房间，仿佛有万丈金光一丝一缕的编成，围绕着无
　　数翩飞的白衣天使，仿佛——直接打通了天堂和人间。

　　我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画面，不知是梦还是真。

　　脑中忽然回想起圣经中雅各曾经夜梦天梯，从梯子上走下来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

　　不出所料，那条由无数天使围绕的天梯上，缓缓走下一位身穿肃穆白袍的老人，他的头顶是一个
　　光芒万丈的金色光环，垂于三尺之上，将整座房间都映得透亮。

　　“你们的三世情劫，应该是在这一世完全结束才对——没想到，又出了差错——”白袍老人看了
　　我一眼，忽然噙了一丝神秘的微笑，缓缓对着我叫出一个名字来：“你也该忆起来了，拔示巴，
　　我的孩子——”

　　“啊？”我惊得连连后退几步——怎么会这样，我的第一世竟然是一个风评这么差劲的女人——
　　不会吧！

　　“我知道我错了，上帝——”程岳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连忙转身，却看见他“扑通”一声跪
　　在地上，全身满是难以掩饰的颤抖与悔恨，却偏偏有种说不出的力量，自始至终一直坚定不移。

　　“不，你的坚持，自上一世起便已终结，我的孩子——大卫。”上帝沉默许久，忽然亲自伸手将
　　他从地上扶起，眉间神色，却复杂的看不到底。

　　“大卫，第一世的时候，我派彼得传你自然之力，就是为了让你明白——解开宿命的钥匙，就握
　　在你自己的手里——你没有让我失望，杀死巨人歌利亚，又自己称了王。我原本以为，你在人们
　　的心中会是正义的化身，只可惜，情之一物，实在伤人，实在伤人——”上帝又想了一下，顿了
　　顿，还是补充着说道。

　　程岳没有做声，只是低头看着地面。

　　上帝的目光缓缓转到我的身上，刚想说出的话语，便尽皆转为一阵悲哀的叹息。

　　“拔示巴，我的女儿——因为你惊人的美丽，你失去了自己的挚爱，第一世，直到这一世——”
　　上帝的话让原本便满脸不解的我更加糊涂，只是下意识的“嗯”了几声。

　　“唉——原来你已经没有了那一世的记忆——那一世，你是将军乌利亚的妻子拔示巴，你们夫妻
　　相爱甚深，你又怀上了孩子，没想到——大卫王突如其来的感情不仅让你的爱人命丧黄泉，也让
　　你在过于激动之下流产，接着，你便被大卫王接到了王宫中，作为王后。虽说你从不曾停止过恨
　　他，但是——还是顶上了祸国殃民的历史评价。”

　　说到这儿，我虽说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但上帝的话却处处与脑中的图片完全吻合。

　　万般无奈之下，我还是接受了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原来，我的前世竟然是拔示巴——

　　难怪，我看到大卫王的转世时心里会有一丝排斥，更难怪，即便是被塞西里亲王，抑或是程岳打
　　动了心肠，我还是像被什么堵住了感情一般，说什么也无法由朋友再向前一步。

　　“大卫王的惩罚，在第二世便已经结清。那一世，他是吸血鬼，在黑暗中寂寞几千年，终于感受
　　到了阳光的温暖——也就是你。只可惜，你是他的妹妹，他先是深深的爱上你，然后，却还是怯
　　懦在了那条无法分割的血缘纽带之下——”上帝看见我点头，便接着说下去：“没想到，原本并
　　无惩罚的你和乌利亚，竟然在伊西丝的错误之下和地狱的恶魔交换契约，也就真正迎来了这第三
　　世的惩罚——其实，自始至终你们都没有错，这样的惩罚，对你们来说也有些冤枉，在这里，我
　　也只能向你道歉——”

　　我摇摇头——上帝的道歉，实在是让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那——这一世我为什么没有见到艾迪？”想了一下，我忍不住问出口来。

　　“因为——”上帝刚要回答，便被程岳颤抖着声音打断：“上帝，请您不要说出来，这个事实真
　　相，对小君来说是不是太残酷了？”

　　上帝叹息一声，看了我一眼，还是点点头，目光落在方才一直未曾说话的伊西丝身上。

　　“伊西丝——或者说，瑞卡，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么？”

　　伊西丝微微颤抖着身子，停了片刻，似乎是有些悔意，渐渐从她的眼中蔓延而出。

　　“第一世的时候，你是拔示巴和乌利亚的童年玩伴吧！你也爱上了英俊的乌利亚，便故意策划了
　　大卫王爱上你这一出戏码，没有想到，大卫王做事竟如此狠绝，没有将乌利亚的性命留下。”上
　　帝叹息一声，缓缓向伊西丝解释了一下她的前世。

　　伊西丝难以置信的眨眨眼，突然脸色复杂地闭了口，许久未曾言语。

　　“伊西丝，爱一个人并没有错，只不过——真爱，应该懂得放手，自己离开，将整个世界为所爱
　　的人留下，这样的选择虽然残酷，却也是一种爱的表现。”程岳的声音传来，他已经挣脱了那块
　　巨大的冰块，脸色平静地打量着伊西丝。

　　伊西丝只是微微一怔，眼中隐有动容。

　　“是的，放弃，才是爱的最高表现——现在你也许不会懂得这其中的深意，但是——第二世的伊
　　莲娜做到了，她尽心的帮你，你却丝毫不领情，却仍然盲从着自己的信念。”上帝也补充了一
　　句。

　　“——”伊西丝沉默良久，眼中各种各样的苦痛与挣扎轮番划过，最终——缓缓定格为一丝愧
　　悔。

　　“没想到，唯一有罪的人——竟然是我——”她苦笑一声，口中似乎念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
　　清。

　　“对不起——”她眨眨眼，忽然向我微笑一下，那是——真正纯洁如新雪的笑意。

　　其实——她只不过是一个被人利用了感情的女孩子而已，她的本性并不坏，只不过——努力错了
　　方向。

　　“伊西丝，你——”程岳惊讶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我一怔，不由得回过头去，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我便也不由自主地怔在当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