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迷梦之前尘恋》泪·红颜

39、失踪的王太子

　　谈话古怪的中断下来，我们各自坐在一边，只是默默地想着心事。

　　仿佛这一切早已在冥冥之中注定了一般，我只是一叶穿梭在浪尖的小船，无论做什么，都逃不脱那个既定的命运轨道，那也是——我刚刚消失掉的轨道。

　　难道，上帝连知情权都不愿给我么？他只是让我走向那未知的，却是单属于我的宿命，而我，却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看见结局的勇气。

　　这样的话，爱德华那古怪的仪式，还有花下彼得的尸体也就全部能够解释的通顺。唯一的疑点就是——温莎究竟有什么，能够让他这样一遍遍的提起。

　　想到温莎，我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来的根本目的还没有达成，连忙跳起身来，奔到塞西里亲王面前。

　　“帮助我，我要去温莎。”没等他开口，我就在他震惊的眼神中飞快地说道，语速很快，却担心他听不清楚而尽量咬字清晰。

　　“你去那里做什么？”塞西里亲王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眼中惊讶万分。

　　“有急事一定要去，而且——最好是今天。”我踌躇一下，细心观察着塞西里亲王的反应来判断这个地名是否与爱德华的特殊身份有关。

　　然而，这一回他脸上却是完全的讶异，找不出任何破绽来。看来，这件事他也不知道。

　　“我陪你去。”沉默地看了我许久，塞西里亲王方才发话。

　　“你——你一定要跟过来么，我是想办私事哎！”我有些尴尬地问道。

　　“因为——我不放心你。”塞西里亲王笑得很灿烂，灿烂得——想让我打一拳。

　　“不要——”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口来。

　　真是的，如果带着这个拖油瓶一起去温莎的话，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看见我一脸的不愿意，塞西里亲王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算了，不管你要干什么，我都送你过去——”

　　“你不跟着我？”我不相信他会突然间做如此让步。

　　“既然你不愿意让我跟着去，我不去也罢了，谁叫我不愿意惹我喜欢的人生气呢！”塞西里亲王的音调懒懒的，双手却微微相合，掌心中迅速蹦出一道光芒来。

　　定睛一看，那只名叫焰的火狐正踱着四方步，缓缓向我这个方向走来。

　　真是有其人必有其狐，就连塞西里亲王的守护神，动作都像他一样优雅得过分。

　　“你要做什么，该不会是要我带着它去吧！”我瞪着那只扑到我身上的狐狸，条件反射地抱紧了它。

　　“真是聪明，如果你有危险的话，就让焰回来找我，我会很快赶到。”塞西里亲王虽是说着，眼中却是满满的担忧，仿佛一个即将目送孩子远行的家长。

　　我很不情愿地抱住了焰，感觉到它直向我胸口里钻，热得过分的体温让我感觉像抱着一个火炉。

　　“要走了哦！”塞西里亲王轻声提醒我，便迅速念起了祝颂一般冗长的咒语，手中法杖凌空画出一个个诡异的红色图形。

　　霎时间，随着他口中吐出的最后一个字，我感觉脑中一阵乱七八糟，紧接着，便在强烈的困意中失去了知觉。
　　*** ***
　　再醒来时，我便发现自己正身处于温莎城堡的外面，正是小时候经常与爱德华，伊丽莎白他们闲坐的位置，虽说已经过去了8年，那时的幸福情景还是不受控制地充盈在我心中，固执得不肯散去。

　　为什么——我们都要长大呢？现在我最怀念的，就是那段在温莎时无忧无虑的时光——美得有些过分的蓝天，还有悠扬的齐特琴声音，清秀的少年，美丽的少女——那时我在这个世界中感受到的——仅有的一点快乐，接下来，便又物是人非。

　　我没有再向里走，而是静静抱着膝盖，坐在城堡的高墙外，那个承载了我记忆的地方。

　　一只通体艳红的小狐狸静静蹲在我的身旁，后背微微弓着，像极了一团燃烧的火焰，有了它在我身边，即便是夜里的湿寒，我也并不曾完全察觉。

　　这时，照耀我的已不是太阳，而是一轮大得有些可怕的明月，静静挂在天边远处，圆盘一般，不知那上面会不会有嫦娥，或是造物主耶和华的身影。

　　柔软的草地依旧像记忆中一样，带着些微露水的潮湿，触手冰凉，而人，却已成长——

　　我竟是看痴了，只是坐着，完全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 ***
　　坐了许久，我才站起身来，抖掉身上的草叶和水珠，隐了形之后，便大摇大摆地沿着吊门进入城堡内。

　　两个守门的士兵都已睡着，坐在地上打着响亮的呼噜。我小心地绕过他们，悄悄溜进城堡里。

　　虽说隐了形，我的心里却总有些不踏实，连脚步声都尽量放得很轻，在空旷的大厅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总算走到了自己当年的卧室，我将手放在门栓上，让那厚重的铁锁在指间虚握成形，左手食指上的蓝宝石戒指映着窗外惨白的月光，熠熠闪耀如同一双探究的眼。只不过——那抹几乎无法替代的幽黑也在这之后迅速攻入我的脑海之中。

　　我叹息一声，放开铁锁，悄声按照先前的记忆摸到了城堡外的长廊上。

　　8年了，当时刚刚栽下的长春蔓已经爬满了整个长廊，隐天蔽日，只有一束束细碎的月光透过叶片缝隙悄悄透进来，恰好映亮了前面的路。

　　一片白光中，一点红色跳动着冲向前方，上蹿下跳，随着它的脚步，长廊上立刻燃起一团团虚幻的火焰，很快映亮了整个长廊。

　　焰回到我身侧，微微一跳，便跃进了我张开的臂膀之中，安静地任我抱着它，继续前行。
　　*** ***
　　走过了那条长廊，所有的火焰便在这一瞬间熄灭，就像电灯一样，可以随用随关。

　　长廊过后，就是花园。一片片清香的月见草摇动着淡黄色的花瓣，犹如月下的黄衣美人一般，对着月亮，跳起只属于自己的芭蕾舞步。

　　更远处，一丛簌簌抖动着的百合花吸引了我的眼睛——

　　它只是这样静静的竖立着，没有月见草的迷人风姿，却犹如白衣的天使，月光为她镀上一层圣洁的银色光环，脱俗的美丽。

　　百合花依邻着一丛水池，池中，是一片连着一片，厚实的翠绿色叶子，其间，偶然可见几朵枯萎的莲藕。

　　记得8年前，我曾经与爱德华在这片水池里采熟透的莲子，伊丽莎白在一边把风。夜露沾湿了我们的衣襟，我至今也忘不了那触手时的寒意，还有——心中那一点点的温暖。

　　我叹息了一声，抱紧了想要窜出去的焰，尽力忽视这片记忆中完美无瑕的花园，继续向花园内部走去。

　　又沿着种满树的小路走了一段，我终于来到了那片玫瑰园。

　　就像八年前一样，这里一点都没有变，包括那各种颜色的玫瑰花，包括中间的那座天使雕像，还包括——那个站在雕像前发呆的人。

　　我看清那人的长相时，不由得惊了一惊。

　　那竟是——玛丽公主，那个未来的血腥玛丽！

　　今天早上刚刚在议会中出现的她，此刻——竟到了这里，并且，身边没有一个人作陪。要知道，她可是一位享乐主义者啊！

　　她只是穿着一件素白的长袍，只是袖口有几丝花纹，深棕色的头发不曾梳起，长长地披散在身后。此刻她的神情却是沉静而肃穆的，微微合了手掌，似乎是在对什么人说着话。

　　我起先无法理解，接着便想到了那个同样的夜晚，亨利八世说过的几句话，心里便又明白了几分。

　　亨利八世真正爱上的人若瑟夫•佛朗索瓦，没记错的话，也是玛丽公主深爱过的人吧！没想到，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柔软的部位，也是——一个最不愿让别人察觉的部位。

　　我微微叹息一声，看着那位依旧美丽的女子款款采下一朵红玫瑰，小心剔干了花刺，将它放到了那座雕像的手中。

　　借着明亮的月光，我仿佛看见——她的眼角有什么晶亮的东西一闪而过。

　　正此时，我颈间也是一片火热，仿佛——以往数次看见她时的情状。

　　我连忙低头看去，却发现自然之钥的五个顶点上竟同时放出光来，似乎是感到了什么，光柱愈加的明亮，很快——便盖过了月亮的光芒。

　　我害怕玛丽察觉到，连忙抱住了不断挣扎的焰，蹲到玫瑰园外面那片古旧的墙后，伸手捂紧了自然之钥，生怕那光芒透出一丝一毫。

　　然而，我还是被发现了——

　　“什么人？”一声冷冷的问话打断了夜的宁静。

　　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我明明隐了形，她为什么能够察觉到我的到来？

　　探头出去时，却看到玛丽公主冷峻的眼神正狠狠地扫视着四周情形。

　　我咬紧了嘴唇，忽然看见怀中的焰，连忙用花泥涂了它满身，造出灰头土脸的样子，并伸手让它从柱子后跑出去。

　　似乎是听懂了我的意思，通人性的火狐迅速窜出来，绕着玛丽跑了一圈之后，又悄然无声的绕回了我的身边。

　　“原来只是一只狐狸——若瑟夫，没想到如今来看你的，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动物了。你在天堂，会寂寞么？会想过要我陪你么？”我探头出去，却看见玛丽只是怔怔的看着焰消失的方向，出神地说着什么。我微微松了一口气，捂住自然之钥的手也有些颤抖了。

　　还好，只是闪烁了一下，自然之钥便像方才的出现一样，又一次静悄悄地沉寂了下来。

　　我舒了一口气，感谢地摸了摸火狐的小脑袋——刚才真是多亏了它！

　　“若瑟夫，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还只有17岁吧。那个时候，你是法国的王太子，而我——也是英格兰的公主。你和我原本就应该是被上帝所祝福的一对好婚姻。那次遇见你的舞会，我想我这一生都忘不了——”再次回头时，玛丽却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眼神迷离地望向远方，止不住的眼泪，静静从她的眼角滑落，犹如细碎的星芒。

　　这个冷血而坚强的女子，原来——还是会哭的啊！

　　“那个时候，你就站在王宫花园的栏杆旁边，好像当天所有的月光全部集中在你的眼中，就连星星，都没有你的眼睛明亮。第一眼，我便明白，自己生命中的一切光亮，都将是因为你。”

　　“你给我写过的情诗我都能背诵出来，你给我吹奏的长笛乐曲，我也能够全部记住。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或许需要我用一生的时间去慢慢回味。”

　　“知道你即将成为我的丈夫，这世间便没有任何一个词语能够说清楚我的兴奋与期待——那个时候我还真的以为，你即将属于我，一生一世——我期待着与你的婚礼，用所有的生命——来期待——”说到这里，玛丽猛地爆发出一阵啜泣，连忙用手帕捂住脸，不让眼泪掉落。

　　“为什么——父亲他不让我嫁给你——他明明同意了的——为什么——我不能和你永远在一起——”玛丽的指间渐渐涌出亮光点点，她踉跄着跪倒在地上，不停地发泄着她从未跟任何人显露过的思念与怨愤。

　　我只能摇头叹息——亨利八世的这次断袖之爱，真的是上天作孽。不仅毁坏了女儿一生的幸福，还让她对亲生父亲的仇恨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不惜以屠杀和血腥来诠释自己的复仇欲望。

　　“我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一面就好——让我知道，你在天堂一切顺利。”

　　最后一句，玛丽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像样子。

　　再合了眼，念出几句祷告词之后，玛丽便跌跌撞撞地从我身边走过，一路行出玫瑰园。

　　还好——心神已乱的她，似乎没有察觉到我这个旁观者。

　　我微微松了口气，显出身形，缓缓走到那座天使雕像旁边。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打量若瑟夫的容貌，只见他的长头发扎成一束，随意地披在身后，一件长长的袍子一直垂到脚背，里面穿的是一件窄袖外衣，如画的眉目，不仔细观察，还真的以为那是个女人。

　　难怪——玛丽和亨利八世都会为他倾心。他的容貌，既有男性的风流，也有女性的柔美，足以令世间所有人都为之惊叹。

　　我犹豫了一下，便上前小心的碰了一下石膏像洁白的手。

　　一个不留神，那手中的玫瑰便掉到地上，露出一截长长的袖口。

　　我注意到那袖口有一道极为规整的裂缝，并不像天然风化时的产物，而是——窄窄长长，好像经过了人工打磨一般。

　　从小到大见过的无数机关暗道让我立刻想到了这里的秘诀。

　　小心翼翼地扭动一下塑像的右臂，我三下五除二地打开了石膏像的袖口，并露出一块松动的石膏来，白灰呛了满脸。

　　我连忙捂住口鼻，用力将那块石膏移出来，这里便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刚好容我一只手伸入。

　　我连忙伸入右手，按照暗格用力一推。

　　不出我意料的，整座石膏像竟随着我的力道缓缓被拧开，露出一条狭窄的阶梯。

　　焰跳动几下进入秘道，不一会儿，整个通道里便又一次亮起了柔和的橙色火光。

　　我这才走了进去，小心不踩到机关。为求保险，还特意隐了身。

　　等到我走进那密室的里面，不由得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摆在我面前的，竟是一具巨大的石棺，使原本便不大的房间瞬间又狭小了起来，几乎充盈了整个空间。

　　我小心翼翼地绕过去，却在经过棺底时看见棺材上的署名——

　　正是若瑟夫•佛朗索瓦，那个倒霉的法国王太子。

　　里面看上去还有一个房间，我跨过那道并不是很新的木门，走了进去。

　　这间房间里面，放的竟是一套居住用品，家具衣袍一应俱全，看上去仿佛有人在这里长住，只不过，所有东西上面全部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烬，想来是很久没被人动过了。

　　房间正中的小圆桌上，似乎有一张写了字的纸条。

　　走过去看，却是一行龙飞凤舞的法语单词：

　　国王陛下亲启
　　我已找到了离开的方法，即将消失在您的面前。
　　您的感情我永远无法接受，我爱的人永远只有一个。
　　玛丽是无辜的，请不要伤害她。
　　若瑟夫•佛朗索瓦

　　看到下面那个似曾相识的签名，我的脸上并没有丝毫吃惊之意，反而迅速运转起大脑，将所有事情全部过滤一遍。

　　想来，若瑟夫•佛朗索瓦曾经被关在这里过，只不过他自己想到了逃出去的方法——

　　不过亨利八世他，为什么一定要将他关在这黑洞洞的墓穴里呢？还有，逃出去的若瑟夫，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爱德华所说的温莎的恨意，应该就是指玛丽与佛朗索瓦这对被拆散的情人了。他一直对父亲暗算了佛朗索瓦很是愧疚，也便对玛丽的行为多容忍了几分。

　　虽说温莎的谜团揭开，紧接着又是一个更新的秘密等待着我去发现。我不由得有些垂头丧气起来，什么也没有动，便静静走出了房间。

　　焰仍旧在秘道外面等着我，看见我显出身形，立刻奔到我身边，跃入我的怀中。

　　我抱着火狐，脸色有些苍白地看着那条狭窄的秘道渐渐恢复原形，心里却因了这一连串的解谜而疲惫不堪。

　　走到了长廊中我才想到，当初和塞西里亲王说好了要来这里，这点没错。

　　重要的是——来到这里之后，我又该怎么回去？待在这里，等着他来接我么？

　　不——会——吧！

　　想到这里，我顿时头大如斗。

　　这个问题，才是最迫切要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