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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沉默的月亮。」 ...

  •   祁宅,月夜。
      林若安忍不住低声啜泣着,不大的房间里,只有少数几个人,她,受伤的祁离,还有裴奕带着一个面生的医生,这里是祁宅的地下室,也只有在这里,应当才不会被偷拍,才是暂时安全的。
      床板只是临时搭建而成的,有些生硬,此刻的祁离脱去了上衣,精致的肌理线条柔软美好,地下室光线昏暗,头顶的白炽灯在夜风的轻微吹拂下微微晃动,他轻咳了几声,腹间的血色从腰身处滑落,砸在军绿色的临时被褥上。
      “天哪......怎么会这样?!”
      心瞬间跌入谷底。
      伤口被揭开的那一瞬间,所有之前的假象都无法继续隐瞒下去,那错落在小腹上的刀口依旧狰狞可怖,甚至比最初受伤的时候更加可怖。
      陌生的医生见此情形,倒抽了一口冷气,之后急忙准备拿起酒精棉先清洗伤口,却被裴奕制止了,祁离被注射了安定,意识并不明朗,裴奕将酒精棉递给愣在一旁的林若安。
      “你来吧。”
      “我......”
      “你也是医科大学毕业,来处理这伤口再合适不过。”
      漆黑的月夜里,估计没有星星。
      亦没有月亮。
      只有微微吹拂的夜风,在空气中游离,如女子般曼妙绰约,细细品来,却有一丝苦味。
      她轻轻的将酒精棉凑到他腹部撕裂开的伤口之上,熟悉的肌理皮肉外翻,血污刚刚碰到酒精,那床上的人就真的有了反应,随着她擦拭的弧度微微颤抖着腰身,做出反应。
      “为什么这伤口是横竖都有的......怎么会这样......”
      “竖的那个刀口你自己心里明白。”裴奕的话没有说完,执起手中的软帕将他光洁额头上的冷汗擦拭干净,粉饰散去,如今剩下的,直叫人觉得悲凉“至于之后的一刀,本来他不愿让我说,可事到如今,我总觉得你们之间有误会。”
      “......”
      “之后的那一刀,是那次在工厂里,安祈然被挟持,他带着伤坚持去救你们,等我接到消息的时候,事情就已经无可挽回了......”他垂睫一笑“我替他觉得不值,因为你林若安从没有一天是相信过他的......”
      “我......”
      “你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只不过是仗着他对你的爱意罢了。”他稍稍停顿,脚尖蹭了蹭地上那团染了血的酒精棉“但是我和年恩不会再给你机会了,倘若你继续伤害他,我们绝不会继续坐视不理任由事态严重发展下去。”
      “抱歉......”
      她忍不住哭泣,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砸在他的手背。
      此刻,他竟微微的有了反应,眸眼缓缓睁开,长睫止不住的颤抖着,在剧烈的痛楚中,他吃力的抓住了她的手。
      “别哭......没关系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轻的犹如一片羽毛儿,她想抓也抓不住。
      那几个字说的吃力极了,她真的没想到,他那么用力的挣脱痛苦,只为了告诉她那句话。
      别哭......没关系的。
      别怕......有我在。
      或许有时候,却是看起来坚强到不会被打败的人,内心就越是脆弱。因为他们孤独一生,害怕被淘汰,更害怕被打败。
      “抱歉......抱歉......”话说的模模糊糊,更多的是泪水,满眸的泪水,无声的流淌着“其实......其实你心里一直有我......可是我......我竟然还......”
      是什么时候,信任崩塌的呢?!
      林若安不知道,但是此刻,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长久以来的压抑和许多其他的莫名因素让她的泪水止不住的流。
      就算是祁离吃力的说了许多安慰她的话,也并没能让她停止哭泣。
      她难过的......其实远远不止这些。
      她不能够说服自己看到祁离难受却隐忍不发的模样,分明是那么严重那么深入的创口,换了常人,不要说自己站起来行走,哪怕就是躺在病床上稍稍挪动一下应该都会痛的满面是汗,可是他却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寻常腹痛的模样那般,反过来竟然还安慰起了哭泣的她。
      他将她抱紧怀中。
      她依旧低声啜泣着,有时候身体的挪动会触碰到他腹部的伤口,他却只是淡然一笑,拉着她的手盖在受伤腹上。
      “你大可不必这样......这伤势不怨你,我害你家道中落,这两刀的惩罚......本就是罪有应得。”
      昏暗的地下室里,满面泪水的林若安躺在祁离怀中睡着了,那是她从家中出事以来第一次睡的如此安稳,可惜她永远都猜不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一如这次。

      ******

      五天后。
      祁离拖带着昏昏沉沉的意识,再次醒来之时,已经躺在自己卧房里,腹中疼痛异常,总觉得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就嵌在伤口那里,牵扯出满满的痛意,裴奕说那天夜里他睡着睡着就呕血了,医院里有记者,没有办法正常办理住院手续,只能在卧房中静养一段时间。
      他没听多久,清醒的意识就开始逐渐的被剥离,最后再次昏昏沉沉的躺下,周遭的一切都能听见,却又听得不再真切。
      到了晚一点的时候,忽然有人来通传,说若安在庭院中摆设了家宴,请他去看看。
      他请医生来替自己注射了止痛剂,又花了一番心思穿上了那件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穿过的修身外套。
      看起来已经很陈旧了。
      因为那是还在上学的时候,在他们还是青涩少年的时候,他深爱的女孩攒了大半年的零用钱给他买的衣服。
      可笑么。
      分明是老掉牙的梗,甚至所有的泡沫肥皂剧里都会用到的故事,可以说其实只是一件毫无心意的礼物,却能轻易的打动他。
      甚至是.......经年之后再次想起,依旧忍不住会感动。
      “若安......”
      偌大的庭院中,初春的草坪透出只属于青春的味道,白漆木打造而成的欧式方桌就放置在庭院的正中,上方点着几盏烛台,桌上放着许多空盘子,没有食物,两只高脚酒杯放在两侧。
      林若安一袭水仙白素裙,脸颊晕着两块绯红,见到他的时候,她痴痴的一笑“你来了......”
      “怎么了?”
      “没事......我......我喝酒了......”
      “喝酒了?!”
      酒醉的她,神采没了往日的淡漠,只剩微醺的迷离,那是她独有的娇媚,她情不自禁的扑倒在他怀中,垂睫黯然一笑。
      "祁离,你爱不爱我?"
      他不答话,而是伸出手来揽住她的后腰,手掌轻轻贴上她后背,试图搀扶着她回去歇息,而她却执意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醉态迷离的笑:"唔……祁离,告诉我,你爱不爱我……"
      "你醉了……"
      的确,她已经迷失,她把从前的自己弄丢了,也许她生来就该表现出一副高傲不近人意的样子,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这一刻,身体,意识皆不是自己的,天地洪荒之中,所有的事物皆是虚幻,没有人来救他,她是风雨中的浮萍,无根无依,漂浮不定,只能紧紧的,紧紧的抓住眼前这一人,只能。
      却又在倾刻间,他倏然远去,前一刻眼底的似水温柔皆成幻象,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
      "我......我只是一个心肠恶毒的人......祁离.....如果不是你该多好......如果不是你那该有多好......"
      她忽然低低的哭出了声,伸出手抱住他,却捏着拳,捶打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他便不动,任着她打,她还是哭,哭的那样伤心,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滑落,直到他彻底慌了神儿"别哭......真的......见你流泪,我心里其实比你难受百倍。"
      她只是哭,什么都不说。
      "你不要继续爱我了好不好......我恨你.......我会恨你的......我恨你!!!"
      "不要这么残忍。"
      他擦拭去她面上的泪水,她却不让,她伸出手拼命想推开他,他就是不肯放手,将她箍在怀中,抱的死死的,什么也不说,只是抱着。
      很久很久以后,才听到他的声音,低低的"不会有人继续来伤害你了......你也休想再把我从你身边推开。"
      大约是天气寒凉,露水过重,他没撑多久就已经开始意识昏沉了,裴奕适时出现,将他搀扶进卧房中。
      自那日晚上,他便再也没见到若安。
      可。
      终究是他倏忽了,倘使他能稍稍反应过来一点,就绝对不会容许这件事情的发生。
      不会让她一个人身处险境而自己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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