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树上葡萄藤》浮生赋歌

43、番外之一念之差（5）

　　躁动不安的九月，骄阳似火。
　　卓思远被球队那群没良心的损友拉出来迎新，其美名曰宣传球队，为学校长脸，其实是想看小学妹们对她花痴的样子，然后借此狠狠的嘲笑她。
　　卓思远那天特意穿了一件深黑色的圆领T恤，借口黑色吸热死活不肯去校门口接人，所以就被安排在了院报到处。
　　第一天的上午来了大部分人，饶是相对简单轻松的院报到处都忙得不可开交，中饭时间好不容易换班送了口气，卓思远竟然被球队叫搬盒饭。卓思远气的肺都要炸了，她虽然是长得帅了那么一点，汉子了那么一点，可她终究还是个女孩子啊！
　　提着两大袋盒饭回来，老远就看到两个妹子在报到处登记，一个微卷的栗色长发，一个及肩短发干净利落，那个背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惹得她一下子慌了神，又有点生气。
　　是蒋妙仪。
　　她撒谎了。
　　卓思远大步走了过去，把盒饭往桌子上用力一放，饥肠辘辘的学妹大声吐槽：“女王大人，您轻点啊。”
　　卓思远冷笑：“有女王大人亲自送盒饭的？”
　　一旁不明真相的郭静溪轻轻地扯了扯蒋妙仪的衣角，凑过去轻声问：“她是谁啊？这么嚣张。”
　　蒋妙仪一愣，也凑过去轻声回答：“长得帅的人脾气总有点怪。”
　　郭静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把通知书递了过去。蒋妙仪站在一旁，眼睛却死死的看着卓思远。
　　卓思远被盯得心里发麻，没好气的问她：“不是说开学才过来么？”
　　蒋妙仪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我也被叫过来迎新了。”
　　卓思远不屑的“哼”了一声，低头瞥了一眼通知书上的名字：郭静溪。
　　静溪。原来是她。
　　卓思远想起不久前的那个电话，那种患得患失的恐慌又一次在心底蔓延。
　　蒋妙仪和郭静溪，她们早就认识了。这一次蒋妙仪也并非是被叫来帮忙迎新，而是来接郭静溪的。
　　心里越发的不爽，越发的难受，越发的酸涩。
　　登记好花名册，郭静溪拖着箱子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学姐好”，然后拉着蒋妙仪送她去新宿舍。
　　蒋妙仪接过郭静溪手里的塑料袋，朝卓思远挥了挥手：“那我先去忙了。”
　　卓思远闷闷的“嗯”了一句，低头发盒饭。
　　这一次，换她偷偷抬头看她远去的背影，在强烈的阳光下化成小小的黑影，越来越小，慢慢消失。
　　原来，偷看一个人的背影，竟是是如此心酸。

　　郭静溪说想加入篮球队。
　　蒋妙仪说那我就天天来看你练球。
　　军训的时候卓思远偶尔会看到蒋妙仪坐在休息椅上看郭静溪训练，有几次还笑抽在地，因为郭静溪踏步走的时候总是同手同脚。
　　卓思远一声不吭地搬回了宿舍，蒋妙仪收拾好屋子去交还钥匙的时候，在窗台那株枯了的吊兰盆栽下找到了五枚钥匙。
　　然后开学。
　　日子过得不咸不淡。
　　半个多月的训练，郭静溪黑了瘦了头发长了又剪短了，而蒋妙仪却丝毫没有变化。
　　郭静溪这几天总是在怂恿她把头发染回去，其实栗色很不衬她，她一直都知道，可蒋妙仪始终只是笑笑。
　　郭静溪篮球队考核没通过，据说在投篮的时候被卓思远狠狠的嘲笑了一番，她一边咬着冰棍儿一边跟蒋妙仪吐槽这些，傍晚的阳光洒了一地霞红，操场上那几株金黄的桂花树，泛着浓郁的桂香。
　　彼时，卓思远投了一个华丽丽的球，扣篮时嘴角微微勾起，蒋妙仪手上的矿泉水瓶险些被捏变了形。
　　郭静溪还在耳边絮絮叨叨，她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可自拔。
　　打完球回去，路过蒋妙仪身边，灰暗的夜色里她和郭静溪靠在一起聊天说话，卓思远轻蔑的看着她手里捏变形的矿泉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
　　有个人总比没个人好。
　　她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好像有点讨厌郭静溪，甚至也有点讨厌蒋妙仪。
　　第二天气温骤降，气温一下子跌到了十度，还下起了小雨。
　　卓思远一大早就被室友的抱怨声吵醒，然后迷迷糊糊的起床，刷牙洗脸，再迷迷糊糊的走到阳台上去感受一下骤降的温度，迷迷糊糊的觉得，楼下那个穿着明黄色外套，举着把青色雨伞的女孩子有点熟悉。
　　室友也站了出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这抬头往上看的蒋妙仪，楼下的女孩赶紧垂下头，撑着伞大步走了。
　　室友恍然大悟：“那是蒋妙仪？”
　　卓思远一诧：“你认识她？”
　　“嗯，我小学同学，六年级我没上，直接升了初中，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了。难怪一直觉得很眼熟，原来是小学同学啊。”
　　卓思远尴尬的笑笑：“你记性真好。”
　　“她那个人啊，从小就很孤僻，老是被同学欺负，我……我就记住了啊。那时候她也没什么朋友，好像只有一个同学跟她玩得好……好像叫……”
　　“叫什么？”卓思远有点急切。
　　“诶？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今天气温真低啊，我还要再加件衣服。”
　　带雨秋风吹过，真冷。卓思远呆呆的望着蒋妙仪远去的背影，心想。

　　BBS上人工置顶了一个帖子，短短一小时就被顶到了十几页，后续又有水军不断加入。
　　帖子名为：有图有真相，揭秘外院某女神不得不扒的性取向。
　　一楼不给窥。
　　接下来的几楼则再没有任何多余的文字叙述，帖子被顶到第二页时，才发了几张照片。
　　照片拍的很模糊，可能是因为现场环境不怎么好，像是在KTV或者网吧包厢之类的地方，能大致看清楚一点，这几张照片是连拍的，动作没什么变化，都是一个高挑的短发妹子把一个长发女生摁在墙上激吻，唯一有区别的一张照片，大概就是最后一张，长发女生的手在那个时候环住了短发妹子。
　　蒋妙仪虽然是个小人物，但卓思远毕竟颇负盛名，所以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卓思远。
　　卓思远并不惧怕这些，所以当她知道消息后，先是联系了管理员删帖，然后穿上十厘米的高跟鞋，昂首挺胸中气十足地找到了正在上课的温超然，众目睽睽之下把他从教室里拖了出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卓思远个子本来就高，穿上高跟鞋之后竟然看起来比温超然还高了那么几厘米，女王气场十足。
　　温超然没有反抗，鄙夷的看了她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真恶心。”
　　说完便绕过教室，走下楼梯，留下卓思远一人呆呆的站在那里。
　　恶心。
　　真恶心。
　　郭静溪有点无奈，刚刚在室友的怂恿下注册了个马甲，点开帖子看完第一页刷新第二页的时候，帖子就显示被删除了，人脸都还没看到呢。
　　室友笑嘻嘻的拍拍她的肩，故作高深：“莫怕，我存了图。”
　　然后郭静溪在室友亢奋的八卦情绪之中，认出了照片里的卓思远和蒋妙仪。
　　郭静溪慌慌张张的打电话给蒋妙仪，约了在一起吃饭。
　　那顿饭吃的极不愉快，郭静溪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劝她：“别再跟她了，你们一点都不合适的。”
　　蒋妙仪垂头不语，不久之后，郭静溪却还是听到了她轻声的抽泣。
　　“那天我暗恋的那个学长生日，请我去吃饭……我受宠若惊，欣然应约，没想到竟然只是一个要我挡酒的幌子。后来我在KTV门口看到他和另一个女生接吻，其实没有什么万念俱灰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些嘲讽。然后她来了，拉了我一把，然后吻了我。”
　　起初并没有觉得很愉快，先是把她当成了轻薄的男生，然后认清了人之后只觉得一阵恶心，再然后就是才迷迷糊糊感觉，她的唇很软，似早春三月娇嫩的桃花，又好像是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喜之郎果冻，总之是很美好的感觉。
　　后来就开始关注她，了解她，她很聪明，人缘很好，成绩也不错，打篮球的时候更是帅的一塌糊涂，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完蛋了，彻底沉沦了？她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她一把抱住衣衫透湿的她，也可能是她第一次邀她去吃饭，又或者，自第一眼起，就已经无法自拔了。
　　这一切，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