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向花间留晚照》暮雨听楼

7、第七章

　　玲珑见小姐半天说不出话来，看了看题字道：“字写得不错。”
　　“多谢姑娘夸奖。”叶惊城闻言施施然地行了个礼。
　　苏晚照这才回过神来，忍下心中的一时惊艳，定了定神对玲珑道：“叶公子这一手又何止字写得好那么简单。”又转而对叶惊城道，“如今画也瞧过了，叶公子可不会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吧，这抱书斋主人莫非就是行香子？”
　　“我是抱书斋主人？”行香子闻言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无辜之后便是一脸的笑意，灿烂非凡，“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抱书斋主人远在天边，近在苏姑娘的眼前！”
　　“是你？！”苏晚照看着眼前的男子失声叫了起来！
　　叶惊城神情间似也一愣，却马上恢复了过来，笑着瞧向行香子：“不是说好为我保密了吗，怎么说了出来。”
　　“此刻我却不想为你担上虚名了，苏姑娘你要找他可是为了那本《九州志异》？这本书我也读过，照我看来这书上字句都是胡话连篇，全本都是这家伙的胡言乱语！”
　　“行香子怎么能这么说？”叶惊城一笑，随意坐下道，“这灵异神怪之事你行香子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说起来这本书能成册，还是多亏了行香子你的顶力支持。”
　　“还不都让你用来唬人去了。”说着端起茶杯灌了大大的一口。
　　惊诧过后，苏晚照看着眼前的两人虽然互相拆台，但这个中友情却也是牢不可破，倒是有些羡慕起来。没有想到叶惊城就是那抱书斋主人，抱书斋主人就是叶惊城，这叶家二少究竟还有多少面目没有露出来？想到当日在抱竹轩这人模棱两可的话，此时却也不好发作……等等，这抱书斋和抱竹轩，莫非他就是那抱竹轩的东家？想那金陵叶氏富霸一方，在这西湖边开间酒家也就不足为奇。
　　叶惊城见苏晚照低头不语便转换话题道：“如今这杭州城里流传着一桩天大的喜事，行香子你怎么看？”
　　“那可要问问正主了，苏姑娘你认为呢？”
　　苏晚照闻言立马明白了他们是在说自己的婚嫁一事，又想到此刻自己女扮男装出现在这里，不禁脸上一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什么可说的。天色不早，这就告辞了。”自己的这些话倒是有些刻意回避之嫌，但不知为何，看着那叶惊城直直射来的视线，竟是难得的有些女儿家的扭捏了。
　　“苏姑娘何必这么急着回去，可是叶某招待不周？还是听闻叶某就是那抱书斋主人心中失望了？”
　　苏晚照提起的脚步一顿，细细思量一番之后看向叶惊城道：“晚照确实对叶公子就是那抱书斋主人一事略感失望。”
　　叶惊城不得不再次被眼前这个女子震到，如此直言不讳，倒真举世少有！就是不知道这一次这苏才女又有何道理要讲？
　　一旁的行香子闻言更是大感有趣，如此不给金陵叶二少面子的，也只有这个苏才女了，不禁也是万分好奇。
　　苏晚照顿了顿学着那表哥秦晏希打量他人时的模样上上下下地将叶惊城瞧了一番，这才状似惋惜道：“可怜这多才多艺的身，竟配了个好财好色的心，晚照因此失望，深觉可惜可悲可叹，告辞！”说罢不等两人回应便拉着玲珑踏出潜意居。
　　叶惊城听罢一时当真是震惊无语，身后的行香子此刻早已是笑翻在地。
　　“这女人……这女人竟然如此不识好歹！”叶惊城瞧着前方没了两人的背影这才回过神来，不禁恼道。
　　“哈哈哈哈！”行香子跃至叶惊城面前，细细瞧了瞧他此刻的表情，羞中带恼，当真是恼羞成怒，这才满意道，“才女不愧是才女，我们金陵城无往不利的叶二少今日终于也踢到铁板了！行香子甚感欣慰！”
　　“你少落井下石！今日你说的话还不够多吗？”叶惊城凤眼微瞪，“小小杭州才女而已。”
　　“哎，她可不仅仅是杭州才女而已，不久之后她就是瑞王三子玉小王爷的正妃!即使有心也没有机会啦!”行香子笑着拍拍叶惊城的肩，坐回去喝起茶来。
　　“苏晚照……”叶惊城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

　　终是扳回一城，回去的路上，苏晚照的面上满怀笑容。
　　“小姐，你从叶公子家出来以后就一直很高兴，玲珑果然想的不错，小姐你只要见到了你想见到的人，心情自然就会好了！”玲珑一路上也是细细打量着身边小姐的脸色，见她一脸的笑意，这才放下心来。
　　“玲珑此言差矣。”苏晚照随手挥了挥纸扇，笑道，“不是见到了想见的人，而是做到了想做的事。”
　　“什么事？”玲珑好奇。
　　“一整叶惊城！”苏晚照“啪”地将纸扇合上，“此人做人做事太过嚣张，不灭一灭他的威风难消我心头之气。”
　　玲珑闻言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道：“小姐，你从来都不是这样喜欢当面指责他人的人啊，何况叶二少也没有做错什么，更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小姐又何必恼怒？”
　　苏晚照闻言脚下一顿，不禁也低头思考起来，自从自己认识那叶惊城以来，每次见到他自己的心绪总是被牵着走，大起大落确不是她平日的样子，这究竟是何缘故？为何一个叶惊城能将自己的心绪影响地如此之大？
　　正在这个时候，前方传来一阵小骚动，玲珑定睛一看，不禁大呼：“小姐！老爷的官轿！”
　　苏晚照闻言也是一惊，大事不妙！没有想到今日爹竟然这么早回府，要赶紧在爹回家之前进门！
　　“赶紧走小路回去！”
　　“小姐跟我来！”超小路那可是她玲珑的看家本领之一。
　　苏晚照跟着玲珑一路小跑，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家附近竟然有这个一个胡同，路过一老一少下棋的店铺门口，里头的谈话无意间飘入了苏晚照的耳中。
　　“爷爷，你说苏才女能稳坐正妃之位吗？”
　　“这也难说，那玉王爷身边不是跟着个红衣女子么？听说貌美得很。”
　　“那又怎么样，苏才女可是满腹诗论！”
　　“唉，你小子懂些什么，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
　　女子无才便是德……
　　顿时，这句话在苏晚照的脑海中轰然作响。她从不知自己引以为豪的，竟是他人所不喜的……

　　匆匆赶回家中，还没有换下衣服，就听得院子里的下人来报苏老爷来了。
　　苏晚照一惊，想要换下衣服已经是来不及的了，刚欲镇定自己混乱的大脑，大门已经被从外打开。
　　苏祥臻看着女儿的这一身打扮，皱眉道：“这是在做什么？学那戏文里的女扮男装？”
　　苏晚照只得乖乖低头叫了一声“爹”，其后不发一言。
　　将下人赶出了院子，苏祥臻这才严肃道：“都快是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这个时候倒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成何体统！还不赶紧去换了！”
　　玲珑惊跳着扶着小姐去了里屋。
　　玲珑仔细地给小姐梳着头发，见小姐只顾低头不发一言，自己这个时候也不好多说什么，赶紧将小姐打理好了扶她出去，而后在沉重的气氛下退了出去。
　　“晚照。”
　　“女儿在。”苏晚照端正地在父亲的面前站了。
　　“爹以前对你的管教从来都是顺其自然，在爹的能力范围之内，你的要求我总是答应的。”
　　“是，女儿一直不忘爹爹对女儿的教养。”
　　“但是如今你这么做让爹十分失望，哪个官家小姐会像你这般女扮男装抛头露脸？”
　　“……晚照知错了。”
　　“你知道错了就好，永远没有下一次！”
　　“……晚照明白了。”苏晚照点点头，而后看向自己的父亲，迟疑了半刻还是将自己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女儿今日听到了一句话想问爹爹。”
　　“什么话？”苏祥臻以为是市井间的一些流言，也不在意。
　　“女子无才便是德，爹爹你说，这句话对是不对？”
　　苏祥臻闻言一怔，一时间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己的孩子，面色缓缓柔和了下来：“晚照，你的才智品德永远是爹爹的骄傲，爹爹也从来都一直相信，身为女子，有才也是德，因为你的母亲就是这样一名女子。我们的晚照真的长大了，但是自信却不见长，倒开始怀疑起自己这些年的所学来，这是何故？”
　　苏晚照看着自己的父亲，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爹！”
　　“好了，好好准备一下，今晚瑞王要来。”苏祥臻吩咐道。
　　苏晚照一怔，随后认真道：“我知道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