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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山谷满被积雪所铺,崩雪灌入,不过是又积一层。

      雪涌静止,谷中已堆出一座小小雪山。

      过了半刻,雪山顶上沙沙轻响,冒出个头来,一番挣扎,甄洛爬了出来,手里还抓着一个人的领子。

      “我自己能走。”温子虞觉得被倒拖着走的样子实在难看。

      甄洛便松了手:“踩着我的脚印走,这雪地难行。”

      放眼看去,白茫茫的一片,只有远方有片竹林,能去的地方只有那里。

      温子虞一步步跟在甄洛后面,看到那脚印子初时很浅,小小的一个,后来便越来越重,风中也隐隐传来那人喘息的声音。

      是掉下来的时候受了伤么?他记得掉下来的时候虽然自己用身体护着他,但是被积雪冲下来的时候人都没了知觉,后来被像洪水一样的积雪冲得只往岩石上磕碰,奇怪的是,自己却没觉得怎么疼痛。难道反过来是那人护着他了吗?

      他见到前头那人脚步逐渐踉跄,心就像块巾帕那般握着拧着。可是傲如那人,他不肯说,自己又怎么能问?

      他深深拧着眉,只觉得平生没有遇过这么大的难题。
      、
      忽然之间,他叫道:“走得这么慢可不是办法,我都快冻僵了。受不了,我先行一步,你慢慢跟来吧。”

      说着撒脚就要奔在前头。

      雪地松软,无法着力,他用力猛了,“噗”的一响,雪都埋到膝盖了,人也一头栽了下去。姿势难看的爬了起来,脸已涨得通红。

      甄洛道:“雪地里不能用力过猛,不能走得过快。”

      “我才不信。”尴尬回嘴。想起以狗所驭的雪橇,那明明奔驰飞快,却不见有陷下去的。

      灵光一闪,运气提力,轻轻落足,尽量维持身体平衡,这次果然只是陷入少许。他高兴的在雪地上飞奔而行,虽然提着一口气不敢松有点难过,却不似方才吃力。他奔出老远,过了片刻,却不见甄洛跟上。回首却见他仍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的走着。

      心里略微一沉,他的轻功明明比自己高明,却为何?

      赶忙奔回:“你负了伤?”

      甄洛摇了摇头,脸色灰白,眼脸下两块隐约的乌青。

      “我背你走。”子虞伏下身来。

      “不用。”甄洛想摇头,手被一扯,已被拉伏在对方背上。

      再运气提力,这次,“噗”的一声轻响,脚踝陷入雪里了。

      “我学得最差的就是轻功,因为从来没有想过靠它逃命。”脸上绯红,嘴里强自辩解着。其实他每门功夫都学得不差,入门飞快,却从未下过功夫苦练。一来他心多旁骛,贪多嚼不烂;二来身份尊贵,学功夫只是兴趣使然,从不曾想过要靠它来做什么。

      甄洛伏在他背上,只是不语。

      “你看前面那里可以出谷么?有树的地方应该不会被雪封死吧?”这种独自置身险恶环境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跟以往踏雪寻梅,抚琴赏竹的风雅事情是完全扯不上关系的。

      “就算找不到路出去,不过有竹林应该就有野兽出没,我们应该不会饿死吧?”

      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大概是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愚蠢吧。真是有点让人恼怒,自己觉得很严肃的问题,为什么在那人眼里看来都是很幼稚的呢?

      他静默了好一会儿,那片竹林子好像走来走去走不到,明明看着不是很远,但就是走不到。背后那个人没有给他任何回应,让他觉得好像一直在后头冷笑着嘲讽他无用的样子。

      他忍不住负气说:“其实把我一个人留下也没什么,你为什么要回来救我?”

      他听到自己语气有着不问情由的责怪。明明就不打算跟大家一起逃下去了,这么丢脸的事情,本来就应该从一开始就杜绝,竟然还坚持了这么久,这群人的脑袋都是石头做的,比王府里面的九曲桥栏还要坚硬。

      “喂,你到底听到没有,我根本就不想再逃了,是你们一直逼着我逃,其实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你懂不懂啊?”

      “我知道你们是因为怕被降罪才一直坚持下来的,但是我就是讨厌这个,就不能让我自己选择该不该继续吗?有些时候,你们自以为做了应该做的事情,牺牲这个牺牲那个的,可是那不是我所能接受的啊。”

      “你到底听见没有?多少答应一声啊,又不是死了……”

      “死了”这个不祥的词语蓦然从嘴里溜了出来,拦也拦不住,竟然把自己给惊着了。不由自主停住脚步,雪很快埋过了脚背,他发现背后那人已经好久没有动过也没有丝毫声音发出了。

      一种莫名的惊骇充满了胸臆,令他难以呼吸,紧紧咬着牙把背后那人放了下来。

      雪地上那人完全失去知觉的蜷成一团,苍白得五官变成了白纸,没有一丝血色。然而浑身的血正在流出体外,他发现那人下身的衣服有血迹,只是稍放在雪地上,便留下一个血印子。

      果然是受伤了,血竟然一直没有止住,这么重的伤没有丝毫包扎,竟然还坚持了这么久……他突然很想像那人做的那样,给他一个重重的耳光。难道他竟蠢到不知道流血不止会要命的吗?

      手举起,结果却是挥在自己脸颊上。太蠢了!你就一点都没有发现他受了伤,还在杂七杂八的扯些有的没的,还在嫌弃他拼命救了你,却是你一点都不需要的,还在埋怨把命都给了你的他多管闲事。

      脸颊喷薄而出的痛,比上次挨的那一下重多了,半僵的脸因而火辣辣起来。

      他坐在雪地上,抱起那人,开始解他的下裳,血迹的位置很高,是伤到了臀还是大腿?他忽然觉得有点脸热。

      明知道不该胡思乱想,可就是控制不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人靠近他的距离短于三尺,便会令他感觉四周气温急升。便是此刻对方已是生死一线了,却还是不知不觉的起了绮念。

      喉咙里不禁低低的呜咽一声,发觉自己真是猪狗不如。想想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在意的东西今日才找到,却竟然是个男人,而这男人还是半点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的。

      这一路而来,他早就把自己唾弃到尘土里去了。本想把这些阴暗心思闷在肚里,沤烂了,到死也不要让人知道,偏生一路而来,纠纠缠缠,逃不掉,赶不走,总是朝夕相对,到了现在,还到了生死相依的地步……

      他手下在解人家衣服,眼神早黯黯的不知飘哪里去了。心里忽上忽下,身上时冷时热,一时热血上涌,一时又自伤自怜。神思飘忽,痴到极处,竟是在想:莫非这次坠下雪谷竟是上天给的指示。小洛伤重欲死,若他不治,我也出不了这雪谷,自然是会活活的饿死冷死了。这是上天教我两人死在一块,好使我俩黄泉路上离不了多远,互相提携的走去投胎,下辈子好找?

      他性子原本就脱略不羁,想法天马行空异于常人,这般瞎想,竟然也自得了几分安慰。不妨手里忽然热热的一湿,摸了一手血,心中一凛:“血还在流呢。我怎地不求生反倒先求死?”

      忙埋头寻找伤口,但心里头的焦虑却大大减少了,隐隐觉得,反正到了外头两人也不大可能结合,便是这样子死在一块,也不差。

      不料低头一看,“轰”的一声,血全一下子涌到头上。

      这,这到底是?

      鼻腔一热,两道温热的血线已经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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