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烟花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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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首丞之女。
名曰慕清雪。
清雪清雪，名字叫起来像是琉璃碰撞在一起是那么好听。
那一天，她的父亲带她进入宫拜见皇太后。
那一年，她只是八岁，却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走起路时摇摇曳曳，像是一朵会跳舞的花。
她的笑容恬静。
那一天，忽然走过后花园的时候，就见到一个身着青衫的翩翩少年。
她不知道为何就忽然怔仲得起来。
他长得很好看，甚至长得比宫里的每一个妃子都要好看得多。清雪知道这个比喻不太恰当，可是见过那么多倾国倾城的妃子后，还是得他最好看。
只是那一天，她见到他的第一面时……
总是也想不通……
那一双狭长的眼中，为何会有夜一般的深沉，还有那么多那么多隐藏起来的悲哀与伤痛，像是受伤的兽。
忽然间，他像是觉察到她的存在一样。
忽然转过头来。
清雪吓了一跳，那么那么好看的脸庞上竟然有一道道若有若无的血痕，还有浅淡的青。
她不禁脱口而出——“你怎么了？”
那个少年看着她，嘴上扯出一抹温和的微笑，毕恭毕敬：“不劳慕小姐挂心。”
她从不曾疑惑过他为何认出她来，即使是很多年以后，她总是很信任很信任他。只是那一天记得，她吃惊于他的卑微，明明是那样风华绝代的笑容，却为何总是冰冷，残酷，连眼底，也总是那样的深不可及。
父亲在她的身边下意识的拽了拽清雪的衣袖。
然后转向那个少年：“三皇子殿下。”
清雪暗自低叹了一声，像是惊讶。
少年没有理会，只是转过了身子。
父亲便把她拽走了。
走向乾坤宫的时候，父亲暗暗告诉她：“不要和他走得太近，对你没有好处！”
那时，她还不明白什么叫做利益，只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莫名的发酸，像是要哭，知识最终未哭。
只是，还差那么一点点。
忽然想起父亲拽她走得的那一刹那。
清雪转过了头。
看见那一个淡淡的青色身影——
站在那里，遗世而独立，仿佛，孤单了很久。
她再见到他的时候，是元宵节的宫廷宴会。
她讨厌那样热闹得场景，怎耐皇太后喜欢她喜欢的紧，偏要慕相把她从家里面搬过来。
她无奈，只好从那热闹得宴会中逃了出来。
大概是父母把她名字起得太“清静”了吧，又或是毕竟是小孩子爱玩而不怕的性子，她终究是逃出来了。
一个人走到清澈的玉瑶池旁，本来打算玩水的，却忽然发现那边居然还有一个人。
是他。
心地仿佛有什么被敲碎了。
她走到他的身边，用手轻轻地遮住他的眼睛，声音像棉花一样细软——“猜猜我是谁？”
他本该是不认识她的。
可是他那一天认出她来了，从那一天开始，心里就不断的心存侥幸，希望他还会记着她。
果然，仿佛命定的奇迹，他说：“慕小姐。”
声音清冷如玉。
清雪忽然开心起来。清脆的笑了起来，清清凉凉的，很好听。
鄀豫冷冷的看着她，不发一语。
清雪眼睛里面像是有水一样，脉脉的，温柔的让人心醉。
清雪索性坐了下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
“你住在哪里？”
“……”
“你是作什么的？”
“……”
他什么都不回答，可是清雪也不气不恼。一双眸子始终笑盈盈的。
“那你……喜不喜欢我？”
那一天的月色清冷。
可他在很多年以后却早已不记得那一份泠然，只记得元宵那夜，天边的烟火灿烂的想让人流泪。
鄀豫不知是怎么，看着她的笑脸。心中骤然疼痛。
很痛……很痛……
他忽然伸出手……
将那一抹笑得灿烂而令人心痛的白影推入了玉瑶池中……
看着她慢慢的沉落……沉落……
笑容渐渐消失……只是一双如水的眸子时中盈满温柔……
宫中乱成了一团。
首丞最喜爱的掌上明珠居然掉进了水里！
而此时堇妃的沫瑶宫里则更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里，炸得所有的人都鸡犬不宁！
“还在这里呆着干什么！皇上请不来不会去请尊皇贵妃吗！别忘了这可是她的亲妹妹！”
宫女惶恐的跑了出去，正跌跌撞撞着，孰料还未来得及跑到门口，就听到有人报传——
“尊皇贵妃驾到——”
茗堇舒了一口气。
寞雪急匆匆的奔到床榻前！
“清雪……清雪……”
玉雕似的人在床上忽然扇合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唇。
微笑着：
“姐姐……我没有事的。”
慕寞雪抬头，冷冷的看了看窗外有些萧索的焰火。那样绚丽的焰火，看起来，竟莫名的悲壮。
“清雪……我知道是谁……”
清雪一惊，仰起头来，看着姐姐姣好的侧脸。
小小的年纪，竟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会那么轻柔且忧伤，话语间竟彷徨的有种苍凉。
“姐姐，我想见他。”
“他会害死你的！”
“可是，我想见他……”微微一笑,，仿若流霞之逆彩：“姐姐，你就帮我这一次，他定不会害我的。”
寞雪微微一叹。
“你要见，便见吧。”
像是已经累极了，寞雪拖沓着繁华的衣服，一个人，静静地走出了沫瑶宫。耳旁有茗堇谦卑的安别声，她却恍若未闻，一个人，身后有着密匝匝的侍从，却看得清雪莫名辛酸。
清雪转向茗堇，调皮的笑了笑：
“娘娘，今天清儿就在您这里多叨扰了。”
堇妃客气地笑了笑：“清儿你这是哪里的话，你在这里多休息，我今天上宁妃那里去就行。”
清雪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
清雪才从床上站起了身，披上了一件单衣，悄悄地走到了床边。
孤身唯独影，风过夜未央。
清雪单手支在了窗框边，仿佛喃喃自语：
“今天的烟花真漂亮啊……你说是不是，鄀豫？”
锦帐后面穿来簌簌的声响。
清雪笑得像是得意的小孩子，莲足轻挪，走到锦帐旁，芊芊素手一伸，扯起锦帐，满屋芬芳：
“鄀豫，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他看着她，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双眼睛，盯着她看，冰冷的像是兽。
清雪站在他的面前，淡淡的。问着：
“为什么？”
没有怨恨，没有失望，容颜清丽的像是很多年前一个遥远而清晰的梦境。
他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
清雪也直直的看着他。
鄀豫最终道：“你没事。”
清雪点了点头。
他转身就走。
清雪蓦的扯住他的衣襟：“我怕……你留下来陪我……”
鄀豫皱眉：“为什么是我？”
清雪狡黠的笑了笑：“你是罪魁祸首，所以，当然是你。”
仿佛是很多年以前发生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竟有些隐隐的模糊。
他的母妃并非只有他一个孩子，听宫里的人说的，他还有一个妹妹。
只是清妃当时只是一个充华，生下孩子的第三天便被雨萧宫里的娘娘带去抱养了，起个名字叫风晴。只是从那一天起，清妃没有再见过她，鄀豫更是无缘得见这个传说中像水一样惹人疼惜的妹妹。
后来。
宗元十二年间。
昭天下。
风晴公主远嫁壤邑，以平天下安。
那年，她只是十二岁，却不顾众人的反对，跑到他这里来，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拽着他，像是孤立无援的鸟。
“哥哥……哥哥……我不要嫁……我不想嫁……”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妹妹”。
忽然，风晴扯着他的袖子就笑了。
“哥哥……他们都讨厌我……要把我嫁出去……不让我呆在这里……那么……哥哥呢……哥哥，喜不喜欢晴儿……是不是哥哥也要赶晴儿走……是不是哥哥和娘都不喜欢清儿了……”
心。
忽然莫名的疼痛起来。
“喜欢。我和母妃，都很喜欢晴儿。”
那时他生平第一次撒谎。
知是那一次撒谎。换得他一生的缺残。
那一次，风晴笑得倾国倾城，美的宛若樱花。
宗年十二年间梅月。
风晴，自尽于韶华殿中。
此后，似乎每一天的梦中都有那么一个缺口。
有那么一个白色衣服的女孩子，夜夜在他的梦中，凄凄的问着：
“哥哥……你喜欢我吗……娘呢……”
然后，梦里一片樱红的血残。
那是他一生的缺残。
第二天醒来时，阳光洒了一屋子的温馨。
她睁开眼睛，床榻前是空档的落寞。
清雪却调皮的笑了起来。
鄀豫鄀豫……
下午的后花园，连空气仿佛都是轻松而淡然的。
清雪拿着小小的扇子，在花园里不断的扑着飞闪的蝴蝶。身影婀娜而婉转，像偏转的流泉。
寞雪看着她，唇畔始终有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清儿……小心点，别摔着。”
清雪回过头来，甜甜的笑了笑，索性放下扇子，摇曳的走了过来。
“不扑了，总是怪累的。”
走到寞雪那里，寞雪习惯性的心疼得替她擦着薄薄的香汗。
清雪抬起头来，笑得得意而甜蜜：“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寞雪淡笑，毫不在意的样子。
“清儿，告诉姐姐，你喜欢三皇子吗？”
清雪假装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姐姐你连这个都知道了~”
“当然……你以为你那点动作能瞒得过姐姐吗？”
“呵呵，清儿自作聪明嘛……”
“别撒谎，告诉姐姐，你喜欢他吗？”
清雪躺在寞雪的膝盖上，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姐姐，我累了……”
姐姐，我真的累了，突然好像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其实是有过那么一天的。
她什么都不想要管，什么都不想要做，什么都不要，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要。
她曾经以为他可以，她也可以。
只是世事无常。
花如斯，水如殇。
喜欢一个人真的是那么难吗？
昨晚的夜，烟花灿烂的仿佛要撕裂。
他站在她的床头。
她仰头，微笑，灿烂脆弱的仿佛很久之前的流星。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相信你……”
“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
“我会帮你……”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苍凉而寂寞，最后却莞尔一笑，神情淡然清纯的没有杂质。
“豫哥哥，你长大后娶我做皇后好不好？我要嫁给你，一辈子，永远永远。”
永远有多久呢？
傻瓜。
傻的是自己，永远没有那么久。只是一时的玩笑。
却好像锁住了什么……
远处的风景仿佛有着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
花如斯，水如殇。一场梦来，几度轮回微晓裳。花落水流……梦里几度是回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烟花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