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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总管冷信 ...

  •   这一把大火烧了多久,没有人能详细记录。

      张翰领着几个贴身的小鬼,挨家挨户上门核实伤患,拜访,吴起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硬是在火灾后面塑造出张翰年幼志坚,舍己为人的高大形象。村子里都是些孩子,难得的刚刚享受亲情,又马上遭遇了天灾,万般困苦中,恨不得将这个年纪不大,关心众人的张翰当作神来看。

      加上男孩子永远崇拜强者,而吴起此人外表不堪一击,暗中传闻却是个连张涵都不敢招惹的怪物,更是让众人觉得能够让怪物俯首称臣,以兄弟相待的张翰是如何的品德高尚,顿时戏剧化的生出了憧憬敬佩之情。

      暗中张翰以半套的古体拳相传,收了李丰为心腹,私下地将耳目深入众人中,将一些心机深沉、有抗上作乱倾向、抑或是容易唆使他人的星星之火们私下狙击,全部以擅入树林、被野兽撕裂为借口,一一击杀。

      吴起更是发挥了他过人的天赋,在最短时间内组建了村内人的资料记录,并且十分可怕的记入脑中。沧海曾饶有兴致的和吴起玩智力游戏,她翻阅资料皮,报出页眉上的编号,然后吴起可以一字不漏的背出上述第几行第几个字,分里不差。她敬佩同时,也提醒吴起,大家年纪小,平日里除了学艺无所事事,更应该加紧课堂的组建。

      沧海的提醒马上让吴起全力投入工作。他将村内的孩童分为三个年龄层次,低龄的跟随他学基础识字,外加张翰和沧海一起整理的基础拳法,中龄的则跟从村里的雕版师傅李先生学习北地文字,同时要跟猎头张老头学设计辨析陷阱的本领,跟着李丰学习追踪和逃逸隐藏踪迹的本事。高龄的,则分别和村内几个愿意独处和偶有空闲的壮年学一些手艺入门的本事。

      张翰让沧海统领幼龄,吴起管制中龄,而自己领着一帮高龄,实际上也不过是十五岁左右的孩子在村子内追拿‘老师’,弄得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张翰苦思家中袭传的治兵谋略,到最后也只模模糊糊凑合着弄了个大纲综述:如漏泄村内私事鞭之,背村民逃走鞭之,或说道释、祈祷鬼神、阴阳卜筮、灾祥,讹言以动众心,并与其往还言议者鞭之,不兴农事、不从手工、践稼穑、伐树木者鞭之。

      他先用鲜红色的汁液在村内的家家户户都写上,然后强行要求每个孩子都会背诵,最后三天内不问前由,三日后,有触犯者一律不饶。美名曰:三日内省,四鞭威名。

      也让一群受过鞭子毒辣的小毛孩们私下地喊他张四鞭,虽然难听,但是村子里的气势却是提升起来,人人做事,个个匆忙,不见了一丝的惫懒。

      沧海在村中来了有农事经验的王老后,马上把原来的娃娃兵赶到王老手下,借他老人家的手重新打造一番村内的田地,更是将自己原本的实验法和老丈倾谈一番。她只道自己年幼,都是以前某个叔伯做过如此雅事,但毕竟时日久远,当日的本事她也只得一二。王老却是个成精的人,只几句话,就大呼沧海的叔伯颇得农田之道,对于实验田的做法更是赞不绝口。

      他毕竟是专家,领着几个孩子裤脚也不挽,就奔向村边的田地去了。挖沟设渠,耕田养牛,这样庞大的事情总算是解脱了出来。沧海重新拿起自己喜欢的雕刻刀,兜里踹上一堆的软石,在村子里走走停停,即时雕刻。她的作品,线条简单流畅,捕捉雕刻对象瞬间的动作形态,极富动感,而且常常以人物为主,最擅长细节处的烘托修饰。

      阿木看着小沧海从忙碌中缓过来,第一时间仍然是拿起了雕刻,心中欣慰至极,更是一有空就把沧海带在身边,为了小家伙更多的练习,他还亲自领着小家伙潜入林中,隔离了尘嚣,观摩自然风光。

      鸟雀、虫鱼、猫鼠、虎豹……沧海小心翼翼的跟在阿木叔身后,一丝不苟遵守阿木叔的要求,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这样无拘无束的直面动物,斑斓妖艳的五位蛇,风情万种的七曜雀,行动如风的风生兽、总算在树干上徘徊的犹豫、月光下如人鱼狡黠的白獭……她手里的雕刻品渐渐的纤细生动,也从单一的动物开始增添一些环境的因素。

      沧海还是一般瘦小,黝黑的脸上渐渐的有了阳光照耀充沛而生出的两颊紫红,黑漆色的眼珠子也显得活跃,不再是死气沉沉的一片深潭,当她潜入林中,屏息静气等候动物出没的时候,竟然无意中生出了一套静默的好本事,只要处于观察状态,沧海就能控制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让自己等同于一块石头、一滴清水、一缕微风,她会无声无息的融入环境,然后观察到最残忍的杀戮、最温柔的亲昵、最可笑的嬉戏……

      如同上个世纪,她曾经在另一个空间,在某一个动物综艺节目所查看的一般,如今的她,能够看到的更多,想得更多,试图了解的也更多。

      当沧海在树林里待上一个月,带着一堆昏迷的灰兔回到院子的时候,阿木满意点头,指着其中一只被兔妈妈拥在怀里的小兔子笑道,“这一只雕的足够精细,毛发丝丝可见,根根分明,可算是上品。”

      沧海此时已经是学好了大半。阿木劝诫她,更多的功夫就在自己琢磨,怎么样学着快速默化和下刀,其中的奥秘,完全在于苦功。说这话的时候,阿木目光闪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出口。沧海没有追问,她自己寻思着应该找个人学学画画、认真练练写字,雕塑和创造,估计没有什么和绘画脱钩。

      只是,这一种炫耀性、花费金钱的本事,从来都是公子小姐们必备的技艺,奴隶是没有这样的需要的。沧海只能找人帮忙烧炭、寻碳,然后用掏空了的纤细竹竿套进一只粗碳棒,用木屑卷赛好,固定了大致,就在墙上涂涂画画。

      因为墙体难清洁,沧海还想办法用薄的兔子皮加上碎烂的树皮树脂做成类似于纸张的一种记载物体,可以用水清洗,下笔容易,碳粉铺开着色非常均匀,就是这种纸容易吸水,不到一个时辰,马上就会因为沾着空气中的水汽,慢慢的纸面融化,只剩下一层兔子皮,需要重新制作。

      在条件恶劣艰苦的环境下,沧海还是坚持着从记忆力挖出学过的粗等绘画素描的技法。然后,就每日揣着几个干馒头,拉着吴起在村子周边的坟地里转悠。她等着新的尸体进入坟墓,然后和吴起悄悄挖洞溜进去,开馆画画,有的时候,也会自己待上一把刀子,然后对着尸体随意下刀。对部位不清楚的,就多挖几具尸体对比了解。吴起很好奇她的作画方法,但是看着一句句快要干枯的尸体,他实在没有八卦的心情,就最多改进了挖坑的方法,更多时候,他都只是远远站着,捂着鼻子催促离开。

      夜路走的多了,自然会遇到怀疑的鬼。

      沧海晚出早归的作息,让阿木叔很担忧,他拉着小家伙问了究竟,在得到没有丝毫隐瞒的消息时,阿木叔沉默了一刻钟。

      “我开始寻思着,你慢慢画总能画出好法子来。没想到,你竟然也这样做,反倒是和当年教我画画的人所说的方法一模一样。对死人不敬,但是,他画出的话,就像是有着神鬼天赋,简直是分里不差。”

      阿木叔还是拉住了沧海,没有让她继续夜出。

      “大总管这几日就要过来巡查,谁也不知道他是早上还是晚上来,万一碰上了,我想保也保不住你。小三,画画先放一边,跟叔上几天工。”

      他二话不说,拉着沧海就蹲回院子窝着,张翰和吴起受了阿木叔的刺激,也严禁手下人闹市,台面上的事情更加尽速完成,尽量赶在大总管下来前一切就绪。

      村子里马上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刷去红色大字,整理口令,暂时减少教授的课程,改习武为玩耍、让老人和孩子统一口径,将田地收获的粮食挖地窖地洞存储好,修整村门口因为瘟疫设下的路障和荒草,平整道路。

      全部人吃喝都在村门口,日夜监工,竟然也奇迹般在短短的两日内将一切工序完工,张翰就让几日辛劳的老人孩子们回去休息了,自己四个人留守在村口,等着招待大总管的驾临。

      “叔,大总管是总管无叶山庄的老人吗?看他年纪轻轻,眼神……却尖利的很。”张翰想着上一次瞄过的那一双眼睛,现在还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抖,说话都不由得抖起来喘着气。吴起瞪了他一眼,没有看到自己也是惨白了脸,站在村子门口的身子,摇摇晃晃,似乎风一吹,马上就倒地牺牲。

      阿木叔闭了闭眼,巴扎一口水烟,猛吸一口,吐出一个完整的烟圈,悠悠点头道,“大总管不同常人。他十五岁接过总管一职,伺候过两任的主上。和当今的庄主是患难之交,曾一人背负庄主夜渡雪域白荒地,被科巴人成为汉子。”

      他又吸了一口烟,抖了抖肩膀上的水汽,山一般雄壮的身子挺的直直的。“大总管,他可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能人。”

      吴起嗖的从地上抓了一把土,眼也不眨的劈头盖脸摸了一把,松散了发髻,抓出腰间的刀,把整齐的黑发隔成七零八落的。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脱去了外身的长袍,露出里面稍稍短了一截的补丁内衫,然后搬起村口的一块大石,将折叠好的长袍小心压好。

      张翰傻了眼,拽住他吼道,“疯狗,你真的疯了啊?玩什么把戏呐?”

      吴起扒开他力大如牛的爪子,嚼了几口准备好的野菜,可以让嘴巴发出一种酸涩的苦味和淡淡臭气,狡猾道,“笨蛋,你忘记上一次那个配主了?就是因为长得好皮相,被送去做侍从了。我早就吩咐下去,让大家‘收拾’一下自己,不能太娘们了。”

      张翰被他一呛,愣愣放开手,下一秒几乎要跳起来,“该死的,做侍从不比做奴隶好吗?疯狗,大总管要是看上你,也省了你三年受苦。你不会这一点都分不清吧!”

      吴起扭动脖子,让沧海帮忙纠正他许久没有常识的低声下气的表情,一边冷笑道,“奴隶再苦,不就是吃得少了点,穿的薄了点。虽然寒碜,但是住这里至少有人说说话,能打打架。真做了上面的侍从,我怕早闷死了。”

      他话刚说完,沧海就拉了拉他的衣角,仰着脸慢慢道,“二哥,你不放心我和大哥就直说。你这样子拐弯抹角,小三怕大哥听不懂。”她眼睛眨啊眨,无辜又狡黠。

      一番话说的吴起尴尬的低头、而张翰怒目瞪着她,偏偏两人就是没办法发脾气。

      阿木摇了摇头,拍拍吴起的肩膀,“你的性子,就是放不下比你弱小的。也难为你了,能有这样一副好心肠,叔高兴。要是小起一走,叔怕是糙米饭都吃不上。”惹得张翰和沧海各自朝向一边偷笑。

      吴起猛翻白眼,暗骂几声,“都闭嘴,总管来了。”

      不远处,尘土飞扬,一队人马从大道上奔驰而来,整齐划一的铁蹄声激越清晰,一阵一阵,轰轰雷声翻滚而来,不过眨眼之间,连人带马就昂立于了四人面前。

      阿木带着张翰、吴起、沧海三人单膝下跪,躬身砸在地上,他低头请示道,“恭迎大总管。”

      头顶上男人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一扬,鞭子就刷的一下抽下来,狠狠打在阿木的背上,嘶的一下,把兔皮做的肩胛袄撕了一道口子。阿木憨憨一笑,伸手抓住了鞭子紧紧拽住,抬头道,“总管,又生气了?”

      冷总管抽回鞭子,翻身下马,随意的扫了一眼三个还跪在一边的奴隶,叱责阿木,

      “怎么称呼呢?”

      阿木直起身,把三个孩子扯到自己身后,别着烟枪,笑出一口八枚白牙。“大哥!”

      “你还知道叫大哥?”

      “我就不明白,身为同胞兄弟,你怎么就这么没有出息?上次周家看重你一身神力,体貌过人,一心要提拔你去做个兵曹参军事,结果你以旧伤在身无力行军为缘由,硬是推脱了。一心一意要做个花匠木工。阿木,你让大哥怎么说是好?”

      冷总管狠狠砸了他一拳,悻悻道,“我送的药,你都吃了?”

      阿木没吭声,还是笑,冷总管的眉头很快就皱起来,他若有所思道,“凭你的个性,只怕是便宜了别人吧。是不是拿去养宠物去了?”

      他冷厉的目光扫过三个小奴隶身上,“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拿药喂了些没关干系的牲畜,我就炖了他们,请你喝汤!”

      阿木脸上一僵,叹口气,大掌抱住了三个小鬼,沉声道,“大哥,我没事,这药放着久了也就潮了。再说,我身子骨硬朗,出不了事。您别生气。”

      “有他们三个陪着我,日子才过的热腾。”

      冷总管抓住阿木的手,眯眼号脉,许久,才放心下来,若不是少庄主从来见不得阿木,一见他就哭闹厉害,庄里其他眼热他手里权势的家伙又暗中造谣,说是阿木是熊精所化,危害少庄主,再加上他这个弟弟又生性善良寡欲不争,才会糊里糊涂埋没了一身胆气和手艺,被迫做了个三等的下仆。

      母亲临死前前叮嘱万叮咛要他照料好弟弟,莫让人欺负了去。结果,入了无叶山庄,倒一直是弟弟暗中照顾自己,硬是为他抗下了不知多少次的痛揍和欺凌,才得到今日他冷信的出头之日。
      只是,他富贵了,可以平步青云,兄弟间却是越发淡漠,甚至日日疏远,偶尔想起来,他真想把当初得罪自己的人全部吊起来阉了风干,捅捅做秃鹫的食饼去。

      他心中纠葛,面上越发冷峻,看着三个低头顺眉的奴隶,越发不上心,不过是低等的两脚羊,竟然还消磨了弟弟奋发的心思,冷总管不自觉的揉揉食指的祖母绿戒指,杀机一闪而过。

      阿木揉了揉沧海的脑袋,绕头笑了笑,“大哥,这是我徒弟。小家伙,人很踏实,勤奋。”

      冷总管眉心微微一皱,哼了一声,转入正题,“走吧,阿木,大哥是来看看这次瘟疫,村子里死了多少人?如今还剩多少人,报个数,秋收的时候,我会安排人去南方运来粮食,让你过冬。虽然你的村长的名分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但是该做的事情,不能推脱。无叶山庄的规矩,我也改不了。”

      阿木瞅了瞅低头埋的更加深的张翰和几乎僵硬的吴起,憨厚一笑,“成,大哥,你可以到处看看,不妥的,我让人再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总管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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