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荼蘼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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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常裹了厚重的氅衣，和这季节十分不搭。
他走到人群中，步履坚定，看不出任何异样。但从竹十一的角度，看见他露出袖口的手指紧紧抓着袖子，关节都发了白，也不知是忍着什么样的痛苦。
荼蘼谷遭到重创，弟子死了十余人，却有上百人受伤。多亏老药叟逃了出来——他本就不是个打架的能手，命脆得很，是药炉弟子死命护着他，折损了三人，他也丢了一条手臂，才活下来的。然而他活下来，就有更多人能活下来了。
空雾山的尸傀也算不得秘密，长生丹便可以克制尸傀毒性，但这一次的尸傀非比寻常，长生丹能控制一时，却无法彻底除去毒性，药叟经验老道，总算配出了解毒的方子。
然而谷中药材被烧得没剩多少，许多弟子还煎熬着。花无常组织了人手去筹备药物，先救治伤重体弱者，调度之下竟勉强维续下来，荼蘼谷再无损伤。
荼蘼宫处于山谷最深处，挖入山体内部的宫室没有被大火波及，许多伤病重些的弟子就被安置进去了，阿奴与还有战力的弟子们一齐将入口用符术封住，那场面十分壮观，整座山崖被灵力密密麻麻地刻满了符文，它们扭动爬行，最终消失在了石壁上，整座山谷便陷入了持久的休眠。
花无常看着沉睡的山谷，再无一只鸟兽，嘴角边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意来，好似也要就这么睡去一般。
他太累了。
明明是个将死之人，竟劳烦公子琴抚和问松先生动用了如此繁杂的手段——他们在留芳园点了火，烧起来之后，又在火中投了克制灵力的药物，本就不能耗费灵力的花无常，险些被困死留芳园，后来逃出来，药物已经侵入了血脉。
现在这个样子，花无常索性什么药也不吃了，一副病多了不愁的样子。只是身体如沉重的车架，他快要载不动了，只想就此睡去。
但是，瑶娘不在，陶广又被捉走了，整个荼蘼谷压在他的肩头，他连歇都不能歇。
他看竹十一走来，终于没有像对待旁人一样强打精神，而是微微闭上了眼睛，很轻声地道：“坐。”
竹十一蹲下，抱着膝盖看着他：“花无常。”
“嗯。”他几乎是哼出来的，声音倒还轻快。
“你是不是……”
她一开口，就被花无常的手指轻轻按在嘴唇上：“嘘——你要说什么我知道。我是在硬撑，好在不用撑太久，找到瑶娘就行了。”
花无常笑了：“我们说点儿轻快的。”他睁开眼，手指从她的嘴唇划到眉间，“回空雾山，你怕不怕？”
竹十一沉默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对着这样的花无常，她竟没办法说谎。
最终，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花无常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琴抚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竹十一咬牙道：“恐怕是我把他招来的，陶广被他们带走，也是因为我。我便是怕，也要去。”
花无常没有安慰她，而是点头肯定了她前半段话：“有这个可能。不过，你若是怕，就不要去。现在你对上琴抚，不会有任何胜算。单单害怕，就能杀死你。你别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既然内丹派各家人都被制成了尸傀，就是内丹派分化的好时机，笼络他们一道对付空雾山也不是不可能。”
“……你，你们不恨我？”
“什么？”花无常像是没听懂。
竹十一咬了咬嘴唇，问：“如果不是我，荼蘼谷不会遭遇劫难……”
花无常哈哈大笑，甚至引来了荼蘼谷弟子好奇的目光。
他边笑边道：“公子琴抚是个神经病，关你什么事？”他一笑，便呼吸不畅，又要咳嗽，见弟子们看他，又生生憋住了，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竹十一凑近，用身体挡住他，他才无声地吐出一口淤血来。
“经脉枯竭，影响了气血，不碍事。”
竹十一小心翼翼地问：“那，疼不疼？”
花无常摸了摸下巴，严肃地道：“疼。”看着竹十一皱起来的脸，他又得逞地笑了：“不疼不疼。逗你玩儿呢。这么怕疼啊？别人疼你都感同身受。”
竹十一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也不是谁疼我都感同身受。”
花无常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挨着竹十一，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问：“你是说……我不一样，是吗？”
竹十一动了动嘴唇，也有些迷茫，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又觉得这时候似乎不该想这种问题。
“我说小毒物，你不说的话，我可就亲你了。”
花无常掂量着竹十一脸皮薄，总能问出一句两句真心话来，关于这小毒物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到底还是想知道。心里还掂量着，若能死之前听一句她真心实意地说一句喜欢，倒也是值了。
不像竹十一被他突然凑过来吓了一跳，愣愣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勾起嘴角，露出个有点儿无奈的笑容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手臂便搭上了他的脖子，嘴唇贴上了他的嘴唇。
花无常一脸震惊，还没反应过来，这小东西又跳起来，快速地跑开了。
这是被逼急了？花无常摸摸被磕疼了的嘴唇，不由又笑了起来。这小毒物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劲头。他突发奇想，若面对让她畏惧的公子琴抚，是不是自己叫她亲一下，她也会带着这股劲头冲上去了？
这一刻他突然有点儿惜命了。
竹十一在荼蘼谷混了一段时间，跟许多人说不上熟，也彼此认得，她体术好，手脚灵活，灵力又充沛，许多能帮忙的地方，她都会去搭把手。
绕了半天，她到底还是凑到了药叟身边。
药叟其实不大喜欢竹十一，看着冷冰冰的，没有小女孩子的柔软可爱，又跟着花无常一道，没个淑女的模样，叫药叟这种老顽固心里不大满意。不过老头子到底有些教养，也没把不乐意摆在脸上。
竹十一也不跟他客气，直问道：“老先生，若人被制成活傀，还有救吗？”
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药叟一听她说这个，也顾不上计较旁的，皱眉问道：“活傀？我只知道，空雾山尸傀之术，便是将死人复生，注入灵力以操控。你既然是空雾山出来的，活傀又是怎么回事？”
“活傀以前从未有过。但我知道空雾山有这个念头。炮制傀儡，多半还是要用药物控制，辅以灵力。老先生，若他们真将人炮制成活傀，还能救么？”
药叟倒吸了一口气，问：“谁？”
竹十一犹豫了：“你先告诉我，能不能救。”
药叟捋着胡子：“药物控制？尔等年轻人，不知药理，以为什么药都有解？一旦伤害不可逆转，便是神仙降临也无法救治。除非提前拿到配药的方子，提前防范……”
他说着，突然顿住了，眼神犀利地盯着竹十一道：“难不成，是陶广那孩子……”
竹十一艰难地点了点头，药叟身子一晃，险些栽倒。
竹十一心有不忍，药叟却不再说话，只站起来，蹒跚着去侍弄药炉。
竹十一有些担忧地问：“老先生，你可还好？”
药叟正对丹药弟子们道：“加紧些，不要耽误了时辰！”
听竹十一问他，回头一礼道：“丹药之事，有我们。我年纪大了，别无所求，只希望快些到了空雾，及时救出陶广。芳主本该静养，却屡遭变故，姑娘虽不是我谷中人……却也只得将此事托赖姑娘了。”
竹十一听到他说花无常，呼吸一紧，上前一步道：“他怎么样？”
药叟却也是个狡猾的老人，他被竹十一抓着仅剩的一条胳膊，却慢条斯理地抽出手臂。
竹十一被他一问，就说出陶广的危险，他却如何也不肯告诉竹十一，花无常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荼蘼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