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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崆峒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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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十一再也躲闪不及,鬼眼扑面而来,挟裹着一阵冷风似的,在她面前却停住了。
蜈主错愕地盯着自己的手,整条手臂散发着白雾一样的水汽,皮肤表面结了一层冰。他怪叫一声,一脚踹向花无常,大骂道:“这是什么?!”
再运力,发觉灵力阻滞——这是枯骨丸的效用,他本不在意,却不曾想,枯骨丸腐蚀肌肤,还暗藏了一枚浮冰丸,浮冰丸欲水才能有效果,这里自然没有水,可他有被枯骨丸腐蚀肌肤后流出来的血!枯骨丸麻痹经脉,而血脉相通,虽不能冻住他整个人,却也冰封了他一条手臂。
花无常见浮冰丸生效,嘴角不由勾了勾,对蜈主做了个口型:“废物。”
蜈主却是气急败坏,恨不得要把将死的花无常碎尸万段,却因为手臂被冻住的那一瞬,没能控制好竹十一。
只听噼啪作响,银蟒反扣成剑,竹十一反手一抹,竟削掉了蜈主的手!
蜈主惊诧万分,脸上更显狂暴:“你……怎么敢?!”
竹十一也不跟他废话,拍了一张灵爆符就跑。她自知拼不过灵力强横的蜈主,于是银蟒一卷,拖着半死不活的花无常就往山下跑,蜈主在后面穷追不舍,竹十一觉得自己心肺都要炸裂了,可拖着花无常也跑不快,蜈主猛追不舍,花无常气若游丝地对竹十一道:“小毒物……把我放下吧。他恨死我了,不会追你。”
“闭嘴!”竹十一粗暴地说,脚步丝毫不敢停歇。
“反正我也要死啦……对不对?日后你有心,替我收尸就是了。”
“花无常!再多说一个字就杀了你!”
“你……快走!”花无常边说,边剧烈地咳嗽起来,大股的血喷薄而出,将他胸前的花草图腾都染红了。
他看见蜈主已经扯开了衣裳领口,断掌上那只鬼眼,竟然诡异地出现在了蜈主的腹部。
竹十一听声不对,这才惊觉这么快就被接近了。
蜈主骂了一句碍事,竹十一不肯丢下花无常,心一横,转身对上了不离契的鬼眼。
蜈主笑了:“我还从未试过不离契对上同样一个鬼童,会有什么效果。”
竹十一挡在花无常前面前,银蟒因为要固定花无常,也没办法拿在手里用。
她此刻倒是也没什么畏惧了,索性道:“总会有人收拾了你。我内丹早就被人剜去了,想用不离契就用吧。”
说话的同时,挟裹着灵力的风扑面而来,突然逆向抽去,竹十一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要碎了。
蜈主却在听到她说“内丹被人剜去”时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道:“什么?!你没有内丹了?!”
竹十一已经听不到他说什么了。
这太疼了,她觉得有人把手指插/进皮肉里抠着她的骨头一般,疼得无法思考。
吸走的不止灵力,还有无尽的爱,恨,许多的悲伤,和一点儿疑惑。
像是,花无常为什么救我,琴抚为什么杀我,我为什么会出生,我该要去往哪里……只剩下了一种平静。
她心里有个声音。
咚,咚,咚。
咚,咚,咚。
好像一场好睡,突然被人吵醒了似的,规律而强有力的声音。竹十一看不见也听不到,只有缓缓地伸出手,四处摸索。
外界也似乎空无一物,只得转向内里寻求原因。
当她的手按在胸口时,她终于感觉到了。
这个声音来自于她自己。
这是她的心跳声,无比的强壮而清晰。灵力像大河灌溉干涸的田垄一般从四肢百骸涌进来。她睁开眼,也听见了蜈主发疯了一般的叫声。
他拼命地捶打腹部上的鬼眼,大叫着:“停下!!!快停下!!!!!!”
他的手臂比之前干枯了许多,像是他被自己吸了灵力一般。
竹十一伸出手,清晰地感受到了灵力流畅地运行着,丹田再无枯竭之感,虽然内丹不在了,这种久违之感却是十分熟悉——灵力充沛!
竹十一看着不可思议的蜈主,也有些不解。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她笑了,安置好花无常后,拿起了银蟒。这一握,突然就察觉除了差异来。
从前银蟒只是一环小蛇,扣成剑之后也很是纤细,如今虽然形状没变,却发起光来了,竹十一唤了一声:“银蟒。”
光更强了,竹十一不知就里,想试试它的威力,于是抬手就朝蜈主挥去。
哪想到毫无还手之力的蜈主,只被这一剑就瞬间击退十数步,崆峒山山势陡峭,到处都是崖道,哪有十几步的距离给他缓冲,还未等竹十一刺出第二剑,蜈主就已经滚落崖下了,只剩下他尖叫的回声。
竹十一看了一会儿银蟒,又握了握拳,她知道,自己回来了。再不是只靠体术的竹十一,再不是半路出家的外丹派竹十一,而是那个三年前横冲直撞的竹十一回来了。
崆峒蜈主想用不离契吸了她的灵力,不想她内丹没了,蜈主反倒赔了自己的灵力修为!
竹十一却顾不上想这些,脱离银蟒固定的花无常已经顺着山道慢慢往下滑去了,她再无对峙蜈主时的冷静,三两步跑过去拉住了他。
“花无常?花无常!”她晃动着花无常的肩膀,然而花无常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连呼吸都十分微弱。
竹十一没有办法,一手揽着花无常的腰,一手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横着扛在了肩上。她个子矮小,扛着花无常的模样,从背后看过去就完全看不见了她自己。
崆峒多山,竹十一背着半死的花无常,硬生生走了两天。
沿途还看到了几支弩箭,看徽记是羊道长的箭,他与阿奴就与竹十一错身而过,并没有碰上。
竹十一分身乏力,没办法去寻找羊道长二人,只得望着太阳的方向,一路向东南,崆峒地处西州,其往东往南,修道门派倒还有几家,说不定能救急,实在不行,能叫花无常撑上一段时日,回到荼蘼谷说不定就有办法了。
一路上,竹十一身无分文,花无常的箱子太重,她只捡了些要紧的东西带上了。
丹药一途,她学的浅,只胡乱抓了一把长生丹给花无常喂了,她虽不认得九元丹,到底见花无常吃过,也塞了他一嘴。又有内丹派一些护心脉的术法,都用在了花无常身上,但他依旧毫无动静。
待路过一处村庄,竹十一用丹药跟人换了一辆简陋牛车,又随便扯了块粗布盖在花无常身上,就继续上路了。
跟她换车的铁匠还问了句:“丫头,死的是你什么人呐?”
竹十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没死。”
铁匠吓了一跳,回去对自家婆娘道:“怪道人都说修道中人凶得很,啧啧……不过倒是个孝顺的闺女。”
竹十一听见了,却也无心计较。粗布下露出花无常已经灰白了的头发。她心里着急,不知道花无常现在还能撑多久。
她更不知道,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如果真的死了,她该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前面却行至人烟繁盛的地方了。
竹十一下了牛车,随手拦了个路人问:“此处可有修道的门派?”
路人道:“巧了,前面就是本地最有名的一家大族,听说是修道的哩。”又给竹十一指明了方向。
竹十一心中一喜,对花无常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便赶着牛车过去了。
走了这几天,到了一个小镇上,风景终于柔和了起来,柳丝抽芽,如烟如雾地拢着水面,小桥皆是石板,牛蹄子踏上去声音清脆,竹十一扶着花无常的脑袋,怕他受不了颠簸,粗布掀开一角,露出花无常小半张脸来,眉峰挺秀,眼睛却紧紧闭着。他生得好看,只是平日里太随性,反倒叫人忽略了这么一副好看的眉眼。
待他睡着了,忽地叫人觉得相见不相识了起来。
许是换来的这辆车太破旧,走到一半却猛地颠簸了一下,随即咔吧一声,也不知什么断掉了,牛拉了两下拉不动,便站住叫了起来。
竹十一也不知怎么回事,硬着头皮下车去看。
原来是车辕有一处连接的木头坏了,这个却是她修不了的了,牛车动不了,只能她去找人来修了。左右这周围没有人,竹十一将牛拴在了桥边,又简单施术覆了一层灵力罩,才放心地赶回镇子里。
竹十一离开不久,路边突然来了一男一女,男子肩上还站着一只隼,而那女人却是越子湘!
“这么窄的路上怎么停了辆破车啊?这叫人怎么过?白炼,叫你们家奴仆把车弄走。”越子湘的声音颇有些不快,好像忍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白炼有些不耐地道:“越姑娘,这里距白羽山庄还有一段距离,也不是白家的桥,众人皆可以过桥。”
越子湘看到了花无常露在粗布外的鞋底,惊叫了一声:“死人?!”
白炼翻了个白眼,灵隼在他肩头不安分地叫了两声。白炼道:“是活人。”
“你怎么知道?”
“是灵隼告诉我的。”白炼得意地一笑,忽地,灵隼又叫了两声,颇有些躁动不安,白炼脸色一变,道:“是熟人。”
“谁?”
“是,是荼蘼芳主!”
越子湘吓得后退了一步,抽出了素华剑来。
然而牛车上的人并无动静,越子湘颤抖着道:“他,他怎么不动?”
“不知道……许是受了伤?”白炼也不敢妄动,两个人看着牛车横在桥中央,周围又都是水,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是不是故意在这儿守着伏击我们?”
白炼摇头:“那早就伏击了!我看没什么危险,赶快过去吧……”
两人也不嫌麻烦,越子湘施法催动素华冰气,点着水面凝冰,直接从水面上掠过了,而白炼则是先叫灵隼探路,然后自己很没出息地跑过去了。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绕过了花无常和牛车,眼看着白羽山庄就要到了,越子湘才道:“既然他没袭击我们……是不是他真的受了伤?”
白炼道:“很有可能。”
越子湘便问:“那怎么办?”
白炼一愣:“难道要救他?”
越子湘气得没翻白眼,她暗示得已经够明显了,想结果花无常,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吗?白炼这个蠢人竟然听不懂?
于是直说道:“他可是还得你们白羽山庄丢尽了脸!你就这么放过他,白羽山庄真是白养了你!”
白炼顿时气得脸通红,白羽山庄主人白鹤清死了,少庄主白翎继任,白炼虽然是白翎的堂弟,可到底是寄人篱下,被越子湘说了一句“白羽山庄白养了你”,顿时觉得她在嘲讽自己不是正经的主人,这一激将法,顿时奏效了。
“我只是不想乘人之危!”
越子湘笑了:“我看你是害怕,弄不死他。”
白炼哪里能听得这话,顿时指挥着灵隼:“去!啄了花无常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