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诀》夏初凝

5、第四章丨且留稻香听风吟【上】

　　有一种笑，温和中不失威严与压迫，李复现在便是用这样的笑朝着叶剑痕。

　　看得叶剑痕有些忿忿：

　　“先生是德高望重之人，又何必管这小小江湖闲事？”

　　叶剑痕言语间，仍不忘紧紧揪住楚凌的衣领，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小姑娘的伤口仍有血迹缓慢渗出。

　　李复寻思道：“小兄弟，我看这样吧，这位姑娘身上有伤，不如就先在稻香村先养伤，小兄弟也可留下来，如何？”

　　“她要先跟我回去，这丫头身上有我们藏剑山庄急需的东西，而且，我们藏剑山庄多的是悬壶济世的医者。”

　　李复闻言，却不再看叶剑痕，而是望着楚凌问道：

　　“姑娘可是姓楚？”

　　楚凌点点头：

　　“我姓楚单名一个宁字，”楚凌正有些奇怪李复如何得知自己的名字，惊讶道，“莫非——先生认识我爹爹？”

　　李复却没有接过话，只是说道：

　　“李某今日和两位在大侠墓并非偶遇，而且，小楚姑娘虽只会简单的招架，却有不弱的内力，可以在稻香村修养时也顺便学学基础的江湖武学。”

　　“内力？”楚凌听着觉得有些奇怪。

　　叶剑痕却不屑道：“哼，那些三脚猫功夫有啥好学的。”

　　“江湖武学乃武学之本，门派武学皆源于此，进而悟道升华于此。”

　　楚凌望着李复，似懂非懂般地点了点头。

　　叶剑痕望了望李复，又瞥了一眼楚凌，终于说：

　　“玄天君既然这么说，那本少爷也不强求，七日后等这臭丫头养好伤，我自会再来取空冥诀。到时，还请玄天君莫再阻扰。”

　　那少年说罢，一道金光而逝，消失得不见踪影。

　　李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笑，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小楚跟我来。”李复温和一声，唤回了视线还停留在黄衣少年身上的少女的思绪。

　　楚凌忙应了一声，跟在那文雅却又伟岸的身形之后。

　　和风阵阵吹拂，夹杂着淡淡的青草味，感受着清风和鸟鸣及一切大自然的声音，楚凌顿时觉得脖子上的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纤细如玉葱的手指正在自己脖颈处轻柔。

　　“小楚姑娘，伤口还疼吗？”

　　望着眼前眉如远黛，明眸皓齿，举手投足间都温婉若水的美丽女子，楚凌感激地摇了摇头，轻轻道：“不疼了，多谢秋姐姐。”

　　玄天君将她带回稻香村后，便让他的心上人秋叶青姑娘帮自己疗伤，而这位绝色美人的医术也确实厉害，经她的治疗，楚凌脖子上的伤基本愈合，只是还是免不了留下一道淡淡疤痕。

　　“秋姐姐，我身上中的毒......你能治吗？”想起那带着银色面具的蓝衣少年叫自己吃药，又想起黄袍少年所说的自己身重的是噬魂散，楚凌不免有些担忧。

　　秋叶青愣了下，大概没料到她会这么快问她中毒之事，只当这小丫头不知情，没想到却是有了先虑，却不露声色，眼神中的惊诧也不过一秒，即刻安抚道：

　　“小楚姑娘不必担心，我自当尽力。”

　　“谢谢秋姐姐！”楚凌掩不住感激之情，再次道谢。

　　两人沉默了小会，秋叶青边为她上药，边看似不经意地说：

　　“复哥这人话不多，你别见外。”依旧笑得温婉动人。

　　“嗯。”

　　楚凌边嘴上应答，边心想，你家那不多话的复哥不久前还被人称作话唠呢。

　　“那你早点歇息。”说罢，秋叶青轻掩上屋门，留下楚凌一人在屋内。

　　大概是前两日经历了太多，第二天楚凌睡到自然醒，醒来后都有些迷迷糊糊，直到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才赶紧穿上衣裳，急忙开门。

　　秋叶青端着一盆水进来，“小楚姑娘你先洗着，昨晚睡得可好？”

　　“嗯，很舒服！”楚凌含糊地回答了声，赶紧捧起清冽的水洗了洗脸。

　　洗完脸，用帕子擦干，抬头时对上了秋叶青带笑的眸子，那双灵动的眸子如藏秋水，潋滟无比，只听她说道：“我原以为小楚姑娘已有二八年华，昨日太晚没仔细瞧，今天一见，觉得姑娘年龄应该比我料想的还要小好些岁数呢，今后我便唤你小楚如何？”

　　“......随秋姐姐的意。”楚凌挺喜欢这个温柔若水的女子。

　　这日，楚凌便由秋叶青领着，绕着这村子走了一圈，也算是混个脸熟。

　　听秋叶青说，她们所处的地方是皇城脚下一处小村落，因常年听稻花尽舞、芳香四溢，有了“稻香村”的美誉。秋叶青和李复自幼便生长于此，稻香村的麦田芳香，梯田，炊烟，灯火，雨打荷叶，青莲，各种情趣都是妙不可言，早晨有清脆的鸟鸣欢快歌唱，夜晚有如同星罗棋子般的星辉洒满天空，农作时阵阵轻风拂在脸上都轻柔幸福。

　　每每说到尽兴处，她还要自顾自地轻笑一下、然后沉浸在自身的冥想里陶醉一番，引得楚凌也一阵倾羡，比起自己跟着父亲流离颠沛的生活，能在这样的小村里度日，实为乐事。

　　两人并行边聊着，伴着黄栌色的落日一直到走，楚凌毕竟年纪摆在那，不一会手里摘满了野草野花，直到走过了梯田，秋叶青却不再前向走，叹了口气，拉了楚凌又往回走去：“小楚，来，我们回去罢......”

　　“怎么了？”楚凌有些疑惑地问，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秋叶青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

　　“说来话长，稻香村原本是世外桃源般存在，如今却成了这帮贼匪流痞的蜗居之所......听复哥说，你身上竟带有空冥神诀，你可知大侠墓？”秋叶青顿了顿，望向面前这个身材较弱面容却略显成熟的小丫头。

　　突然想起那日那没有在墓碑上刻下名字的无名之墓，楚凌问道：

　　“那个无名之墓？”

　　“对。二十三年前，唐大侠，也就是这墓碑的主人，他留下‘空冥现世，天下将乱’的预言，后来经稻香村一役，他为救复哥母子而身殒，《空冥诀》从此失传，从那时开始，稻香村就不再似表面上宁静，每隔段时间，总会有来自江湖各门派的弟子或是流寇来扰乱大侠墓的清净，寻找着那所谓的秘籍...而如今，你却带着它出现于此，并且身中异毒，武林风云怕是将再起。”

　　秋叶青说完，神色紧了紧，复杂地望了楚凌一眼：“小楚，除了我与复哥，这里可还有其他人知你会空冥诀之事？”

　　“还有个自称出师藏剑的臭小子。”楚凌皱了皱眉，说道。

　　“仅此一人？”

　　秋叶青仍是不放心地问。

　　“嗯。”楚凌点点头，脑海中却浮现那抹浩然黛蓝颀长身形的身影，那个半边脸戴着假面的神秘男子。对方是敌是友？为何不表明来意和身份？

　　又突然想起那个贼头子扬言要找自己复仇，心下一紧，却见秋叶青神色早已舒缓，转过头去继续往回走着，已经和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便也没有把急于这事告诉给她。

　　走一步算一步吧。楚凌边想着，不由跟了上去。

　　傍晚吃饭之时，李复温和地说：“小楚今日休息得如何，对这村子稍微熟悉了点吧？”

　　“嗯，不知道为何，有种很久前来过这里的感觉。”

　　李复微微点了点头，倒是不惊讶。

　　秋叶青却停了夹菜的动作，微微一笑望向楚凌：

　　“小楚虽然口音不太对，却能很快就能适应这里呢。”

　　“嘿嘿。”小丫头一边乐滋滋地扒着饭，边回以笑声。

　　楚凌边偷偷打量面前的美人，心里却觉得秋叶青这女子虽然温柔聪慧，与人为善，而她刚看自己的眼神却闪过几丝担忧戒备。楚凌猜想她大概觉得自己的身世复杂神秘，怕自己招惹什么祸端？

　　想到这里，楚凌又低了头，默默吃饭。

　　“今日早点休息，明日早起。”不温不火的声音从李复口中吟出。

　　“嗯？”楚凌扒着碗里的饭，有些诧异地抬头。

　　“练武。”

　　“好耶！”小丫头顾不上吞下口里的饭，欢呼道。

　　可以从一代大侠那里学习武功了！她也能成为武艺高人了！

　　——当然，年幼的楚凌当然不知道，练武修行之事总没那么简单。

　　翌日清晨，鸡还未鸣，一高一矮的身影已出现在一栋小茅屋下。

　　楚凌看着面前换了一身落拓白衣的翩翩公子，不由觉得心情甚是惬意。

　　“先生穿这衣裳可真好看！”小丫头倾慕由心生，一双灵动的眸子里似有璀璨星辰在熠熠闪光。

　　“呵呵，多谢小楚，虽说我平日无意于装束打扮，这件流云素衫却是我的钟爱。”李复轻摇那一把纸扇，薄唇轻启，“武功之基本，以防为主，防之入境，才可出招，轻功便是防守的第一招。”

　　“噢~”楚凌边似懂非懂点着头，边认真琢磨着他的话。

　　“今日我先教你基本轻功。”李复边念起口诀边现身演示，白衣若雪，举手投足间皆翩若惊鸿，动作潇洒流畅，令人目光不暇。

　　李复的轻功之高自是毋庸置疑，示范起来更是身轻如燕，楚凌看他凌空而跃、登萍渡水，看得心里一阵痒痒。

　　曾听秋叶青说能得到玄天君的武功指点，不知道是多少江湖人士梦寐以求之事，楚凌这么一想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

　　“使用轻功，犹如凌空跳跃，出脚要快，身姿应稳，心若止水，方能飞得又高又远。”

　　李复传授完要领，便轻盈往前冲几小步，紧接着冲力迈上水车旁的屋檐，身形矫健，如燕雀般灵活的身影在小池塘里的荷叶上轻跃，而荷叶亦没有因突然承载的重量而沉于池中。速度之快，非眼见不能信。

　　李复做完那一套动作后，看着一旁的小丫头用看得目瞪口呆、无比钦羡的表情望着自己，不觉有些好笑，便取出墨扇轻摇：

　　“你今天的功课是——”

　　“哇哦！好耶！轻功太棒了！”

　　“——练习轻功起跑的第一步，我一会再演示两遍，你掌握要领后，好好练习。”

　　“啊？”楚凌有些不满，先生也太小看她了吧？就教她一招？

　　“凡事都需讲究基础，根稳而学实，练好这招再学其他。”

　　接下来李复再示范那个“蹑云逐月”的招式时，楚凌把小嘴嘟得老高，却也不敢说直言。

　　李复做完那招式后，便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不远处的秋叶青点点头，然后一眼都不看楚凌，就径直走过去离开了。

　　楚凌在原地回想了半天，无奈只能记取李复轻功中的几个粗略动作，至于其他细节，因为太快，没有看清。

　　只能围绕这几个动作不停练习，收心吸气，身体模仿燕儿的动作，尽量让身体能够变得更平衡，稳中求快。

　　到傍晚时，楚凌终于有了点进步，能够凌空跃起，蹑云疾步般向前冲出十几米。

　　练完后，擦了擦汗，抬头才发觉李复不知道何时已立于不远处望着自己，楚凌得意地向他招手，他却无视般地转身走了。

　　楚凌不由有些丧气：难道自己练得太差了？

　　再等楚凌又练了好几个时辰后，李复才又出现。

　　他把她领到刘大海面前，楚凌又掌握了好几个江湖武学技能。

　　猛虎下山，回风扫叶，长虹贯日，妙手回春。

　　当楚凌一鼓作气势如虎打完这套拳法时，只听刘大海操着浓厚的乡音说：“小姑娘天赋凛然，虽是女子，却招招生猛，气力不亚于男子”。言语中不乏赞叹。

　　听得楚凌心里直痒痒。

　　李复看了她一眼，在她耳边吹风：“大海师父逢人必夸，你也不用太当真。”

　　才尝到甜头的小丫头不由有些愤懑地看了一眼李复，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