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GL》桃味危机

2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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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店的舞厅在红砖楼的最上一层，一半是在室内，一半是露天。天气好的晚上，乐队和演唱明星都在外头，满天的星斗可以作舞台的灯光。白天的时候，又可以改作咖啡厅的雅座。今天趁着月明星稀，演奏的也多是些优雅缓慢的歌曲，轻歌曼舞非常醉人。季小姐亲密地挽着密斯方的胳膊——尽管她排斥这样，但是隐隐之中她觉得惟其如此才可以掌握密斯方话中一些蛛丝马迹，关于陈课长陈太太、关于姓郭的小子。她的好奇欲终于战胜了她攻无不克的自尊心的堡垒，她愿意舍弃这样一点点形式上的冷静，以换取更多使她满意的信息。

　　她挽着密斯方的胳膊，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密斯方笑道：“明明有更好的地方能坐，怎么非要拉我到这里来呢？”季小姐道：“偏安一隅是一桩大智慧。你看——那里站着的是不是王经理？”密斯方顺着季小姐的指尖看过去，正是王经理在同一个青年人讲话。青年人只有世泽上下的年龄，但是举手投足间格外有入世之人的风范；反观王经理，面上带着假笑，敷衍地很。密斯方微笑道：“正好，我们可以问他一些事。”季小姐听了，立刻知道密斯方这分明是要对方才的事情发难，便饶有趣味地含了一颗橘子糖，支着脸等王经理说完话。

　　也不知道那两人秘密中谋划了甚么，总之看着王经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变来变去非常有趣，季小姐也就因之向那青年人投射去了钦佩的目光。这目光没有被青年注意到，却被密斯方却捕获到了，可密斯方抿嘴一笑，甚么都没有说。她们坐在这里等待的期间如此沉默，季小姐却丝毫不感到尴尬，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别人吸引去了。过了很一会儿她才醒悟过来，自己的橘子糖业已经化完，因为水果糖长时间粘在一侧的粘膜上，使得那一小块的内壁舔起来有一些沙沙沥沥的感觉。她用手摸了一摸自己的脸颊，恍恍惚惚，笑道：“糖都化了，你瞧我竟然不知道；等将来上了年纪，怕是自己饿了渴了也不会知道。”密斯方端起白瓷杯子，抿了一口牛奶，笑道：“你才多大，就开始惦念自己上年纪的事情了。”季小姐道：“七岁将能看老，我如今也翻了一倍大，怎么还不能看到未来呢？”密斯方道：“你这完全是诡辩，我不能搭腔。”季小姐道：“我这是一句最诚实的话了，难道你非要来拆我的台不可吗？”密斯方笑道：“你这样伶牙俐齿，还怕我拆台吗？”季小姐道：“这句话我不敢受，否则一定会引得你每每要跟我有争辩。”密斯方又道：“可是我不会来与你唱对家，在你眼中我是要时时破坏你的人吗？”季小姐笑道：“好罢，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们且看来日，你是否会兑现诺言。”密斯方笑了一会儿，便盯着王经理的身影，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显然密斯方的这种目光提醒了王经理，那厢对话甫一停止，王经理便踅身朝方季二人走来。季小姐端着杯子，居然笑不出来了。她目光偏向一边，连带着身形也躲闪起来：可是要她说究竟是在防备甚么，却又说不出一句五四三。只是那一瞬间，她似乎忽明忽暗地对男女之间有一种全新的省悟。一个男子，如果肯这样丝毫不懈怠地对待一个女子，那么可能性无非有三：一种，是爱慕她的容颜，这种最热烈，却又最短暂；一种，是忌惮她的权势——通常是源于她的母家或夫家的地位；还有一种，是垂涎她的财产，自以为可以分得一杯残羹冷炙。王经理对密斯方是哪一种？季小姐的牙齿咬在白瓷杯子的边沿上，垂着眼睛，开始她的思考。

　　“瞧着你实在很忙。”密斯方笑了笑。王经理摇摇头，道：“步家的儿子，可不是难应付的紧？全北京大约也就是他们步家出了名儿的铁公鸡，也难怪难成大事。”密斯方道：“这一点上我与你意见相左，任是步宅现在不拿出一分钱上下打点，又有谁不把步家少爷们的才气捧上天去呢？”王经理道：“名声在外有甚么用？总不见得能靠好名声吃饭的。”密斯方道：“说到底也无外乎是他人之事，是好是坏不由我们来决定的。”王经理道：“话是这样说。不过我听闻步远之近来同季家大爷交往甚密，还以为方小姐清楚个中缘由。”密斯方偏着头想了想，说道：“他衙门里的事情，我怎么好过问呢。说起来，我反而是有要向你打听的。”王经理道：“请讲。”密斯方问：“陈太太知道我在这里吗？”王经理左右寻思，却不得其法，答道：“我看是不知道的，怎么，方小姐莫不是怀疑我会透露你的私隐？”密斯方笑道：“我可没有这样的想法。”

　　季小姐冷不丁问王经理：“你认得我吗？”王经理想了想，道：“打照面虽然是第一次，不过方小姐订房间的时候说过的。所以我能称得上名字来。”季小姐微笑道：“你刚刚谈论季家大爷的口气，完全不像是记得我这一号人物。”王经理心想这是见罪于人了，赔笑道：“打嘴打嘴，话说在兴头上，顺口就溜出来了。我缺了门牙，把不住风。”季小姐没有理会王经理这一席话，只是冲密斯方笑道：“这里果真藏龙卧虎，我们可被盯的紧。”密斯方问王经理：“方才替我们传菜的那一位，姓郭的，是王经理特意叮嘱过的人吗？”王经理疑惑道：“姓郭？我们这儿可只有一个姓郭的，却是门引。我哪里会安排他呢？这餐厅上上下下许多人可以差遣，还不至于要一位大堂值班的门引传菜。”密斯方笑着打岔道：“想是他临时顶了别人的差事，不碍的。这位郭先生事办得好，我们要给额外的小费。”王经理喜笑颜开，道：“这好办，我叫他来。”

　　密斯方同季小姐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季小姐把身子埋到沙发深处笑起来。她想看看密斯方的手段，以此对未来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抗做一番考量。她心中认为自己是足以与清让分胜负的，尤其是在今晚的“成人”之后。她获得了全新的生命，全新的武器，需要做的就是模仿射击，在遭遇敌手时一击毙命。密斯方知晓她的心思。尽管密斯方选择做了清让方的军师。

　　季小姐眉眼嘴巴边角上挤出来一点笑意，道：“归根结底是合不来。”

　　不过现下里也没有人会理会她这样呢喃一语，只看王经理带着人已经过来了。五米之外，便闻其声：“两位，瞧瞧看是这一个不是？”密斯方眯起眼远远打量一番，微笑一下，称是，打开手包拿了五块钱出来，就要打赏。季小姐不动声色，面上是没说半句，私底下用膝盖碰了碰密斯方的小腿。可是密斯方没有理会，反而欣悦之情愈盛，非把钱递出去不可。

　　这是摆明了要同我唱对台戏吗？季小姐冷笑一下，不再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