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GL》桃味危机

19、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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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斯方嘴角边也噙着笑，仿佛事不关己，全然是隔岸观火一般的微漠。她似乎是期待季小姐能说些甚么话，却始终维持着同样的神色，无动于衷，象牙雕塑一般凝固在那里。季小姐则开始恨密斯方的这种若无其事，仿佛这行动是因为吃定了她心中所想，猜透了她的头脑。她想，即使这是成人世界的另一桩生活智慧，恐怕也不过一次居高临下的行骗，不足为外人道的投机取巧。

　　故她松了手，只道：“那你早些回来。”密斯方笑：“我以为你要说些甚么郑重的发言，结果是一句庸常不过的告别。但是，我难道真的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同电灯相看两不厌吗？”季小姐退了一步做关门介，道：“这是何缘故？我看你还是去听乐队、跳洋舞罢；这屋中只我一人，风摇烛影，深夜吟卷，岂不美哉？”密斯方道：“你是真心这样想吗？那我便出门去了。这里不比贵府，有阿柿嘘寒问暖，长诉切切。”季小姐也笑道：“我自然是真心这样想。可是你为何还不走呢？站在我的门前，是要和我唱一出李凤姐吗？”密斯方道：“这何以单单是你的房间？我们头一次一起出门，你就想要我露宿在外，以后的北戴河、颐和园，我们要怎么办呢？何况我要进来治你个诬陷之罪，正德薄情，我在你心中也是如此吗？”季小姐想起昨天夜里她们美好的愿景，不知怎的心情也平和了起来，道：“你薄情还是不薄情，我哪里知道。这样的话你只合去问大爷。”说着打开了房门。

　　房中黑洞洞的还没有点上电灯，密斯方只能借着落霞残照，看季小姐脸上一点点的骄矜神色。那种孩子气的、胜利者一般的骄傲闪烁在她的眼珠上。密斯方静默着看了片刻，出其不意伸出手去挠季小姐的痒，口中直道：“让你想尽办法取笑我！让你取笑！”片刻间两人笑着扭着抱成一团，跌进房中，顺手也就掩了房门，没想到一下子房里失却所有光源，加之隐隐有檀香的香味飘散过来，季小姐顿感所处之处竟如佛堂冷清了。

　　她极力避开密斯方那一双冰凉的手，笑道：“你就饶我这一回罢！等我点了灯，再给你斟茶赔不是。你不想做正德皇帝，只好由我来，虽然院落里的西府海棠尚未打苞，不过将就一点折一枝新叶，我与你……”密斯方笑道：“哪有你这样的人，求饶还话中有话夹枪带棒，我看你是出了家门少了束缚，顿时就不知天高地厚，意图在花果山自立为王了。”季小姐笑道：“那你便是来擒我的二郎神，不过现下你已败阵，还不快快请太上老君出来降我！”此言一出，密斯方腰都笑软了，往一旁歪去，手却丝毫没有放松，一时欢声笑语，两人也全然不像昨晚在季宅生分的样子，如同相识甚久，已是故知。

　　最后二人一绊一转，气喘吁吁地倒到了床上，相视着微笑。季小姐借着玻璃窗子透过来的彩色的光霭，看密斯方已然发了薄汗，鬓角的几缕头发粘在粉颊之上，唇如渥丹，吐息微热，极具丰神，不禁心下又有一番美与不美的严酷斗争，此中蹊跷，旁人难知。她正想说话，结果半字未吐，便听密斯方道：“这比我昨晚想象的要好一些，还要好一些。因太好，我不敢希求明日，生怕明日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就会斫伤今日的这些回忆。在来的路上我本是不抱着希望的，因为我对于解开我们之间的心结没有任何的信心，同时也即将失去热情。”

　　季小姐沉默地听着，然后转了个身。她背向密斯方道：“我们之间从来没有需要你来解开的心结，也没有这个必要。本就多是些杞人忧天的荒唐故事，所以你失去了热情和兴致，是意料之中，因为曾有许多人同样做此尝试，只不过都弃却了。”密斯方道：“我不会弃却。”季小姐问道：“为了甚么呢？照理说我们至多是这样的姑嫂关系，要好不要好，其实有甚么所谓。何况我记得你说，大爷是预备在外面置办宅子的。等大爷搬出去，你我一年之中又能有几日可以见面呢？”密斯方看着季小姐淡淡然的曲线，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躺着，直到天上一点点残照的红尽数退去，换了斗转星移，月光如水，滤过青一块红一块的窗子照在季小姐的背上，如闪烁的波涛。密斯方道：“那我就要这样放弃你了吗？来日相见，点头之交，全在一双眼皮一上一下之间。”季小姐不答话。于是密斯方也背过身去。季小姐感到了床铺的振动，还听到衣料摩擦寝具的声响，黑黢黢的房间放大了皮肤和耳朵的本事，她本想回身，却又不敢，生怕自己轻微的响动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她只愿这一刻，密斯方能够完全忘记她的存在。她的手指点着拍子，那是不知甚么时候听过的甚么曲子，词里唱着雨霖铃。这种静谧的时刻，正是如细雨绵绵飘在心上，让你想伸出手去挠，却又觉得是隔靴搔痒毫无裨益；待你放下手来，又觉得千金春雨刀子一样在水豆腐面上刮刮抹抹，为之不耐。

　　季小姐坐起身来。她轻轻晃了一晃密斯方的胳膊。等了半饷，又晃了晃，道：“我看不要闹了，这个时点，难道不要吃完饭了吗？”密斯方踅过身来，笑道：“我以为你再不肯与我说话，正离了魂上天宫寻太上老君降你呢。”季小姐道：“那你请来了吗？”她脚丫子开始一摇一摇，带着床铺像大洋之中的小舟一样颠簸起来。密斯方道：“他在炼丹，分身乏术。不过你先不要得意，临走之时他教了我一个独门秘技，说能一招制敌，隔空取胜。”季小姐强忍着心乱抓不得的那份辛苦，十分好奇地问：“你说罢。我倒是看看这一招能不能让我心悦臣服，做一个弼马温。”

　　只见密斯方仍歪歪躺在那里，项链首饰虽早已移了位不复原貌，但面上的妆容依旧精致妥帖，红唇之间还隐隐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她说话的时候，偶尔能看到粉红色的舌尖。她朝季小姐勾了勾手指，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只能附耳上来略听一二。”季小姐点点头，翻了个身，跪在床沿，凑了耳朵到密斯方面前。她道：“虽只是为了听一句秘密，不过我也不多计较了，你只讲来，待我听完自有论断，是不是制得住我，还得看你是怎么个说法。”

　　然时钟走了一下，一下，又一下，密斯方还没有出声。季小姐道：“你肯定是没有主意，是在诳我呢。你哪里还敢说自己不薄情呢？听我这一句，‘军爷作事理太差，不该调戏我们好’……。”话没说完，季小姐只觉得耳边一阵口风吹过，又痒又懆，顿时浑身没了力气，软绵绵地栽进密斯方的怀里。

　　密斯方笑道：“我说是能一招制敌，你偏不信，非要来挑战太上老君的权威。方才那一句词学的很是有板有眼，只是，你二度诬我作那无情的武宗皇帝，这笔账我们合该怎样算？”季小姐又羞又恼，坐起身来，道：“早知道我就应该提起一万个心眼，免得上你的冤枉当。”密斯方道：“不冤枉，不冤枉，你摸一摸口袋，祸兮福所倚，难免不是一个收获。”季小姐将信将疑看着她，道：“难道你会戏法儿不成？”密斯方只是笑盈盈的。

　　季小姐拿出一看，躺在她手心的是一只墨绿色天鹅绒衬里子的玻璃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