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olution》天山童猫

38、番外 容平-1

　　格利特上的LGS总部和世界上任何一个“公司”一样，充斥着职工抱怨，涨薪要求和休假申请。对岛上工作的职员来说，最近的话题集中在一位空降高管身上。

　　他是个工作狂，还是不顾及手下死活的那种。他霸占了岛上一个独立的办公区，依照自己的喜好抽调走各部门的精英，掌握住总部将近三分之一的资源，更令人费解的是，他只是个孩子？！

　　原来的行政单位不断压缩，工作人员要么离职，要么转职，变得人心惶惶，茶余饭后，这位高管和他的科研区变成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午餐时间，两位行政等级Lv4的年轻女子，一边吃饭一边抱怨着工作环境的改变。

　　“讨厌讨厌，不是说总部行政跟各地基地分开的吗？为什么要把基地设在总部里呢？重建不就好了？”

　　“谁知道理事长是怎么想的，还有那个小孩子，一副大人样子走来走去，我还得叫他组长，天，我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诶，你不知道吗，那个小孩子是科研组的负责人，听说他也是个实验体，但是是个天才，这次全权负责科研活动呢。我还听说，他起码已经100岁了……”

　　“什么？”

　　“哎呀，你小声一点啦，我也只是听说，还有那个行动不便的小孩子，听说是过去自愿参与实验，发生医疗事故造成的，差点丢掉性命，用急冻术冰封了好几年。”

　　“我的天呐！太可怕了，他们会不会把我们抓过去当试验品啊？我可不要，我还没出嫁呢。”

　　女子手捧着脸摆出担忧的姿态，也不知道是被害妄想还是惺惺作态。冷不丁,背后戳进来一个声音，冷冷地戏谑她们：“两位小姐，请不要担心，就算你们主动请缨想当实验体，你们这个资质太弱了。”

　　女子惊讶地回过头，只见她们八卦的主角正似笑非笑地站在她们身后。东莱明明长得很可爱，一双眼睛却贼精贼精的，看得人不舒服，好像自己搁在心底的那点秘密全被知道了。女子讷讷起身，也不知道该跟这个“小孩”说什么，端着餐盘走开了。

　　东莱好笑地看着她们离开，转身走到点餐区点了两份饭菜打包带走。他亲自赶往第三实验区给容平送饭。

　　来到LGS之后，容平第一时间就投入修复赵真的工作，东莱配给他的助手从一开始的一人变成五人，而且那些助手还在不停打报告要求加派人手，声称从没做过这么高负荷的工作，再不改变现状就要辞职。

　　辞职当然是不可能的，东莱只能安慰他们，说等助理机器人到货他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助手只能含泪回去继续工作。助理机器人是空头支票，只是安慰助手的托词，而容平这次确实有点走火入魔，东莱也没办法把他拽出来。

　　“容平，吃饭了。”东莱挂着笑出现在实验室里，第一眼看到的是堆砌如山高、摇摇欲坠的机械肢体，他赶紧闪了过去，张望了半天才在一堆冰冷的金属色后看到那颗黑色的脑袋。

　　容平更瘦了，几乎可以用不成人形来形容。东莱胸口揪紧微微发痛，不由得放慢脚步走到他身边。容平面前电子屏不停调整着设计方案，容平嘴里每发出一个字节都是在调整设计方案，他对东莱的到来浑然不觉，双眼通红紧盯屏幕。

　　东莱叹了口气，他伸手关掉容平眼前的电子屏，转过他的轮椅说：“容平，吃饭了。”

　　容平抿着嘴隐隐发怒，他没有吼出声是因为他面前站着的是东莱，如果换做容骏，恐怕早就被吓得目瞪口呆了。

　　“我要工作。”容平机械地回答。

　　“吃完饭再工作，你不是机器，来，我喂你。”东莱不容反抗，端着碗勺呵护有佳地凑到容平的嘴边。知道容平的身体每况愈下，东莱准备的都是容易吞咽的流食，尽管如此，容平还是一阵阵反胃，他皱着眉别过脸，“我吃不下。”

　　“吃饭，或者我把你推出去打吊针，你自己选。”东莱不失温柔地开口。

　　“别逼我——”容平颤抖着低吼。

　　东莱举着汤勺纹丝不动，语气如春风般温和，“听话，容平，你这样下去撑不到成功的那天，想看到他回来就吃饭。”

　　容平聚起一丝力气吞下食物，皱着眉咀嚼了几下咽下去，东莱默默地喂，容平默默地吞咽，花了二十分钟才吃完了一碗粥。东莱满意地收起空掉的碗说：“你继续忙吧，我会送晚饭过来的。”

　　“东莱……”

　　“恩，有什么事？”

　　看着东莱的笑脸，容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转过轮椅启动语音指令后说，“没事，你走吧。”

　　“嗯，晚餐见。”东莱全然不顾他的僵硬亲昵的搂住他脖子，搂了很久才松开，小心翼翼走出研究室。容平的视线钉在屏幕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这样……

　　容平扪心自问，心里的焦虑无法遏制，他不由得想起和东莱初遇的情形。

　　当长生药剂只是SG制药集团下一个研究项目的时候，东莱只是一个新人研究员，那时他还不认识容平。因为研究难以看到进展，导致研究经费断链，项目的参与人员从原来的20人锐减到8人，东莱是8人中的一个。当又有两人宣布退出的时候，容平带着他的专利人工智能出现在他面前。

　　在东莱的眼里，他就像个救世主。

　　机器人一共6个，每个能当做3个人用，不会累，不会发牢骚，工作失误率是0，东莱惊奇地发现，自己跟机器人比较合得来，而它们的发明者自己也像个机器人。

　　容平没什么表情，做任何事都刻板专注，似乎没什么事能引起他的兴趣。不过东莱发现他有个习惯，就是拿出项链看里面的照片。

　　照片上喜洋洋的挤着四个脑袋，其中一个是孩子，连鲜有表情的容平都笑得很开心。照片上只有一位女性，她被三位帅哥环绕着，笑得也最为甜蜜。

　　观察了他好几次都发觉他在对着相片发呆，东莱忍不住问：“你的妻子？”

　　容平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东莱是在跟他说话，他一边收起项链一边说：“不，是我弟媳。”东莱这才知道，容平单身，照片上的三人是他弟弟容真一家。

　　容真跟容平在同一家科技公司上班，容平研发人工智能，性格孤僻，容真做的却是销售，人际交往广泛的他早早找到了心仪的女子，成家立业。然而三人居家旅行却遇到一场大型交通事故，容真的妻子当场死亡，他和儿子则重伤昏迷，有变成植物人的危险。得知情况的容平做了个冒险的决定，花重金将两人急冻起来，等到医学发达的时候再解冻救治。为此他和SG集团达成协议，提供拥有专利的人工智能，换取他亲人的治疗机会。

　　东莱还没能多了解他一点，研究组又出现变数，又有人支持不住选择退出，只剩下他和容平。两人也从原来的大研究室被赶到了地下室。东莱过意不去地说：“抱歉，这个项目前途渺茫，我觉得你还是换个研究组比较好。”

　　“会吗，我对你的研究很感兴趣。”容平淡淡地说。

　　“是吗，谢谢。”

　　容平对自己研究的肯定让东莱受宠若惊，两人慢慢开始谈话，相互聊起自己的梦想，东莱想研制出返老还童的药，而容平想制造出具有人类情感的机器人。两人尊重彼此的理想而建立起友谊，相处也变得融洽。

　　不久，东莱的研究意外出现突破，他在原有试验样本的基础上研制出新型试剂代号为α，但是无人肯参与临床实验，出人意料，容平站出来表示愿意配合。东莱吃惊地看着他，劝他：“你没必要为我的研究付出这么多，你还有自己的梦想不是吗。”

　　容平回答：“我明白你多重视自己的研究，而且我对你有信心。”

　　就是这么一句话，东莱把容平当成了他的挚友。他和容平一起亲身参加了临床试验，过程痛苦得难以言喻，结果却令人欣喜，他们携手回到了少年时代，生理特征已经与青少年无异，连身体机能也回到了少年时代，脏器也找不到衰老的痕迹，这个结果令SG集团大为震动，东莱和容平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可能关注得过分了。

　　两人像展品一样被SG集团推到各个富绅和政界要员的秘密集会上，列举出无数检验报告证明他们的身份和现在的身体状况。有的人将信将疑，有的人跃跃欲试却强装镇定，但他们都表示，要求看到更长久的药性稳定报告才会出手。

　　“愚蠢的人类。”各种秘密集会结束后，疲惫不堪的容平冷冷地吐槽。

　　“你也是人类啊，应该能理解他们想要返老还童的心愿吧。”东莱笑道。

　　“比起人，我更愿意当个机器人，没有七情六欲，没有情感的烦扰。”

　　“可你不是想制造出有感情的机器人，不是吗？”东莱说。

　　容平愣了下，神色飘忽起来，“那只是个梦想，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大概已经不行了。”

　　“我可不这么想，”东莱不赞同他的话说，“不管是什么难题，我都会用我自己的方法解决。别担心，我研制得出来α试剂，自然也能研制出来让我们恢复原状的药剂，就怕你等不及。”

　　“没事，我有的是时间。”容平确实有的是时间，他的弟弟和侄子还没有等到解冻的时机，在那之前，他什么都不会担心，唯一担心的是自己的命不够长，看不到那天的到来。东莱说什么都会帮他达成目标。

　　自从实验成功后，东莱跟容平两人的身份从研究员变成了实验体，每天定期接受身体检查，吃的食物喝的水，睡觉时长，乃至他们看的书和所有活动，都是经过其他人严密研究后得出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研究项目。

　　那三年，东莱的研究停滞不前，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容平虽然被允许继续工作研制人工智能，但所有的研究报告都会抄送出去。三年的数据具象化足够把一间十平米的办公室塞得满满当当。一些急不可耐的富绅和政要看到这些报告后愿意尝试，他们缴纳了大笔保证金，并签订协议表示无论生死都与SG制药集团无关。

　　野心勃勃的计划开启了，结果令人大跌眼镜，参与的富绅和政要全部死亡，无一人生还。SG的声誉一落千丈，商界和政界的首脑猝死引起了强烈反响，事件经过媒体的大肆渲染变得不可收拾，即便拿出那些协议也挽回不了局面。

　　SG制药陷入丑闻无可自拔，他们花费了大笔金钱掩盖住事实，然后草草解散了研究小组，但这无法平息动荡，很快，SG制药宣告破产保护，东莱和容平被扫地出门。

　　“为什么会这样，你的药怎么会有问题呢？”容平难以置信地发问。

　　“我的药剂确实不稳定，没想到他们没一个交到好运，真可怜。”东莱遗憾地说。

　　“SG破产了，我弟弟……”这是容平最担心的问题，他的亲人。他不在乎自己的处境，令他感到棘手的是他弟弟和侄子。SG制药破产保护，再找新的组织接手急冻起来的人体又要支付一大笔钱，他拿不出那么多的钱。

　　东莱笑着安慰他，“别担心，会有人接手这个研究项目，你弟弟和侄子也不会有事。”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跟别人做了交易。”

　　“你拿什么做交换？”

　　“我的专利，三年前申请的，写的是我自己的名字，跟SG制药无关。”

　　“什么专利？”

　　“人造子宫和羊水合剂配方。”

　　“你——什么时候申请的？”

　　“什么时候申请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弟弟和侄子没有被解冻等死的危险了。”

　　容平感激涕零，他自觉无以回报，根本没有深究东莱的专利究竟用来干什么。他也根本不知道，之所以会出现医疗事故，是因为东莱上交的报告中，将试剂中的最重要的原始样本的分子式写错一个数位，灵丹妙药变成了毒药。

　　仅仅过了一年，一批新的“企业家”出资建立起来新的研究组织，也就是现今的LGS。东莱上交了正确的配方，通过各位“企业家”的提供的渠道流入市场，知道东莱走了这步棋时，容平已经无法无力回天了。

　　“为什么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他愤怒地问。

　　“为了研究必须有人要牺牲，我需要大量数据支持我的研究。我们当年不也是亲自参与进来了吗？”

　　“当年是当年，我是自愿的！现在你做的是什么？拿无辜的性命做研究！”

　　“严格说来，他们只是胚胎，在法律上还不具有主体地位。”

　　“这就是你对他们任意妄为的理由？你太令我失望了！”

　　“容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东莱试图解释，让容平理解他的无奈。α试剂确实不稳定，他俩能活下来真的是幸运，但出资人想要的不仅是幸运的人，所以必须扩大试验规模划分人群，找到人体适应条件，这样才能实现一般人返老还童的愿望。

　　容平听不进去，他带着他的机器人破坏了研究室，很快被人抓住，他的罪过很大，尽管东莱竭力争取，容平还是被当做实验体进行研究。东莱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他请求他们善待容平，但执行任务的人不听他的，不久，一次医疗事故彻底毁了容平。

　　东莱如坠谷底，不敢面对这个事实，很快，他做了当年容平做的一件事，他把容平急冻起来，防止容平被这群人治死在手术台上。

　　出资人对东莱自说自话的举动相当不满，很快他们把矛头指向了东莱，把他当做下一个实验体，可就在这时，东莱发现蕴藏在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后来他称之为Mental Control。

　　强大的力量中断了实验，毁掉了所有器械，一概近身的东西都被分解。出资人大感惊奇，为了能研究这种能力，他们暂不动东莱，并保证将容平交给他负责。很快，东莱带着急冻起来的容平一家来到了新建起来的福岛基地上。

　　然而福岛负责人另有其人，负责人依然将东莱视作实验体，让他“享受”实验体待遇：不自由，不能外出，每天都得定时接受身体检查，这样的日子持续了12年，容平也被冰封了12年。

　　12年里，人造子宫和合成羊水顺利投入使用，新的实验体不断出现。LGS的分部增加到三个，实验体数量也从个位数发展到了百位数。每个基地都按照东莱原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深入，却没想过从反方向着手，许久突破。

　　东莱在受到监视的情况下依然偷偷进行研究，研制出了恢复成人体态的β试剂，这次试药的只有他自己。

　　“为了容平。”他吞下了自己的研究，12年的痛苦一朝翻身。他恢复为成人，22年前的自己。负责人看到他巨变狂喜不已，一边表示愿意跟他合作，另一边却在准备将他弄死将成果占为己有。

　　东莱一面笑眯眯地接受他的建议，一面设下圈套将他扔进了大海喂鲨鱼。他改名换脸代替了负责人的位置，变成了“康坦义”。他接管福岛上的事务，一改过去的工作方法，让岛内的研究员都大跌眼镜，窃窃私语说他是不是被附身了。

　　没过多久，东莱就开始着手给容平解冻治疗的事宜。他以为时机已经成熟，不过其实是他等不了了。解冻当天，他召集岛上最顶尖的医学工作者对容平进行会诊，容平是救活了，但是人完全瘫痪了，连声带都毁了。东莱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驱逐了所有的医学工作者，闷在办公室里整整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