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olution》天山童猫

32、B-19

　　Z的剧烈摇晃让所有人都心神不安，感觉自己的庇护所像蛋壳一样被人轻易地剥开了。陆北饮没有痊愈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医疗机器人试图推着病床转移他，可他自己嫌累赘，企图下地自己行走，肺腔的疼痛不是好玩的，每一步带来的细微震动都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肺叶。

　　想要忍住，步速就不得不放缓，这让他无法容忍。

　　“好了，上来吧。”廖莫念冲他招小狗似的扬了扬手。陆北饮觉得刺儿从肺叶贯穿到了心窝，想当然地无视了廖莫念的召唤。廖莫念倒不介意，自己动手把人背到身上，前胸被挤压，陆北饮更不好受了。

　　“放我下来！”

　　“到了目的地自然会放你。”

　　陆北饮没敢有大动作，疼痛制约了他的行为。廖莫念顺顺利利地把他背进了-4F，他的单人居室。踏进这儿，陆北饮瞥见地上那滩不显眼的血泊，血色已经干涸发黑，屋子里还弥漫着散不去的血腥味。

　　陆北饮不想呆在这儿，但显然，廖莫念只打算让他呆在这儿。他让陆北饮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上，自己则坐在钢琴边，打开了琴盖。流水般的音色流淌出来，就在这时，身处-4F的他们又感觉到了动荡，廖莫念的琴声丝毫不乱，如潺潺溪水淌过心扉。

　　陆北饮没想到廖莫念还有这样一面，静谧释然，不见初次的疯狂和魔性。

　　他静静听着这不知名的曲子，一个章节又一个章节，直到他忘却屋子里还有那么一滩恶心的血迹，忘记头顶上的Z还在动荡，可当音乐停止时，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脱离危险，谁都没有。

　　“外面的人是谁？“

　　“外面的事与你无关，会有人解决的。“廖莫念漫不经心地说。

　　“谁去解决，东莱还是容平……还是你？”陆北饮尾音微妙地转了下，问。

　　“我是不会过问这些事的，别人怎么样与我无关，我知道我能在恰当的时机逃出去就行了。”廖莫念停止拨弄琴键，笑容可掬地说，“你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

　　这句承诺让陆北饮心里五味陈杂，他很感激廖莫念的好意，很显然，失去了廖莫游，廖莫念将他当成了可以看护和关心的对象，但他还记得，初次见面时廖莫念带给他的压力和恐慌，那是几句话摆脱不了的梦魇。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我会凭自己的实力逃出去。陆北饮很想英气十足地回这一句话，但胸腔内传来的疼痛打消了他嚣张的念头，还不行，恢复得还不够快，他还需要一点时间……不，他还要恢复得更快一些。

　　正这么想着，一个管家机器人走了进来，朝廖莫念鞠了一躬说：“No.2，No.1请你去监控室去一趟。”

　　“他不是人已经站在外面了么，进来聊聊好了。”廖莫念气定神闲地说。

　　陆北饮正好奇他是如何知道东莱在外面的，果不其然，在机器人失去反应能力的时候，东莱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身后黏着的一只光明女神蝶飞了起来，陆北饮顿时明白了。

　　“你玩什么把戏？”廖莫念口气不善地问。

　　“你以前可没这么不耐烦过。”东莱不无遗憾地说。

　　“以前的我太单纯。”廖莫念的回答让陆北饮有些思考不能。东莱叹了口气，看向陆北饮说：“我来看望陆北饮，看看他恢复得怎么样了。”

　　这算是扯开话题吗？陆北饮看着东莱笃定的表情说：“我很好。”

　　“好到什么程度？”

　　“不用你操心。”廖莫念很肯定地回答。

　　“能自己顺顺当当地离开Z吗？”东莱又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北饮警惕地问。

　　东莱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轰炸还没结束，我现在还猜不透他们的来历，不过看得出来，他们不打算让实验体好过，如果我们不团结起来，很有可能丢到性命，所以我希望能跟你们合作。”

　　“合作条件呢？”廖莫念不为所动，施施然地开口。

　　“我让你们自由。”东莱的回答出乎陆北饮的意料，但绝对符合他的期望，他直勾勾地看着东莱，手已经捏成了拳头，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我以前帮你取得实验体自治权的时候，你向我保证让莫游跟我在一块儿，结果呢我被关在了这里，你认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是莫游自己不愿意和你住在一块儿，这可不怪我。”东莱笑着说，“这次我绝对不食言，打退入侵者后，我帮你们出去。”

　　“我不信。”廖莫念高傲地说，“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出人意料，陆北饮却答应了东莱，“我帮你。” 廖莫念语塞，责怪地看了眼陆北饮，陆北饮不为所动，继续说：“我答应你，你要我怎么做。”

　　东莱欣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答应了？那真是太好了，那就跟我走吧，我们去监控室谈。”东莱要拉陆北饮走，廖莫念变得意外阴郁，他拦住陆北饮的去路问：“连你也要忤逆我？我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的路还是由我自己决定的好。”陆北饮谢绝了廖莫念的好意，一步一步忍着疼跟上东莱的脚步。东莱回身看了脸色发黑的廖莫念一眼，回敬了句：“啊对了，别再让我看见你的蝴蝶黏着我飞来飞去，下次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廖莫念微蹙眉，想跟上去的时候却被管家机器人拦住了去路，“你已拒绝No.1的请求，请不要打乱No.1的计划。”

　　打乱他的计划？廖莫念横眉冷对，忽然意识到异样，管家机器人传话让他去找东莱，如果他没道破东莱就站在门外的话，等他离开后东莱才会出现在他的地盘里，他根本不是来找我的，他原来的目标就是陆北饮？！

　　意识到这个错误，廖莫念再也无法忍耐，打了个响指，空间撕裂开来的虫洞将他吞噬，他要即刻把陆北饮那个白痴带回来！

　　“啧，真是麻烦。”东莱忽然咕哝了声，声音虽低但还是让陆北饮听到了，他问道：“是不是廖莫念来了？”

　　“他很关心你，看来是把你当成他孩子的替身了。”东莱笑容可掬地说，说话的当口不禁意地挥了挥手，陆北饮清清楚楚地看见，昏暗的走廊里闪出金灿灿的光芒，光辉透过他的身体向上飘散，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无踪。

　　“那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你看到了什么吗？”东莱眨巴眨巴眼睛，似乎不打算说实话，陆北饮没追问，他回头张望了下，并没有看到廖莫念的身影，连他标志性的蝴蝶都不见踪影，刚才的那层金色的烟雾绝对有花样。

　　“别担心廖莫念，他会照顾好自己的。”东莱站在前面喊了声，陆北饮这才继续跟上。陆北饮走的很慢，东莱也放慢了脚步，刻意站在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等他，不管他走快走慢都差这么三步，陆北饮被这拉不近的距离弄得有些焦躁，呼吸也乱了节奏。

　　“累了？那就休息休息吧。”东莱伸手推了下墙壁，原来是道门，他先走了进去。陆北饮调整好呼吸，慢慢跟了进去，这里不是精神试炼场么？

　　东莱在他十步开外的地方站定，一回身丢出了个物件。只见一道发光的抛物线冲自己这边飞来，陆北饮下意识伸手接下，捏在手里的东西硬质微凉，摊开一看是管注射针，针筒里晃动的液体带着蔚蓝的色调，透着股诡异。

　　“这是什么？”

　　“能帮你立即恢复过来的药剂，你的伤口还很疼吧，而且已经影响到你的行动能力了。”东莱直截了当地说，“这药的强度相当于F试剂的三次方，承受得了承受不了还得看你自己的体质，你想赌一把的话就试试，舍不得性命的话现在转头回去找廖莫念帮助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东莱猜透了他的心思，知道他不想依赖廖莫念的能力，故意说出廖莫念的名字刺激他，陆北饮皱了皱眉，果然上了钩，他将针扎进手臂，一下注射光了里面的试剂。

　　“好样的，这里留给你，作为你自我抵抗的场所，要坚持住。我期待着，见到不一样的你。”东莱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快步走出精神试炼场甩手关上们。陆北饮略觉奇怪，准备追逐的时候却定住了脚步。

　　一种奇怪的刺痛感在他骨骼中传递，就像当初赵真训练自己适应电击时的状况。不过当初那些电流都是外部通入，身体是绝缘层保护内脏，现在刺激由内而外逸散不出去，膨胀感加上加剧的蛰痛正在冲毁了他的忍耐底线。

　　很快，电光由内向外发散出来，激烈的电光四处啊乱窜，“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身体上没有灼伤，但针状的、环状的，忽蓝忽紫的电流手术刀似的割开他的肌肉勒进骨骼，把他裹成一只闪闪发亮的刺猬。痛苦的呻吟被封闭在精神试炼场中，刺目的白光不断扩大，覆盖住整个试炼场。

　　东莱把陆北饮关在了精神试炼场里，迫不及待地回答监控室，刚走进门就被人掀翻在地，定睛看去，不是廖莫念还会是谁？

　　“你在这儿啊。”

　　“你用MC把陆北饮藏到哪儿去了？”廖莫念眯起眼睛不悦地看着他。

　　“Z就这么点地方，你找一圈不就找到了吗？”东莱不以为然地说。

　　“别跟我废话，杀了你，等MC消失我自然会找到他。”廖莫念俨然被东莱气到了，廖莫游不听他的话但听东莱的，现在陆北饮也不听他的话听东莱的，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我现在就让你看他，麻烦你暂时让我起来行吗？”

　　廖莫念踯躅了会儿，松开了他。东莱爬起来后直奔控制台，调出精神试炼场的画面，可那一面始终是白板，什么都没有。东莱不信邪，重启监控又试了次，还是白的。

　　廖莫念不耐烦起来，“你不是说让我看陆北饮的吗？他人在哪儿？”

　　“在精神试炼场，你放心，那里已经被我的MC覆盖住，你是进不去的。”

　　“你让他试药了对不对？”

　　“他自己同意的。”东莱狡辩了句，下一秒就被暴涨的蝴蝶群压住了身体，全身上下都爬满了湛蓝色的大蝴蝶，密密麻麻的数量令人毛骨悚然，东莱呼吸不过来，鳞粉堵住了他的口鼻，就在这个时候，监控室的Immedia突然关闭了，监控室的电子线路接连发出迸裂声，紫蓝色的电光接二连三的爆炸，高温引燃了导体，很快廖莫念闻到了焦味。

　　“该死——”廖莫念撤掉了蝴蝶，很快蝴蝶的旋风裹挟住了他，将他送到精神试炼场的门口，伸手握住门把，刺痛立时让他缩回了手。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强的电流？廖莫念决定就算要毁掉自己的能力，也要打破东莱制造的屏障，可就在他集中精神聚集MC的时候，他却发觉东莱的屏障消失了！

　　来不及惊喜，他发觉精神试炼场内有更强大的MC在排斥他的进入，而且跟东莱的绝对防御型屏障不同，这股力量带着很强的攻击性，像只炸毛的刺猬，尖锐粹毒的针朝向着接近他的任何人。

　　北饮，这该不会是你的杰作吧？廖莫念斟酌了会儿，还是决定冒险一试，按照陆北饮这个MC的消耗速度，他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四散的蝴蝶重新集中到了一起，紧紧裹住了廖莫念的手，如同套上了厚厚的蓝色手套，他重新将手放在把手上，激烈的电光刺瞎了他的眼睛，手上的蝴蝶一层层剥落，烤焦的黑色翅膀片片凋零，掌心感觉的到麻痹和炙烤，他果断拧开了门。

　　“轰——”的一声，冲出的电流一瞬间在他身上划出无数道伤口，顺着高热的能量，他狠狠撞到了墙上，他试着睁开眼，可看到的只有无尽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