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olution》天山童猫

2、A-2.踏进牢笼

　　“现在播报新闻：今天上午十时许，A1区岭中市十二环内接连发生两起交通事故，前往洲际一等法院的两辆警车发生侧翻，勘验人员证实车上八名警员以及两名被告当场死亡。两人是3月2日发生的一起谋杀事件的被告，一名16岁，另一名只有10岁，据证实两人有血缘关系。”

　　关掉直升飞机内载显示屏，驾驶飞机的男子摘掉护目镜朝后望了眼，只能容纳一人的后座窝着一个成年男子和个孩子，孩子满脸是血，气息很弱。

　　“喂，他该不会死了吧？”

　　“我跟阎罗王打过商量了，以后再把人给他送去。”男人微微一笑，眼角都有了温柔的笑纹。

　　驾驶员无端打了个哆嗦，“把你的眼镜戴上吧，别到时候一针下去把人弄死了。”

　　“那劳驾你把飞机开的稳一点。”戴上眼镜，青年整个人都铎上了精明的光，他麻利地翻出针管和皮筋，一针打进了孩子的手臂里，然后不辞辛苦地把孩子脸上的血痕擦干净，裹上绷带。

　　“没见你这么细心过。”驾驶员又咕哝了声。

　　青年莞尔而笑，“容骏，别告诉我说你吃醋了。”

　　“我吃醋了，你安慰我啊。”

　　“开你的飞机。”

　　直升飞机飞了大约两个小时，在临近A区郊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两人带着一个受伤的孩子上了另外一架小飞机，这一飞又是八个小时。打开遮光板，湛蓝的海水瑰丽如宝石，俯瞰下去，可以看见一个葫芦形的岛屿，绿色是主色调，可以预见，生态环境极其良好。

　　福岛，有福气但很土气的名字，俗称F岛，一个被亚联批为永远中立的地区——他们的目的地。

　　“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驾驶舱里传出男子利落的声音，朝前看去只能瞧出他的刺猬头，还有挺括的肩膀和脊背。

　　青年看了眼躺在身旁的孩子，好玩似的拨了下他的鼻子，“我们到了。”

　　陆北饮恢复意识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他茫然地打量周遭，嗯……房间内贫瘠的装饰跟他呆的管教所有的一拼，只不过那里三道墙，这儿变成了四道。

　　这鬼地方是哪儿？虚弱的陆北饮动了动胳膊，这时才发觉自己被绑在了床上，左手手背上连着吊针，瓶里的点滴维持着他生存的所有营养。

　　陆北饮张了张嘴，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有没有人？”

　　没有人回答，陆北饮锲而不舍一直问下去，有没有人，有没有人……过了好一会儿，喊到他嗓子都哑了，自己躺着的床忽然动弹起来，整个床板沿着墙呈九十度抬升起来，本来躺得好好的陆北饮被迫和地面垂直，这一动作，加上他苏醒后神志不清，脑袋一阵眩晕。

　　眼跟前的墙面慢慢变成透明，隔墙望去，外头站了五六个人，陆北饮认出来其中的一个，那个堂而皇之扭曲事实的律师，康坦义。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康坦义坐在中间，翘着二郎腿悠闲得看着他。

　　陆北饮沉默了会儿，“我口渴。”

　　“哦，真是抱歉，马上给你送水进去。”话音刚落，头顶上的天花板打开一个一米见方的活动口，一条机械手臂端着水杯稳稳地降了下来，陆北饮真是口干舌燥，就着杯子狠狠灌了口，喉咙的灼烧感好了许多，机械手臂适时消失，又变成两方面对面，隔着玻璃墙。

　　“现在感觉怎么样？”康坦义又问。

　　“不舒服。”陆北饮老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你们要把我绑到什么时候？”

　　“等你各项身体指标达标，能完成手术为止。”

　　“什么手术？”

　　“我们要在你身上装点小东西，也是为了能时时了解你的情况。”

　　“就跟给候鸟装的无线定位仪一样？”

　　“可以这么理解。”

　　“那请问我在这里算什么东西。”陆北饮白了康坦义一眼，口吻沉了下来。

　　“实验体。”康坦义大大方方地说，“这里是研究不老症的科研中心，主要是通过临床试验，研制和研究延长人类寿命的药物或者手段，我们需要你们配合。”

　　“那我有什么权利？”

　　“基本上……没有。”康坦义直言不讳，“你在A1区已经登记死亡，作为一个死人是没有任何权利的。”

　　“可我还没死透。”陆北饮一点也不像开玩笑地说。

　　康坦义却是被逗笑了，“呵呵，没事的，反正早晚要死的。谈什么权利呢，你说呢？”

　　精明的眼睛透露出煞气，陆北饮当下就明白了，这个人一点都不在乎他是死是活，因为他相当于一具会走路的尸体而已。

　　“一点权利都不留？那生存呢？”

　　“我们会提供你生存空间，当然，想要活下去需要你自己努力，靠这儿。”康坦义指了指脑袋，“具体的规则到了那儿之后会有人教你的。”

　　“我明白了。”陆北饮默默地接受了，“不过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尽管问。”康坦义摆出知心大哥哥的模样。

　　“我弟弟，陆上舟在哪儿？”

　　“他很好，不用担心。”康坦义由衷地说。陆北饮不喜欢这么笼统的回答，但看康坦义闭口不谈的态度，他选择闭嘴。

　　只要他活着，他会查清楚的。

　　“没其他问题了吧？”

　　陆北饮沉默以对，康坦义笑了笑说：“放心，我们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然后送你去新家，那里面有很多你的同类，好好相处吧。”

　　康坦义打了个响指，眼前的影像又变成了一堵苍白的墙。陆北饮重重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这样四肢无力地被绑着，鬼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不过，他显然是多虑了。

　　苏醒后的第二天，他就被解除束缚，允许他在房间内自由走动，三餐也准时给他送来，没什么味道，可总比饿肚子强，陆北饮仅仅为了吃饭而吃着饭，为了恢复而锻炼身体，对着墙根倒立，拿机械手当陪练，陆北饮自己玩得不亦乐乎，就是精神上贫乏了些。

　　当陆北饮忍无可忍地用番茄酱在墙上写分子式的时候，正对床铺的墙壁又变成透明，许久不见的人出现了，并通知他准备手术。

　　陆北饮的顺从几近麻木，所有的研究员都认为他会大闹天宫，可他没有，他安安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亮出左臂供机械手在上面划拉开皮肤，挑开神经和血管，安上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成椭圆形，表面极其光滑，而且只有指甲盖大小，手术完了陆北饮就能随便动弹，他转了转手腕，有些刺痛，但不是不能忍受。

　　“准备好迎接新家了吗？”神经质的康坦义在手术结束后热切地问他。

　　陆北饮又白了他眼，“你在开玩笑吗？一群白老鼠关在一起的地方能优越到哪儿去？”

　　康坦义捏住他后颈，蹲下身贴着他耳朵说：“你放心，你们可是最珍贵的白老鼠，不愧亏待你的。”

　　陆北饮没说话，他觉得整件事荒诞得像个梦，可这梦，切切实实发生着，他要么逼迫自己坚持下去，要么，干脆疯掉。

　　“希望我们不会很快就见面。”康坦义拍拍他的头，把他送上了车。临行前，陆北饮朝康坦义站着的地方望了眼，气势宏伟的大楼外墙贴着金晃晃的几个大字：LGS研究中心。

　　这鬼地方还是不要来的好。回过头，陆北饮在心中念叨。

　　车子沿着岛中央唯一一条通道往前开，整个通道宽约5米，高约4米，能容纳两辆车并排，最重要的是，它是全封闭的。透过车窗，陆北饮能看见透明屏障外野生动物自然状态下的情况，如果他只是来这儿做一次普通的野外考察研究，他的心情会比现在好得多。

　　无障碍通行超过4个小时，陆北饮看到了目的地，那是个巨大的好像珍珠的建筑，通体泛着粉红色的光泽，如果以实验体的牢笼来评价，造这玩意儿似乎有些大题小做了。

　　车子在建筑物外十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陆北饮奇怪看了司机一眼，示意这还没到呢，难不成要他靠两条腿走进去？

　　那司机居然验证了他疑问，“你下车，走进去。”

　　“可是还很远。”

　　“我们只能开到这儿，只有你们能进去。”司机的口气有点酸，陆北饮不懂了，难不成他还羡慕自己关在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啊？

　　怪哉地咕哝声，陆北饮还是走下车，砰地摔上了车门，司机迫不及待地调转车头开走了。望着那绝尘而去的车子，再看眼前没什么异样的原始森林，陆北饮心底开始打鼓。

　　这前面，到底为什么走不进去啊……迈开步子，朝前甩动的手臂触到了薄凉的物件，指尖一阵针扎似的疼，只见全然没有一物的空间展开无数蜂窝状的碎片，陆北饮眼前一亮，这才明白那司机为嘛不能往前走——这是生物屏障。

　　这实验老鼠待的地方还真够高级的。陆北饮无声弯了弯嘴角，迈腿跨了进去。

　　几乎同时，他到来的消息传递到了结界内的每个角落，凡是有人的地方，窃窃私语没有间断……

　　“有人来了。”

　　“新人进来了。”

　　“哪个区域的？”

　　“A1区的小子。”

　　“A1区的小子啊，那就不用客气了。”

　　围坐在一楼大堂东北角的一群孩子相继站起身，A3区和A2区的人占了大多数。另一边，A1区的少年分散地坐着，表情或冷漠或担心，可没人站起来说一句话。

　　A2区和A3区组成的少年团一窝蜂走出大厅，推搡着一个眼角耷拉下来像个八字的少年。少年身材不矮，却总是示弱地弓着背，讨好地看着拍打他的人。

　　“崔正安，一会儿好好把握机会。”一个身材魁梧的少年捏着他的肩膀说，“不怕打不过，我们都会帮你的。”

　　叫崔正安的少年眉角微扬，摆出的依旧是难看的丧门星似的表情，“多谢大哥提携！”

　　魁梧的少年随便应了声，风风火火地一大帮人冲了出去，而被当成目标的陆北饮，还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