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A-1.血案迷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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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小学五年级的课堂里，A班十五名学生分成两列坐在教室的东西两边，中间的空地则是老师讲课的地方。透明电子板上，两幅完全相同、水平翻转过的世界地图面朝东西各自展开，老师点了点亚洲，地图骤然缩放，对准了这块区域。
望了望左右肤色不一的孩子，老师清了清嗓子说：“接下来我们介绍自己的家，亚洲。有谁知道亚洲联邦制是什么时候建立的吗？”
“2400年。”
“正确，2400年，亚洲顺应世界融合的趋势，通过建立联邦制，简称亚联，执行至今已经有130多年的历史。亚联成立后，根据地域人种以及经济发展规模主要分为三个区域，有谁知道是哪三个区域吗？”
座下鸦雀无声，老师看了圈，撑着头叹了口气。
唉，如果那个叫陆北饮的孩子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想起那个聪明漂亮的学生，她又是摇头又是惋惜，甚至流露出些许愤懑，临末了，她收回思绪，继续讲课。
“亚联主要分为三个区域， A1区主要包括东亚大部分区域，信息科技，电子技术最为发达，A2区主要指南亚和东南亚，风景宜人，自然资源丰富，这里以保护性发展为主，注重自然和人类的和谐。A3区主要指西亚，那里民风淳朴，农业发达，是亚联粮仓。亚联仿效欧盟，南美联盟等组织的措施，采取协作共享的方式谋求发展，三个区域之间无谓强弱，无谓高低，大家都是亚联中的一员……”
“老师，陆北饮什么时候过来上学啊？”一个女孩儿举手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还在讲课的老师的话头戛然而止，表情很为难，“诶？这个……”
“陆北饮不会来上学了，他把他家的家庭医生杀掉了，我爸爸说了，那是要关一辈子的罪。”一个男孩儿站起来，声音洪亮地说。
“你胡说！陆北饮才不会干这种事！”女孩儿恨恨地跺了跺脚。
“怎么是胡说，所有人都在说这件事！你回家没看电视吗？！陆北饮杀人的事已经在亚联传开了！说他是魔人，是人造子宫搞出的怪胎！”
“闭嘴！你胡说！你胡说！”女孩儿堵住耳朵哭喊着，“你嫉妒他，是你嫉妒他！”
“我干嘛要嫉妒他？！他是个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
“不要吵，大家都不要吵了，现在还是上课时间……”
男孩嘶吼的声音吓坏了其他的孩子，一时间哇哇哭声，桌椅碰撞声此起彼伏，而老师的劝告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
而整件事的导火索，12岁的少年陆北饮，现在正关在少年管教所里。
这地方就是三面墙一道铁门，床是有的，木板搭靠在角落，上面铺一层劣质棉就是了。无聊的时候，陆北饮把那被子拆了抖出里面的棉絮，一把一把捏着玩，然后编成麻花绕在铁栏杆上。监视他一举一动的警察觉得他不正常，这个年纪的孩子，被迫离开双亲后不都哭天抢地要爹要娘的吗，他倒好，从进来第一天就一句话也没有……
哦，他说过一句：不是我杀的。
51……嘴里数着数，陆北饮并上三股棉絮拧成的绳绞成麻花系在栏杆上，手中的活计一停下，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天的情景：自家公寓，自己的房间，花大价钱买的复古线绳耳机挂在家庭医生的脖子上，黑色线绳在医生脖子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勒紧的皮肤变成紫色，医生背后，溅在墙上的血迹像是蝴蝶张开的蝶翼，吸饱了医生的鲜血，变得黑红发亮。
陆北饮躺在自家床上，床还是充满童趣的上下铺，弟弟搬走了自己还睡在那上头，被子被血泡得红中发黑，自己也跟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活脱脱一个小血人。
陆北饮盯着医生的尸体发愣，脑中搜刮起昨天的记忆。
昨天，是医生给自己做定期检查的日子，自己被带到了社区医疗平台，医生给他仔仔细细做了遍检查，临末了又塞给他几罐SG制药公司开发的新药。
陆北饮又忍不住嘲笑他，“医生啊，你是SG制药的铁杆粉丝么？怎么什么药都拿来给我？”
医生笑眯眯地说，“这是特别福利，别人没有的。”
陆北饮甩了甩手里的药瓶，笑着开口：“医生，你是不是把我每个月的体检报告都卖给他们了？”
医生神色躲闪了阵，笑容变得僵硬，“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做这种有悖职业道德的事。更何况，我已经为你家服务八年了。”
“是啊，八年了。八年前，我十岁，如今我依旧是八年前的模样，医生你没想过查出原因吗？还是说，你把查到的东西直接告诉别人了？”陆北饮当着他的面把药瓶丢出了窗口，一脸嘲讽地看着他。
医生的脸色变了变，声音沉沉地说：“陆北饮，我这也是迫不得已，你的病在医学界是个禁忌的字眼，它的存在比人体克隆还要神秘，如果我想了解更多的细节，我必须答应他们的交换条件。”
陆北饮直视家庭医生的眼睛，“医生，能告诉我了么，我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听说过……不老症吗？”医生的声音在耳畔轻颤，“你是绝无仅有的例子，绝无仅有……”
医生的话越飘越远，不知怎的，陆北饮平白无故地昏了过去，后来发生的事都不知道，直到他醒过来，看到那副场景，闪进陆北饮脑袋里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房间不能住人了。
第一时间冲进房间的不是家里的任何一个人，而是警察。
亚联刑警不由分说把他架走了，开始对房间进行调查取证，见到家人是12小时以后的事，在一间不足十平米，四面都是单面反光玻璃的探视间里。母亲抱着他失声痛哭，陆北饮心想，还好没让老妈看到自己满是鲜血的样子，不然她一定会吓死。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妈问他，他自己也莫名其妙，他知道什么。
“谁会陷害你？！你只是个孩子！”老爸摘下眼镜，双眼通红。
“他只是外表看上去像个孩子，只要检查就能发现，他的骨龄其实已经超过18岁。”冷漠的声音插了进来，逼得老妈放声尖叫，“陆上舟你闭嘴！”
陆北饮抬眼看向那个站在墙角，不容忽视的存在——陆上舟，他兄弟，更准确的说是他的弟弟，明明比自己小两岁的人，从4年前开始，就可以居高临下地瞪着自己，陆北饮心里不无感慨，为什么自己倒霉都倒得这么有特色，长不大，一点都长不大。
“我会怎么样？”陆北饮询问他的家人。
“没事的，没事的，”老妈拼命摸着他的头安慰道，“我们已经给你请好了律师，他是刑法方面的权威，何况你只是个孩子，完全没到法定年龄，他们很快就会把你放出去的。”
陆北饮弯了弯嘴角，不似开玩笑地问：“如果像陆上舟说的那样，他们发觉我并不是一个孩子，那该怎么办？”
“别听陆上舟的，你的身体发育一直就停滞在八年前，没人会发现的！”
陆北饮扯了扯嘴角，老妈说的没错，他确实没变，这八年来他一直保持着十岁儿童的状态，除了脑袋里装的东西，他跟普通孩子没什么两样。书一直在重读，病一直在看，可是根本没有进展。陆北饮觉得，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他迟早会被这循环往复的生活弄疯。
“像他这种怪胎，还不如赶紧去死。”陆上舟冷冰冰的声音无疑给老爸老妈丢下一个重磅炸弹。老妈放开陆北饮冲上去甩了陆上舟一个巴掌，“你这是什么态度？！陆北饮是你亲哥哥！”
“什么亲哥哥，他是人造子宫弄出来的怪胎！他是凑巧跟我有血缘关系！”陆上舟打开老妈的手，冲着陆北饮叫嚣。
“陆上舟！”老爸捏坏了眼镜，气得说不出话。
陆北饮看了看双亲，又看看陆上舟，半冷不热地说：“吵够了就回去吧，你们这样对我一点帮助都没有。”
“陆北饮……”双亲深深叹了口气。
“哼，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陆上舟冷哼了声，越发看不惯陆北饮的脸，凭什么啊，一个人造子宫弄出来的怪胎，长了一张跟他小时候相同的脸。
“人不是我杀的，麻烦你们这样通知律师，让他准备无罪辩护。”陆北饮这样交代双亲，这也是那天探视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现今距离那天已经过了……51天了。
陆北饮无聊地拨弄自己的手指，过了会儿，铁栅栏“咯哒”一声解锁，门哗然打开，陆北饮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想：这时候谁会过来看我？
陆北饮一条道走到底就是探视间，这算是给他这个特殊杀人犯的特别待遇。
房间里坐着一个身着浅蓝色西装的男人，鼻梁上架着这年头没人会戴的金丝边眼镜，细长略微上挑的眼睛，给人感觉极其精明，陆北饮不讨厌精明的人帮自己的忙，可他感觉，这人不是过来帮忙的。
“你是？”
“康坦义，你的律师。”两人礼貌地握了握手，康坦义轻轻一笑，“你的表现真不像个孩子。”
陆北饮没跟他打马虎眼，“我的实际年龄你应该知道，不用讲这种不好笑的笑话。”
“很爽快，那我们就聊聊案子的事。”康坦义推了下眼镜，整个人的气场都跟着转换了，陆北饮忍不住坐直了身。
“我想知道医生到底是怎么死的？”
“失血过多，”康坦义翻开案宗幽幽地说，“他背后拉开一条长约30CM、深8CM的口子，全身的血液都倒在了……你的床上。耳机的线绳是后来绕上去的，勒上去的时候他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
陆北饮静静地听着，忽然开口：“我不喜欢血流成河的场面。”
“所以？”
“就算我杀人也不会搞出那么多血，床单，被子还有地板全部都报废了。”
“嗯？”
“那个是要花钱的。”
康坦义扑哧一笑，纤长的手指摆到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节奏，陆北饮看着他手，手形不错，只可惜指尖有些泛黄，像涂了一层蜡，有些煞风景。
“你在看什么？”康坦义对他的反应很感兴趣。
“你不是律师。”陆北饮抬眼，懒洋洋地说。
“怎么说？”康坦义眉眼含笑，口气却露出胁迫。
“你的手，不像是一天到晚翻案卷的手，倒像是成天坐在实验室里，摆弄化学仪器的。”陆北饮顿了顿，“医生似乎经常跟SG制药的人打交道，你也是SG制药的人吗？”
“你很聪明。”康坦义淡定地说，“我很高兴，自己在跟一个聪明人打交道。”
“劳驾，给句实话，医生是不是你们弄死的。”
“不，医生是你弄死的。”康坦义一字一顿地说。
陆北饮皱了皱眉，“人不是我杀的。”
康坦义不顾陆北饮的辩词，自顾自说：“我会为你做有罪辩护，被害人有恋童癖，欲对你实行不轨，你出于自卫，所以用耳机的线绳绕住了被害人的脖子。”
陆北饮眼中跳窜出火焰，他死死攥紧摆在腿上的手，冷声问：“那请问那一堆血我是怎么弄出来的？！”
“你有一个共犯。”康坦义笑容满面地说，“他看到你被人侵犯怒火中烧，拿出光刀对被害人实施伤害，背部伤口足够致命，被害人也就魂归西天了。”
“请问你上哪儿给我找了个垫背？”
“你认识的，陆上舟。”
“你在开玩笑？陆上舟怎么肯做我的垫背？”那小子恨死我都来不及，“你对他做了什么？”陆北饮口气骤冷地问。
“你在乎？可他那么讨厌你。”康坦义的笑脸变得欠扁，陆北饮越发觉得，摆在自己眼前的是个自己无法承受的阴谋。
“你们……到底在盘算什么？”
康坦义答非所问地说：“记住我跟你说的话，那些就是事实。”
“事实？”陆北饮顿了下，“原来你们连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都有了。”
康坦义莞尔，“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越融合越分裂，越平等越不平等。”
社会上，十岁龄童绞杀家庭医生的报道在A1区传得沸沸扬扬，舆论开始就此问题进行深入探讨，有的人说现代生物科技的高速发展导致人性缺失，扯啊扯的扯到了人造子宫上，掀起的又是一股号称遵循自然法则的人士对人造子宫的抨击。
而另一边，呼吁家长对子女的关爱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他们强烈要求严惩那些将魔爪伸向儿童的人，还有的人，则对兄弟共同联手杀死一个人的事件唏嘘不已，号召要重新审视人性，审视道德，审视一切随着时代沦丧掉的美德……
陆北饮对外界的评论知之甚少，甚至没见过他所谓的“共犯”陆上舟，对陆上舟的印象，永远定格在他指着自己鼻子骂的那个瞬间。
他们兄弟互相看不顺眼是事实，陆北饮明里面和陆上舟相安无事，暗中没少给陆上舟小鞋穿，而陆上舟，火爆脾气总是喜欢当着众人的面挑衅，最后吃亏的多半是他自己。
尽管如此，陆北饮骨子里却比陆上舟相信血缘羁绊这种俗套的说法，可能是因为他没在妈妈肚子里出生的关系，陆北饮对血脉格外珍惜，他讨厌陆上舟乃至憎恨也是他的事，别人怎么能把算盘打到陆上舟的头上？陆北饮在不大的空间里不停徘徊，直到他被通知该去第一场听证会时，他还没想出来什么好法子来。
陆北饮被四个彪形大汉带上警车，他轻声问了陆上舟的情况，他们告诉他，到了听证会就能看到他了。陆北饮不说话，乖乖钻进警车后座，警察怕他气闷，特意把小格窗户拉开了些，透过条条铁栏杆，外头的风景看不出多少，唯有凉风丝丝吹进来。
陆北饮眨了眨眼，眼皮上沾住了脏东西，他拨了拨眼皮，手上是碾碎的蓝色磷粉，抬眼望去，一只硕大的蓝色蝴蝶落在栏杆上，翅膀一张一合，漂亮极了。
“蝴蝶？”看到那蝴蝶，陆北饮是当真诧异，这是光明女神蝶，早在一百年前就灭绝了，怎么会飞到这儿来？
陆北饮伸手过去，蝴蝶极有灵性地飞到他手边，陪坐的警察夸了句这蝴蝶真漂亮，陆北饮的脸色却变了，他甩手想把蝴蝶丢出去，蝴蝶撞上栏杆，节肢开始发光，瞬间，整个车厢被一片刺目的白光覆盖。
警车控制不住当街侧滑，冲向隔离栏开到了反方向的车道上，自动刹车启动过晚，最后警车连撞4辆车后冲上人行道，车头撞进树杆熄了火。
心有余悸的市民纷纷开始报警，就在这时，警车发生了爆炸。冲击波的声响让在场的群众一阵惊慌，热浪滚滚，阻挡住了好事者的脚步。
很快，挂着红十字标志的直升机降落下来，抬走车上的人直接离开了现场。
作者有话说第1章 A-1.血案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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