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泪》水何采采

52、第二十六章 冷宫香兰笑（中）

　　第二十六章冷宫香兰笑（中）

　　非政有些疑惑：“君上，您既然知道勾践的用心，为何不杀他？”

　　夫差瞪了他一眼。

　　害死孙少卿，险些害死子庆，阿施恨了他那么多年，这一次，他便要保全这些人的性命，只为与她相安。

　　这时候，阿施、旋波与郑旦已然在寺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简陋陈腐，充满着老旧衣物味道的住所。

　　虽是白天，此处确实在参天树木的遮挡之下，暗淡不见天日，岁是正午，进了院子，却只觉得鬼气森森，仿佛此处曾经埋藏过许多宫女。打开宫门之后，里面更是尘土飞扬，还飘过一个白色的影子。

　　素来淡定的旋波亦是吓得花容失色：“这……这里不会有鬼吧？“

　　阿施壮着胆道：“胡……胡说，哪里会有鬼！“

　　屋子里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蜘蛛网占据了墙角，宫室之内也不再有好看的屏风，也没有焚燃着的香料，没有漂亮的梳妆镜，甚至没有寺人和宫女，阿施还看到了一尺白绫在房梁上晃啊晃。

　　“啊！”阿施和郑旦尖叫。

　　郑旦挺身而出，挡在阿施和旋波的面前道：“别怕，有我！“结果，并没有看到什么鬼影子，只有几只小老鼠飞蹿出门去了。

　　阿施瞠目道：“这里，不会是冷宫吧！会不会没有好吃的要饿死我们！”

　　旋波打量着四周，点点头：“嗯，应该是。不过，应该不会饿死我们吧？”
　　阿施忙问：“难道夫差的意思是，最简陋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让伍子胥不会猜到我们在这里么？”

　　郑旦道：“就算是这样，夫差这种保护我们的法子也太不让人待见了。这里的一切都这么陈旧，怎么住人啊！”

　　正说着，只听背后传来一阵哭丧的声音：“这里怎么就不能住人了，我同老鼠和蜘蛛一起，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

　　熟悉的声音，略带三分慵懒，四分娇纵，郑旦和阿施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东施！”

　　两人转过身来，果然见到了昔日的伙伴，施彩铃。

　　此时的她，步子沉重而踉跄，人也早就没有了昔日的风采，只见她面黄肌瘦，形容憔悴，一双眼睛都没了光彩，且脸上还有些伤痕，身上的白纱裙更是破旧而黯淡，还碎了好几处。

　　阿施心疼地搂住东施道：“彩铃，你怎么会在冷宫里！”

　　彩铃一听，瘪瘪嘴，哭了出来：“西施，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原来，当日彩铃被夫差临幸之后，整个后宫都沸腾了。不但夫差的夫人勾郓恨的牙根痒痒的，连他的美人阿菀也心中多了一根刺，对她又是敬畏，又是好奇。可是，不知为何，两人聊过几次之后，菀美人便不再来寻她，勾郓夫人更是给了她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把她放逐到了冷宫，冷宫之内，寺人们都是冷言冷语，且饮食也是残羹冷炙，时间一久，东施便形同枯槁了。

　　“夫差这个狠心的大王，他那么英俊的人，怎么就这么多忘事，他难道忘记了春宵苦短的那一夜了么？我心中想着念着他的好样貌好体格，一日又一日，他却任由我在冷宫中，可怜我的花容月貌和大好青春，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彩铃大哭。

　　“别怕，有我们陪伴你。”阿施给彩铃抹着眼泪，一边观望着四周：“这里其实挺好的啊，我们以前在苎萝村住着不也是差不多的样子，而且这里还挺大，后面竟然有个池塘，能养鱼就好了。还有块空地，可以种菜，只是往那儿要种子呢？”

　　众女恶狠狠地望着阿施。

　　这时候，彩铃忽然叫道：“咦，我们怎么好像少了一个人？文青青呢？“

　　旋波则将文青青为阿施博取信任主动选择刺杀一事道出，又将夫差将一女赐死，另外三女送与伍子胥一事道出，彩铃听后，先是流泪，后又大笑，道：“原来大家费了那么大的劲，有的人宫门都没有进来呀？还是我比较幸会，第一次见到夫差就……“

　　郑旦愤愤然道：“彩铃你住口，被打入在冷宫、倍受忽视的人没有资格说别人。“

　　彩铃方才住口，过了一会儿工夫，又忍不住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侍奉英俊的夫差呢？到时候，不但可以享尽人间繁华，还能劝说夫差放走越王。“

　　旋波冷笑：“你果然把侍奉英俊的夫差放在第一位，把享尽人间繁华放在第二，救越王放在第三位呀？看来不能指望你了。“因为旋波、郑旦、阿施的来临，午饭不再是残羹冷炙，却也只是青菜米饭，毕竟是热饭了。还加了一盆香喷喷的炖羊肉，新鲜做的，似乎还冒着微微的热气。饭是非政亲自送来的。让夫差的第一侍卫送饭，着实让姑娘们吃了一惊。

　　非政道：“后宫事务是勾郓夫人管理，为了你们的安全，所以不便支出，你们有什么要求就和末将提吧。这是君上怕你们生活清苦，将自己饭餐中的肉匀出来的，这顿饭君上可就要吃青菜了。“
　　阿施大吃一惊：“不是传说夫差吃穿用度极其奢侈浪费么？“

　　非政道：“对外的传言岂可全信之。外面还传君上是个沉迷酒色之徒，其实他只是以酒为水而已，至于女色，他多少年来一直洁身自好。连你们这样的姑娘入了他的后宫，他亦是敬而远之；至于每日有百名宫女服侍的传闻，更是谬传，他除了练武就是读书、处理政务，哪有这些功夫应付宫女们？ “说罢，偷窥了郑旦一眼，只见郑旦盯着那盘羊肉，有些讶然。

　　肉，并非嫩羔羊，而只是普通的羊肉，亦是未加什么特殊的香料，家常的味道，传说中夫差以珍珠为炭而食珍馐的传说，看来是不个谣传。

　　饿了许久的彩铃伸出筷子，整盘肉瞬间消失了三分之一，她狼吞虎咽吃着，含含糊糊地说：“这位将军，我们以后的餐饭可不可以顿顿都有肉！”

　　郑旦反驳道：“荒谬，你是想让君上每顿都吃青菜吗？“

　　非政闻之，心中暗暗一沉，一股酸水自心底直涌上喉咙。

　　旋波白了一眼彩铃，扫视一眼郑旦，冷笑一声道：“吃什么无所谓，胭脂水粉少不得我们的。”
　　阿施笑嘻嘻地说：“非政将军每次都端给我们君上的菜，既麻烦，君上又吃不到肉，多麻烦，非政将军不如给我们带一点鱼种子，小鸡小鸭，和小青菜，我们自己解决如何？还有做饭的器具。这样我们就可以吃热饭啦！”

　　非政点头：“是个办法，不过有些委屈姑娘们了。”说完，他打量着郑旦的手，心道让这双弹琴舞剑的手养殖鸡鸭，真是暴殄天物。

　　“不委屈，反正我闲着也无聊。在苎萝村的时候，我也会养鸡鸭，还有浣纱呀。“阿施笑说：”对了，一定要有小母鸡呀，鸡蛋很好吃的！“

　　于是，非政采买来了一堆活物：小公鸡，小母鸡，鱼籽，青菜种子。这一天刚好他不当值，他便忙着姑娘们一起种菜，一起搭建鸡窝，当他和郑旦一起给鸡窝铺干草的时候，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旋波在一旁跳舞，丝毫不理会忙的惹火朝天的阿施、郑旦和彩铃。但冷宫之内很快就有了鲜活的模样。

　　非政将这一切告知夫差时候，夫差正在冰室里打坐练功。自他的原配勾吴夫人十八岁离世开始，他便经常入冰室练功。在这里练功，一是能迅速提升内功，二是能压制住内心欲望，这也是他多年少近女色的原因之一。他亦是允许非政在此地练功，除了显示平易近人、增强自己第一侍卫的内力之外，自然是为了交代一些秘密之事。

　　“是么？“夫差说着，继续盘腿坐在冰块之上。

　　“的确如此，几位佳人竟乐在其中。“非政道。

　　夫差又是欢喜，骂道： “这个笨阿施，只是让她暂时委屈在后宫，她却把自己当农妇了么？”
　　非政道：“阿施姑娘和郑旦姑娘只是为了不给君上添麻烦，这才忙碌，君上莫生气。”

　　夫差起身，来到自己的后花园，指着园内盛开的茉莉、栀子花、山茶等花卉，道：“把这些花移植过去几株吧，她既然喜欢忙碌，让她种花！”

　　非政领命，道：“是，不过，属下还有一事不解。“

　　夫差问：“何事？”

　　非政道：“既然君上喜欢她们，为何不与他们亲近？”

　　夫差恨恨地道：“你还不明白么？寡人若宠信越女，伍子胥那老儿必掀翻千重波浪来阻止，寡人伐陈国在即，他手掌兵权，又如何能欲他再起冲突。”

　　非政又问：“那伐陈之后呢，君上志在四方，几位佳人便要老死在后宫之中么？”

　　夫差把剑眉一簇，一双黑瞳凌厉似电：“掌嘴。”

　　非政狠狠自掌了左右两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