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我也是单身》芸岫

37、第 37 章

　　然而事实上，她们不是出野外……
　　是要去看望顾江声的奶奶。
　　这是苏旻敏坐上地铁之后才知道的。

　　她手扶车厢护栏，视线从黄荷提着的果篮和牛奶，移动至穿着得体的着装，再低头看看自己为方便“出野外”而特意换上的运动服——芭比粉的上衣、芭比粉的裤子，这是大一入学前，二姐硬给她塞进行李箱的，据大哥说，这套丑装还花了大价钱。

　　苏旻敏沉默了。
　　又叹口气。
　　算了，反正奶奶不认识她，她安分当个路人就好。

　　但是……黄哥怎么可以忽悠她呢！
　　更重要的是……黄哥为什么会叫她一起呢？！

　　苏旻敏幽怨的眼神来回往复。
　　黄荷把果篮朝她一递，“别紧张，我们就是代表课题组前去慰问，王老师人很好的。”
　　等下，王老师？
　　苏旻敏问：“顾哥的奶奶姓王？”
　　黄荷点开手机敲敲打打，“嗯，好像是小学老师，小区里的人都这么叫。”
　　小学老师？
　　小区？
　　黄师姐和顾江声的关系也未免太好了点吧……

　　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时间没过去多久，医院就到了。
　　病房的门半掩着。
　　黄荷换了一只手提牛奶，轻轻推门。
　　这是一间三床病房，但左右床无人，只有中间床上的奶奶正在打吊瓶，另一只手远远地翻着一本书。
　　见着黄荷探脸，老人家的眼神“噌”地亮起来，尽管面色有些憔悴，但精神矍铄，脸上皱纹全笑起来，“黄哥！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快进来！”
　　“王老师，我们来看看您，”黄荷大方地走进去，把牛奶放在床头小桌上，侧身招呼苏旻敏，“苏哥，放这里。”
　　苏旻敏抿着唇笑，半猫着腰进门朝王奶奶点头致意。
　　“这是……你们的小师妹？”王老师脸上笑盈盈的。
　　“嗯，谢老师今年刚招的，这会儿大四，明年才入学，已经跟我们忙了一个暑假了。”
　　“谢老师今年招女学生啦？”
　　“是啊，本校保研，师妹优秀着呢，怎么可能不招。”
　　苏旻敏骤然被夸，顿时耳边泛红，但碍于顾师兄家的王老师在场，只得配合黄荷的话，表情腼腆，弯眼微笑，一副淑女做派，然后……
　　她刚把果篮放到牛奶箱上摆正，手就被飞快地拉走了。

　　“大四啊，”王老师的掌心有些粗糙，但温度暖暖的。
　　她眼神上下打量着，问：“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苏旻敏。”苏旻敏慢慢地说，满脑门不明所以。
　　她侧脸偷偷朝黄荷使眼色。
　　手被拉住了，力道不大，可抽出来又显得不礼貌，怎么办啊在线等急！
　　但黄荷几次都没读懂她的求救信号，王老师仍摩挲着手和蔼地看她，苏旻敏只得继续聊，“呃，后两个字不一样，曰文旻，每文敏。”
　　边比划边说，最后，她坐在了床头的陪护小凳上。

　　之后，苏旻敏又被关照了生活和学习方面的事情。
　　她一一答了，王老师却好像忘记放开她的手，跟另一侧的黄荷聊了起来。
　　温柔的语气，温柔的笑容……
　　性格很好的样子。

　　她们聊起以前的事情。
　　原来黄荷跟王老师认识是在顾江声读大三的时候，当时课题组一群人到市郊采样路过，就去顾江声家里搓了一顿。

　　苏旻敏想象着当时的画面，思绪渐渐有些偏离，但没有完全跑神，因为身边两人的聊天说笑和左手手心里的温度在时不时远远地吊着。
　　她一边听着、笑着，一边分神想着王老师的周到。
　　虽然王老师看起来是在和黄荷聊天，但她一点没感觉到被冷落。
　　话题没有朝她身上引，掌心的照顾却半点没少。
　　只是她的手被挟持着，存在感非常强烈。

　　“紧张？”不知道聊到了什么，王老师忽然朝她转过脸。
　　苏旻敏懵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听到的两个字。
　　“不紧张。”她说。
　　“不紧张还出这么多汗？”
　　苏旻敏继续懵。
　　出汗？
　　她手背贴了下鬓角。
　　没出汗啊。
　　然后，王老师的动作是反手扣住她的腕，从枕边抽出来两张纸，抬眼的瞬间，疑惑地问：“丫头，你脸怎么红了。”
　　“可能……可能有点热吧。”
　　跑神被捉，还搞了一出乌龙，尴尬啊……尬着尬着就习惯了。
　　苏旻敏默默垂头，目光乖顺地看着王老师仔细擦拭她手心的动作，牙尖轻轻抵住了下唇内侧，

　　这是她少有的人生经历。
　　她还没有做好应对长辈郑重关爱的准备。

　　奇怪的家风使然，家里从长辈到小辈再到往来的朋友都多少有点不正经。气氛总是吵闹，跟长辈相处的印象里不是大开大合的拥抱和撒娇，就是热热闹闹的耍赖和互怼。
　　她要是摔倒了铁定先被笑上一阵，然后相互督促赶快拍照，必须把她的出糗瞬间记录下来。
　　扶她一把的可能性都没有，怎么还会有帮忙擦汗这类行为？
　　可是她在家一直都是甜心，无论什么场合，跟长辈相处最为游刃有余，而现在，她竟然觉得拘谨，竟然真的紧张起来。

　　奶奶……
　　这是顾江声的奶奶。
　　早听说过顾江声有个奶奶，今天才得见庐山真面目。
　　你好啊，奶奶。

　　汗津津的手重新变回干爽。
　　白色纸团抛物线形命中垃圾篓，王老师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道：“声声应该快到了。”
　　苏旻敏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说顾江声，“不是在新疆？”
　　“是啊，我说没事没事他非不听，非要赶回来，都是瞎操心乱折腾，黄哥，你问问他现在到哪了？”
　　“五十五到机场，路上四十分钟，现在应该快到了。”黄荷说完，唤醒手机的动作迟疑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王老师方才担忧孙子的神色全无，“我就说吧，他肯定要回来，还瞒我说忙完才回来。”
　　苏旻敏愣住。
　　怎么回事？
　　王老师看着面前被施了定身术的两个小朋友，笑起来，主动揭晓，“哈，被我诈出来了吧。”

　　苏旻敏顿一下，这才确认了刚才的直觉。
　　这什么和什么啊……
　　她侧眼看到黄荷一脸的无奈，明显这事见怪不怪。
　　原来王老师也会骗人？
　　苏旻敏和黄荷无语对视，正要说点什么抗议上当受骗，“吱——”，一声细响里，身后的病房门忽然开了。

　　来者是刚刚被王老师诈出来的真相本人。
　　风尘仆仆，但好像更帅气了。

　　苏旻敏回头，感觉满眼盛满的光和顾江声一起从门外空降。
　　但明明病房向阳，楼道被两侧房间包围是毫无疑问的建筑物内置通道，怎么讲都应该是病房的光打在顾江声的脸上。
　　不够科学，但无论如何，此情此景像极了漫画里最浪漫的久别重逢，接下来就该上演感人肺腑的破镜重圆。

　　苏旻敏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心脏不可抑制地砰砰狂跳。
　　胃、后背，乃至整个身体都被震到颤抖。
　　那些喜欢的、想念的、犹豫的、拖拖拉拉的情绪在见到真人的这一刻全部崩塌。

　　然而事实上，顾江声开门的动作只停留了非常短的时间，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停顿和对视。
　　声音和图像仿佛途径了传导速度最慢的介质，这会儿才渐渐朝她呈现。
　　她看见黄荷笑着打了招呼，问顾江声怎么两手空空，特产都去哪儿了。
　　顾江声回，特产已经被接机的洪飞带走，晚了可能就没了。
　　黄荷动作夸张地借机辞行，边跟王老师告别，边拉起一旁木愣愣的她。
　　而她的脸上挂着的是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表情。

　　此时，王老师还拉着她的手，“哎哟，苏哥又脸红了！”
　　顾江声这时才真正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苏旻敏顿时五识归位，全脸爆红。
　　整个人都要热到冒烟了，偏偏思维迟钝，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她模仿着黄荷的样子跟在后面僵硬地点头辞行，直到人已经机械地走出门外，手碰到门把的时候，才顿然恢复独立思考。

　　不行。
　　她想。
　　她的第一次见面不能这么掉链子，不能就这样谢幕。

　　于是，苏旻反身敏深呼吸打气，在黄荷诧异的目光中重新推开了门。
　　轻扬唇角，挂上得体的笑。
　　她说：“王老师，我们先回学校了，下次再来看您。”
　　她又转脸看向顾江声。
　　“顾师兄，”她面上闪过一丝犹豫，然后才迟疑道，“你下午回学校吗？”
　　“回不回啊，苏哥问你呢？”等不及的王老师从旁帮着催促。
　　“……回。”顾江声终于说。

　　苏旻敏放松下来，愉悦的心情展露在脸上。
　　第一步！
　　她走出了“复合”的第一步！

　　王老师也冲着她笑，“苏哥刚进实验室应该没那么忙吧，要多来家里玩啊，奶奶给你做正宗的A市菜，不认识路让你们的顾哥带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