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万年之凌霄染》嫽之之

6、情生变数

　　嫄安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与云凌的这段情，才刚刚开始，便要走向终结了。
　　三月以后，云凌回到天宫，怀里却多了一只红狐。嫄安初见这只红狐时，觉得这狐狸甚是可爱，以为这便是云凌带给她的稀罕玩意儿，伸手便要去抱它，却被那狐狸在手上挠了三条道道，血珠子汲汲从伤口冒出来，滴在了地上，可见那三道口子着实不浅。
　　云凌见状，连忙起身帮嫄安包了伤口，说道：“我忘了同你说了，这是在我在南荒遇到的小狐狸，那时它满身是伤，眼看就要不行了，我便救下了它，谁知它伤好以后便一直跟着我，且只有我一人近得了它的身，其他任何人只要靠近它，它便会发怒。眼下它伤还没有好完全，我见它可怜，便将它先带回天宫养着，这小家伙脾气不大好，你日后可要注意了，切莫再靠近它。”说着又顺了顺狐狸毛。嫄安生生愣在了原地，想不到云凌竟对这小狐狸这般宠溺，换作往日，要是发生这样的事，云凌绝不会三言两语就了事，处理得这般潦草，记得有一次，嫄安被昴日星君养的火麒麟喷火烧坏了头发，云凌知道此事以后，趁着火麒麟睡着了，将它身上的毛拔了个精光。
　　嫄安觉得委屈，却也没再多想，想着这狐狸的伤还没好全，天宫又少有这样伶俐可爱的动物，云凌对它不同些，也是自然。
　　此后云凌日日抱着那狐狸，即便是和嫄安待在一起，也未将那狐狸放下，也没再送嫄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再为她描一幅丹青。嫄安询问他下界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或者东西，云凌也只是含糊几句，没作正经回答，一心逗他的狐狸。她倒也不是在乎这些小东西，只是云凌的转变让她有些手足无措，换作从前，云凌绝不会对她如此视若不见。
　　许是因为年龄稍大一些，嫄安不喜对着云凌撒娇，云凌眼里也少有对嫄安的宠溺，嫄安觉得这便是他们之间的相处之道，他们之间不需要那般的矫揉造作，可是近来，嫄安却从云凌的眼神里看到了那样的宠溺，却不是对她。
　　她自小便没有亲人，每一个对她好的人她都会记在心里，她尤其重视与云凌的这一段情。那时候的她凡事都想弄个明白，都想整个输赢，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嫄安曾在天宫藏书阁的一本古籍中看过，说狐狸会迷惑人的心智，她从来不信这些歪门邪说，可看云凌如此这般反常，莫不是真的？嫄安是法力极高的上仙，她怎么也看不出这只狐狸有何与众不同之处，许是她想多了吧。但这只狐狸绝不能再继续留在天宫。
　　嫄安见这狐狸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跟云凌提议将这狐狸放回山中，总不能一直留在天宫，云凌却说：“原先我也是想着待它伤好以后便将它放回山中，可它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些时日，我却有些舍不得了，天宫的日子着实无聊，你看它生得这么可爱，何不就将它留在天宫呢，也好打发那些无聊时间。”
　　“有我，你也觉得无聊？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云凌将目光从狐狸身上移向她：“你是你，它是它，我知道你爱吃醋，可它不过是只狐狸，你同它挣什么。”
　　“我爱吃醋？我不过是在乎你。”
　　“你若真的在乎我，便不会这般无理取闹”，说完又用手顺了顺狐狸毛。
　　有片刻的时间，嫄安有些晃神，待她回过神时，云凌已抱着狐狸走到十步开外的地方，如今，他连离开都不愿同自己打一声招呼吗？
　　嫄安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见他站在了原地，该是听到了她在叫他，嫄安便接着道：“我听说狐狸最擅迷人心智，你是不是……你若不再倾心于我，和我说便是了，我不是喜欢死缠烂打的人，可我受不了你如此折磨于我”，嫄安说着说着就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云凌稍稍转过头，却也看不到脸，微风带起了他的几缕头发，几片凌霄花瓣落到他的头发上，又被风吹落，嫄安看得有些恍惚，眼前这个人，是云凌，却又不是云凌，她听到他说：“嫄安，是你想多了，今日风有些冷，你若是觉得身体不舒服，便回去歇着吧。”
　　嫄安愣在原地许久，她不记得云凌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大概说完那些话就离开了吧。是啊，今日的风确是冷了些。凌霄花开得比三月前更红了，人还是那些人，景还是那些景，可心却变了。微风一阵一阵的，嫄安打了一个喷嚏，这才回过神来，拢了拢衣襟，捋了捋被风吹到额前的碎头发，回去了……
　　嫄安从前就听天宫里的人说，人心易变，原来仙也如此。云凌从前对她那样好，她如何也想不到，她与云凌会有如此的境遇，她有些迷茫了。
　　嫄安想的那个法子，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没再向云凌提起，云凌也没有问起过，他大概已经忘了那日离开天宫时同她说过什么了吧。
　　终于，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这层关系，还是被捅破了，或者说是终结了。
　　那日，嫄安准备了一些糕点，想要与云凌一起吃。刚走到房门口，便听到里面狐狸欢快的叫声，嫄安推开门，云凌正在逗那只狐狸，用的竟然是她送给他的那块手帕。
　　云凌见她进门，抬眼望着她说：“你怎么来了？”
　　嫄安走到案桌边，把手中的糕点放在桌上，坐了下来，并没有直视他，她冷冷地说：“你可知道，我送你手帕的用意？”
　　“我……”云凌的答话被她打断：“想来你已然忘了那日离开天宫时，我同你说过的话，你既忘了，那便忘了吧，我也不愿再提起。”
　　顿了顿又说道：“你当知道，我从不随意送别人东西，不管在你看来这手帕是何用意，但绝不是让你拿来逗狐狸的，你这么做，究竟置我于何地？”
　　开门见到如此情形时，她震惊，她恼怒，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她想要问他为何要如此待她，她想问他离开天宫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想要听到他的解释，可是，都没有，他什么都不愿同她说，仿佛错的那个人是她。
　　她的确是生气了，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她在生气，他们从小认识，她是什么脾性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现在他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从前，他是最在乎她情绪的那个人，变了，果然都变了。原本一肚子的话，到此刻，却都什么都说不出，他的不作为，不过因为不在乎罢了。
　　嫄安觉得今日似乎也有些冷，听不到他的只言片语，她想回去了。起身，拉开门，她微微偏过头，问了一句：“云凌，我在你心里，到底有几分轻重？”果然，他没有回答，嫄安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形，可她终究还是想知道，他不愿说，那便算了。
　　她掏出随身带着的剑穗，是云凌那日送给她的，嫄安日日带着，生怕弄坏了，也不敢时时拿在手上把玩，每次拿出来看几眼都是小心翼翼揣回怀里。剑穗从她的手里轻轻滑落到地上，她说：“这个，还给你。”
　　嫄安出门，疾走了几步，她原以为云凌会追出来，可回头却是空无一人，她觉得心凉。嫄安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孤独的人，纵使全部的人都不喜欢她，她也还有一个云凌，但如今，她有什么呢，她想，难道这就是所谓孤独吗？
　　又有一日，嫄安独自一人坐在瑶池旁的凌霄树下闭目乘凉，听到不远处石头后面两个正在扫地的小仙议论纷纷。
　　一说：“喂，你记不记得，太子殿下回天宫时，曾带了一只红狐狸。”
　　“嗯，记得记得，据说很是招殿下喜欢呢。”
　　“听说那狐狸来天宫的这些时日，吃住玩都在天宫，吸收了不少灵气，竟化成了人形，据说还是个顶曼妙的女子，生得十分美艳呢。”
　　“啊？竟有这等事，那她还要继续留在天宫吗？”
　　……
　　嫄安起身直奔云凌的寝宫，她们又说了些什么，嫄安没有听到。
　　嫄安几乎是一脚把门踹开的，她见到他正在和一女子举杯共饮，她用妩媚且带有轻蔑的眼神看了嫄安一眼，她就是那只狐狸，错不了，此情此景，她怎么能不恼怒。嫄安一鞭子朝她挥过去，却被云凌截住了，嫄安呆呆愣在了原地。
　　云凌收起了她的鞭子，递到她手中，说：“嫄安，你来了，我正要去找你，有些话，我想同你说。”
　　“你想同我说什么？”
　　“这些时日，我想了很多，一开始我不确定，同玉织相处了这些时日，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真心，我对你……终究只有姐弟之情，我……不是你的良人。”
　　玉织……就是他为那狐狸取的名字吗？
　　“真心？你是说，你对她是真心？”
　　他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
　　嫄安接着说：“我对你又何尝不是真心，我日日夜夜想着你，对你这般好，而你呢，而你从未将其放在心上，对吗？”
　　不觉间，已有泪水从嫄安的脸颊滑落，她问他：“姐弟？你说与我只有姐弟之情，可你明明说过要与我生生世世在一起，你说过即便不做这天族的太子也要与我在一起，还有你送我的那些东西，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嫄安盯着他的眼睛，想要听到他的回答。
　　云凌莫开她的眼睛，回答她：“那……都是我的一时冲动。”
　　“一时冲动？好，好一个一时冲动……”
　　面对如此回答，嫄安不知如何是好，半响，脸上的泪水干了大半，她接着到：“我原本一无所有，后来天君收养了我，可我还是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而活，后来你出现了，我便觉得生命之中多了些乐趣，我分外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想要对你好，我以为我们可以长长久久……”
　　她走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袖，他也不躲，两个人贴得很近，这是个极暧昧的姿势，如果不知前因，任谁都觉得这是一对佳人在亲热。
　　她微微仰着头，对他说：“如果我此刻求你，你会不会收回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回到我的身边？”这语气，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