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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他们的私奔这样便在轰轰烈烈中开始,又悲悲戚戚的结束了。
      在归途中,他们遇到了前来追他们的陈大夫和公明仪,岸沚被公明仪接上了为她准备好的马车。也就在这个时侯,公明仪第一次愤怒地骂了墨翟,并打了他一个耳光。
      “卑鄙!你是个十足的小人!算我公明仪瞎了眼,竟与你这种人结交,真是惭愧!”
      墨翟心甘情愿地挨公明仪打骂,一句反驳也没有。
      “怎么了,心虚了?枉你读了十余年圣贤书,竟然连朋友之妻你都敢抢,你说你还配做人吗?你明知我爱岸沚爱得如痴如醉,可却还暗中背着我,带着我的未婚妻私奔。在你心里,你还有我这个朋友,还明白人伦道理吗?”公明仪激愤地说着,指着他咬牙切齿地发狠道:“墨翟,你们这对茍且的男女!我发誓,我一定会让你们生不如死、痛不欲生的!”
      “公明兄,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也不求你原谅,可是岸沚是无辜的,我和她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希望公明兄不要为难岸沚才是。”
      “清白?你们相伴这么多天,鬼才相信你们还是清白的!我一定要报复的!”
      “不,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可是我和岸沚真的是清白的,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哼!”公明仪打断他的话,苦笑一声道:“你的谎言终会有被我戳穿的日子,到时候如果让我发现自己娶的是个不贞的妻子,你们的下场肯定会很难堪!”公明仪说完,翻身上马,扬鞭远去,只留下墨翟一人走在孤寂的大道上。
      就从这个时候起,墨翟与公明仪这两个曾经是莫逆之交的挚友因为岸沚绝交。不久,岸沚嫁给了公明仪,新婚之夜,她用墨翟送给她的琴含泪弹了一首哀婉的曲子,并向其坦言自已这一生都只会爱墨翟一人,她的心永远也不会交给公明仪。这令公明仪很难堪,愤怒地砸了她的琴,含恨而出,丢下岸沚一人于洞房之内。为了报复岸沚对自己的无情,他竟在这夜与一个丫鬟茍合,并于第二夜将丫鬟公然带入与岸沚的新房中,当着她的面上演了一出颠龙倒风。
      而在这段时期内,墨翟也结束了在国子监中的学习。鲁悼公本慕其才华,许诺他学业完成后封其为大夫,但因他与岸沚一事在曲阜传得满城风雨,一直以礼仪立国的鲁悼公也只好忍痛割爱,对封官的事没了下文。处于官场与情场双重失意下的墨翟痛定思痛,他选择了默默离开,回到了家乡滥邑。
      墨祺已与儿子阔别数年,见他回来,忙了好多好吃的东西为他接风,并请来了路伯仁与吴虑作陪,席间,路伯仁言语中流露出要把女儿雪燕尽快嫁给墨翟的意思,吴虑见是美事,也跟着附和。岂料墨祺听在心里却认真了起来,一见儿子早已过了婚娶之龄,也该成家立室了,二来感激路伯仁多年来对墨家的周全照顾;三见雪燕温柔娴淑、吃苦耐劳,便有心忙替他们了结这门亲事,第二天竟也不跟儿子打招呼,买了鱼肉鸡鸭,径到路家门上替儿子求亲去了。路伯仁本巴不得有此良缘,二话没说,当下就与墨祺替儿女定了婚期,只等着喝喜酒了。
      话说路雪燕虽是温柔娴淑,但姿貌平庸,大字不识一个,琴棋书画样样不能,是个俗不可耐的普通农妇。将她和岸沚比起来,简直一个是地,一个是天;一个是丛生荆棘,一个是国色天香,这样一个女子又怎么能博得才情均为当世一流的墨翟的爱慕呢?当他得知父亲为已聘下了雪燕后,他的反应异常激烈,扬言终身不娶也不会与雪燕成婚。但墨祺的态度也很坚决,除了雪燕之外,他什么儿媳也不认;若他不娶雪燕,他就不是墨家的子孙。墨翟是个孝顺的儿子,为了此事他大伤脑筋,只好找到友人吴虑倾诉内心积郁的痛苦。吴虑与他从小玩到大,他很同情和理解其的心情,可是严峻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一个老粗的农夫自然爱莫能助,唯有劝他安心与雪燕成亲,以免伤了父子之情,也辜负了路伯仁父女多年来对墨家的帮助。
      此时心乱如麻,无路可择的墨翟在听了吴虑的一番劝慰后,也只有默默接收了这个无情的事实,静静地等侯着和雪燕成婚之日的到来。
      转眼间,良辰即至。墨翟怀着复杂的心情在两家老人面前与雪燕拜了天地,被众乡邻簇拥着将他们这对新人推进了洞房。本该是洞房花烛,良辰美景,夫妻恩爱,共效于飞,可他们的洞房中却显得冷清异常,二人就好像陌路生人,谁都没有首先划破沉寂,默然无言。一个是心有他属,神情惨然,视对方而不见;一个是心中暗喜,面容恬静,却因羞涩不肯开言,就这样,二人一直坐到深夜,始终无话。
      雪燕自幼与墨翟一起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对墨翟一直有着一种特殊而又深厚的情意,当她渐渐长大后,才知道这就叫做爱,但她却不敢把自己的心声告诉墨翟。直到如今,现在她终于梦想成真,嫁给了心爱的人为妻,她感到很幸运,也很满足,洞房花烛之下,她幻想着与墨翟的美好将来,幻想着相夫教子,与丈夫共享天伦之乐的情景,一丝欣慰的笑容便不知不觉地挂上了嘴角。她并不知道墨郎心里爱的是岸沚,眼见他始终不与自己搭话,甚至不看她一眼,她都简单地认为是丈夫害羞,只是静静地等着他向自己走来,等着他对自己千怜蜜爱。可是她的等待却落空了,这一夜,墨翟始终没对她说一句话,也没看她一眼,就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凳上,直到天明。
      新婚之夜就遭到丈夫冷落的雪燕并没有一丝怪怨之心,她仍认为丈夫脸皮子薄,时间久了,他自然就会和其他男人一样。但她万没有料到,新婚半月后,丈夫白天当着公爹的面对自己还能说上几句话;而一到夜里,丈夫就对她不理不睬,从来不肯与她同床而眠,权将桌子当了他的睡床,到了后来,丈夫竟连在房中睡觉都不肯,每当公爹睡后,他便抱了被子到柴房中睡,到第二天清晨公爹未起时再抱着被子回房,在外人面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时间的流逝证明了雪燕一厢情原的猜测的错误,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现实——丈夫并不爱她,甚至讨厌她。面对无情的现实,善良的雪燕选择了默默承受,她没有要求丈夫向她解释什么,也没有大哭大闹,仍旧一如既往,辛勤地操持着这个家,甚至在公爹与外人面前强颜欢笑,积极配合丈夫隐瞒他们婚姻不幸的真相。可这个善良的女人却不知道,命运中等待着她的决不止这些不幸,因为丈夫对另外一个女人的痴情,夹杂于其间的她将会遭受到更多更大的伤害和打击,而且会把她的心一片片撕烂、扯碎……
      儿子与儿媳婚姻的不幸,作为父亲的墨祺丝毫没有察觉,反而替儿子娶了这么好的媳妇感到由衷的高兴。眼见儿子已成家室,也去了他心中一块心病,这时一心指望着儿子济身官场、光宗耀祖的他遂劝儿子不要留恋儿女之情,荒废前途,让他尽快收拾去曲阜求仕。但他却不明白,曾经因才华深受鲁悼公器重的儿子早已因为一段不光彩的感情纠葛而受到了鲁悼公的撇弃,剥夺了他入仕的机会。为了不惹父亲生气,墨翟尽量隐瞒实情,同时为了逃避雪燕,他假装遵从父亲的意思,暗地里却收拾好木工器具,打算远离家乡,边做匠工边云游四海。
      墨翟主意已定,可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恩师史国师竟意外地出现在滥邑。其时家中只有墨翟一人,史国师给他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是好消息,要举荐他到宋国出仕;一个却是关于岸沚的坏消息,原来在月余前,公明仪将她逐出了家门,陈大夫以女儿为耻,不肯容纳女儿进陈家大门,逼得她无家可归,流落街头,受尽世人冷眼与凌辱。
      乍听到岸沚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墨翟什么也顾不上,就急着要去曲阜找她。
      “痴儿,你现在还找她做什么?”史国师叹息着劝道:“你已为她失去了太多的东西,何况她现在为公明仪之妻,你现在去见她,不是更要遭人非议吗?听夫子一句话,男儿仕途为重,还是赶紧收拾了去宋国出仕,也不枉你父母和夫子多年来对你所寄的期望。切不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毁了自己一生的。”
      “夫子,岸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都是由我墨翟造成的,如果当初不是学生动了邪念,也不至于累她这样。”墨翟情绪激动地道:“是我害了她,我愧欠她太多了,如今她这副模样,学生绝对不能袖手旁观,弃她于不顾的。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不在乎,哪怕为她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听着自己心爱的学生说出了这番用情至深的话,史国师知道难以打消他的决定,摇着头继续耐心劝道:“夫子原当你已经真正退出了这场感情纠葛,所以才告诉你她的境况,没料到你依然对她用情至深,那你当初既然已与她逃亡,又为什么要返回呢?墨翟,听夫子一句话,你爱上岸沚本就是一个错,与她私奔却又把她还给公明仪又是一个错,难道如今你还想再错一次吗?岸沚虽已被公明仪逐出府门,可公明仪毕竟还没正式休妻,你若现在去见岸沚,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你知道吗?既然你已把她让给了公明仪,你就不该再与她有任何瓜葛,这样对公明仪是不公平的。你和公明仪曾经是最要好的朋友,但却为了一个女人弄得如此尴尬,夫子真的为你们心痛,尤其为公明仪心痛。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伤害了他,难道你还非得伤他到底不成吗?”
      史夫子的话深深触动了墨翟,一股对公明仪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可他毕竟太爱岸沚,他不能让她心爱的人遭受凌辱,嗫嚅着道:“夫子,可是……岸沚现在流落街头,学生又怎么……”
      “这是他们家的私事,不管岸沚正在遭受什么样的委屈,你都不该再横插一脚,因为那对谁都没有好处。何况公明仪是深爱着她的,依夫子之见,公明仪用不了多长时间一定会想通,把岸沚接回去的,说不定经历此事后,岸沚也会想明白,他们从此也就会过上和美幸福的日子。你若再去搅和,对事态的发展只有坏处却无半点好处,不但会使你前程扫地,还会增加公明仪对你的憎恨,导致他们夫妻关系进一步的恶化。难道你希望有这样的结果吗?”
      墨翟听了史夫子的分析,一时语塞。说实话,他虽仍旧深爱着岸沚,但他并不希望自己会破坏她与公明仪的关系。他只是太爱岸沚,太关切她,所以他决不忍心看着她遭受委屈而弃之不问。他只想尽快来到她身边去安慰她那颗受伤的心;只想替她擦去委屈的泪水;只想听她向已诉说内心的积郁,并和她一起分享痛苦。可是史夫子的言论也很有道理,他不忍因为自己的关心,再对岸沚造成更大的伤害,不想对不起公明仪;但他又不能说服自己在心上人承受巨大痛苦的时候对她置之不理。此时此刻的他和当初在决定放弃岸沚时的心情一样矛盾,不知所措,神情显得异常的不安与沮丧,只感觉到内心有如万丈波涛在澎湃击荡着,怎么也不能平静不来。他的眼前一再掠过岸沚流落街头,露宿于野的情形,想到她一个孤弱的女子一人流离市井之中,特别是夜里,他真的不敢去想像她会是怎么度过那漫漫长夜的。担心她露宿无地可栖;担心她受尽怕;更担心她受到不良人的欺凌……,怎么也不能放下心,眼中不自觉地噙着悔恨的泪花,黯然神伤。
      史国师看出了爱徒的心事,爱抚地帮他擦去脸上的泪花,回头望着曲阜城的方向对他道:“你不必替岸沚的处境难过担忧。其实陈夫人早就派人把她安置在城外的一个远房亲戚家住下,她的衣食起居都有人照应,只不过换了一个生活环境而已。”说着,又回过头,用期待的眼神凝视着墨翟的眼睛道:“这下你该放心地去宋国出仕了吧?这可是夫子费了很多周折才给你争取来的出仕机会,过了这个村也就没了这个店了,你可要好好把握呀。你是宋襄公庶兄目夷公子的后人,到了宋国后,宋君一定不会鄙薄于你,出头的日子自然不远,届时你不但拥有了锦锈前程,也完成了你父母几十年来的宿愿和众夫子对你所寄的期望。可不能因一念之差毁了自己的一生,也毁了师长对你的一片心那!”……
      墨翟经过一番强烈的思想斗争后,决定答应史夫子去宋国出仕。但他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在去宋国前偷偷看岸沚一眼,史夫子答应帮他这个忙。这天,史夫子被墨翟留在了家中,墨氏一家热情地招待了他,雪燕更是热情倍至,举手投足间都显得很大方得体,给夫子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在墨翟面前大加赞许她的娴惠淑德,要他好好对待雪燕。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席间热情倍至的雪燕其时内心有如压了一座大山,痛苦莫名,因为史夫子与丈夫的谈话全被她无意间听到,丈夫对岸沚的痴心令她感动但更令她绝望,虽然丈夫一直不爱她,与自己只有夫妻之名,但是她还是一直期待着有一天丈夫能接受她,现在乍听到丈夫竟如此痴情地爱着别外一个女人的事实,而且是一个让两个男人都为她心动的绝代佳人,她的精神真的快要崩溃,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姿质平庸,她根本就无法取代岸沚在丈夫心中的地位。这使她感觉到今生今世丈夫都永远不可能爱她,不可能接受她成为实际的妻子,内心悲痛欲绝。可是这个善良而又无知的女人还是选择了默默承受,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把泪水全往肚里憋,脸上却永远挂满了温馨平和的微笑。
      当天夜里,墨翟依旧在夜深人静时抱着被子要去柴房睡。其时雪燕还未入睡,正坐在床边替他赶缝衣裳,见丈夫在离家前的最后一夜仍然对自己冷漠异常,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她的心有如正被毒虫吞噬着般巨痛,眼泪不自觉地夺眶而出,终于忍不住哑着喉咙冲着正欲出门的墨翟叫了一声:“相公!”
      这时墨翟听到她的叫唤,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但却没有答声,也没有回过头去。
      “相公”,雪燕含着滚烫的热泪,望着墨翟的背影,心伤难禁地低泣道:“你明天就要去做官了,难道连一句话都没得跟我说吗?”
      听着雪燕透着绝望的话语,墨翟的心中好像被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停下的脚步再也无法向前迈出一步,这么些日子来,面对自己的冷漠无情,雪燕始终没有一句怨言,反而一如既往地扮演着一个好儿媳、好妻子的形象,独自承受着婚姻不幸的悲哀,又怎么能不让墨翟感到对她无比的愧疚与歉意呢?所以当听到雪燕叫他的时侯,一种负疚的心理从心底油然而生,促使他停下了脚步。
      “相公!”雪燕见丈夫为自己停下了脚步,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轻轻向墨翟身边走去,深情地看着他,用乞求的口吻冲他低声道:“你今夜可以不去柴房睡吗?相公这一去,妾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和相公见面,妾身……”雪燕生怕说多了会惹丈夫讨厌,连忙打住话,低下头,默默流着泪水。
      看着满腹委屈、楚楚可怜的妻子,墨翟的心头不禁为之一颤。妻子的善良使得他不忍再伤了她的心,怀着复杂的心情,墨翟的愧疚心最终促使他违备了自己终身为岸沚守身的意愿,他们终于从名义上的夫妻变成了实际上的夫妻。这一夜对雪燕来说是她婚后最幸福的日子,她紧紧地搂着心爱的丈夫,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兴奋得一夜难眠,静静倚在丈夫怀里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但她却不明白丈夫的心里永远只装岸沚一人,今夜的温存只不过是他对自己的补偿而已,他们夫妻之间注定有缘无分,命运带给她的将是无尽的泪水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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