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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流亡列国的生活,墨翟先去了齐国投奔宣公,时值宣公患病,对其照顾不到,齐国大臣一怕宣公病愈后会重用于他实行改政,不能容忍于他,瞒着宣公将其与众弟子逐出齐国,只得又改适他国。无奈其虽是闻名天下的大贤,列国君主却都不能接受他的学说,加之王公大臣皆怕君主用他改法,想尽一切办法都不能容留于他;有些国君虽愿意留他,希望他能帮助改法强国,不再受大国欺凌,可又惧怕鲁国兴兵罚罪,只得劝其另就高明。
      这样辗转了年余,墨翟与众弟子又来到了卫国,好不容易得到卫君特许,拨于京郊大宅一所任其与众弟子居住,总算安定了下来。
      这段时间内,由于倍受世间沧桑冷落,加之亲人的相继亡故,墨翟的情绪一直非常低落,脾气也越过越坏,动不动就对弟子发火,拿雪燕出气。雪燕自思岸沚已死年余,丈夫一定会想通过来,从此过上和睦的夫妻生活,哪想丈夫自岸沚死后就像着了魔一样,稍不顺意就对她摔碗砸筷、恶语相加,她倒也逆来顺受。一次,墨翟与禽滑离有事到燕国去,她闲来无事,替丈夫拾屋子,在他铺内发现了一张古琴,她并不知那张琴是岸沚到齐国和亲临行前留给墨翟的信物——也就是当初墨翟送给岸沚的那尾琴,也不知它对丈夫来说具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她只知道每当丈夫心情不好时就会对月下抚琴,晓得他是借琴消愁;这使她忽然想起丈夫数年前骂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什么都比不上岸沚的话,这个苦命而又善良的女人竟然突发奇想,认为只要自己学会了琴棋书画,丈夫也许就能对自己另眼相看,还能借此替丈夫消愁,拉近自己与他的距离,于是她就趁墨翟不在家的时日请来名师指点琴艺,闲暇时让弦唐子、胜绰教她下棋,而书画对大字不识一个的她来说也只好束之高搁了。她虽然笨拙些,但经过名师的精心指教,倒也能弹上几首简单的曲子,挺像那么回事的,棋艺在弦唐子等弟子的教导下尚能对局杀盘,只是每盘必输罢了,不过比起以前什么都不会可好多了。
      自从立志学琴之后,雪燕每夜必于窗下操琴,一心等着墨翟回来给他个惊喜。但她盼来的却不是丈夫的夸奖与惬意的笑容,反而遭到了丈夫一顿痛骂。那是一个夕阳无限好的黄昏,雪燕抱琴来至花园中抚曲,正好这时墨翟与禽滑离从燕国归来,进院就听到一阵悦耳的琴声传到耳边,恍惚间他误以为是岸沚在抚琴传来的声音,简直又惊又喜,快步循声奔至花园内,孰知雪燕早就听到了脚步声,早就熟悉了丈夫脚步声的她按纳不住心中的喜悦,要给他个惊喜,忙回眸冲他甜甜一笑,随即又埋头继续弹曲。可这一回头却让墨翟看清了她的面容,立即清醒了过来,把一肚的喜悦之情都化作了厌恶。他不能容忍雪燕玷污了岸沚的东西,更不能容忍她刻意效仿岸沚,认为她的琴音污染了自己的耳朵,侮辱了岸沚的才艺,不禁怒从心生,竟然将被他认为已被雪燕玷污了、已肮脏不堪的琴当场击毁,拂袖而去。自此他认为所有的琴声乃至所有的音乐都不能像岸沚奏出来的悦耳动听,认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人够资格奏乐,从此摒弃了一切音乐,不但不许别人弹奏,自己也与所有乐器绝缘,再不听任何乐声。这也是他日后著述中提出“非乐”的原因之一。
      其实历经此事后最痛苦的要算雪燕,这也使她终于彻底的绝望,彻底的醒悟。她明白再勉强继续这段婚姻只是一种不幸和残忍,只会让对方更痛更悲,为了彻底结束这段悲剧,她再次选择了离开墨翟,于一个清晨带着自己的行李盘缠,雇了一辆马车默然而去,从此永远地离开了墨翟,不知所终。
      雪燕的离去并没让墨翟好过,反而给他受伤的心灵背负上了沉重的负罪感。“失去方知珍惜”,墨翟心中充满了惆怅与后悔,他发誓就算寻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妻子,用自己的下半生尽心尽力地爱她疼她,以赎自己对她无情的罪孽,可是天不遂人愿,他至死都没再能和雪燕见上一面,为了找回妻子,他不顾生命危险,偷偷回滥邑打听,却始终找不出她的下落,无奈下只好重返卫国,带着众弟子又一次踏上流亡列国的旅程,一边传学,一边寻访雪燕下落。
      一日行至郑国郊野,忽闻人传楚惠王不日将出兵攻打宋国,心颇惊异。宋昭公虽对他无恩,但宋国毕竟是先祖之邦,墨翟决不忍心看着它被楚国凌陷,更不忍见宋国百姓遭受无妄之灾,忙遣弦唐子、耕柱子去宋国打探消息。二弟子奉命往宋探信,得知楚国果然即将攻宋,宋国百姓都怕得避而不市,说是楚人造了什么云梯用来攻城,就连宋国君臣听说云梯之厉害,都怕得手足无措。当下二弟子得了确信,连夜赶回郑郊,如实以告,墨翟听了,心忧如焚,为了解救这场战争,墨翟决定亲自到楚国去求见惠王劝他放弃攻宋,但又担心惠王刚愎自用,不听其劝,遂与众弟子连夜分析楚国可能使用的战术,又教以他们各种击破的方法,令他们即刻往宋国求见昭公,帮助昭公守城,自己则单带上禽滑离火速赶往楚国。约成后于齐国齐集。
      由于战势紧迫,墨翟丝毫不敢懈怡,日夜不停地赶路,甚至跑得脚底起了泡、出了血也毫不顾惜,就把衣服撕下一块裹着脚走。禽滑离也是如此,却不敢相劝,这样奔走了十天十夜,终于到了楚国都城郢都郊野。但见楚国兵将均在郊外训军,个个生龙活虎、斗志昂扬,大有气吞山河的气势。墨翟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更是吃惊不起,这样的军队焉能不败宋军呢?连忙赶入城内欲见惠王。
      师徒二人刚刚入城,正要去拜惠王,忽闻城中百姓都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攻宋的事,有的说这是强国扩土的好事;有的说这是劳民伤财;有的说这是以强凌弱,不为好汉。又谈起云梯,说是比楼车还要高,看上去简直高耸云霄,用它攻城定是十拿九稳,都感叹说公输大夫不但是天下无双的能工巧匠,而且智略过人,惠王用他造成云梯,一旦兵临城下,睢阳则成瓦砾场矣。墨翟听他们说什么公输大夫造云梯,疑惑即是公输班,连忙拉住一位小伙子打听。
      “客官是外地人吧,这造云梯的公输大夫有谁不知?他本是鲁人,名班,人都称他鲁班 ,是天底下第一个能工巧匠,目今他在我们楚国辅佐大王,这天下早晚还不都归了我们大楚?”小伙子喜形于色地说着,显得洋洋得意。
      墨翟打听清楚了果然是公输班,忙与禽滑离径到鲁班府上投贴拜见。相见之下,果真不错,兄弟二人格外喜悦,公输班当即命下人摆酒替墨翟师徒接风洗尘。墨翟忧国忧民,无心饮乐,与公输班寒嘘过后即转入正题,劝他不要帮助楚惠王攻打宋国。得知墨翟的来意后,公输班似有不乐之色,沉叹道:“这恐怕不行。愚兄已经答应了楚王,这事断不可行。”
      “大哥不必推卸,只要大哥不助楚王攻宋,弟自有方法劝说楚王罢兵。只是还求大哥能够从中周旋一二,弟自当感激不尽。”
      公输班看了他一眼,举杯相劝道:“两国交战乃是天下常事,贤弟何必管他人闲事?咱们哥俩好不容易相逢,正该痛饮一场,何必提起这些烦事自恼?”
      墨翟见他言语之间似有不可通容之意,疑他为当年宋国作囚的事耿耿于怀,意图报复,遂起座跪求道:“弟与大哥义气相投,结为昆仲,宋国乃弟祖邦,也就是大哥祖邦,弟实不忍见祖邦遭人凌陷,还望大哥尽释前嫌,解民于倒悬之中。如能救得这场灾厄,弟自当朝夕牵马相随于大哥左右,以报效大哥恩德。”
      公输班听他一席话,不禁触动了自己的隐私,其实惠王之所以决定攻宋就是受了他的耸恿以便泄其私愤,当下面色不觉为之一变,略带愠色道:“贤弟视公输为何许人也?楚宋交战乃二国兵政之事,与公输有何干系,弟奈何以小人相视公输哉?”
      墨翟见自己语言唐突,又见他如此说词,遂不生疑,忙向公输班致歉。公输班扶他重入席间饮宴。可他深为战事担忧,惧怕夜长梦多,酒过三巡,又恳请公输班即刻带他入宫面见惠王;公输班知其固执,不忍伤了感情,权且答应下来,引其入宫,背地里却暗令心腹传语宫前侍卫,令他们以惠王患疾不朝为由阻挡墨翟进宫。即至众人入宫时,果被侍卫荷枪拦住,公输班落得假求通容,侍卫不允,墨翟只好怏怏而归,再随公输班回府。
      深夜,公输班与妾如银床帷私语,备述受宋之辱,不报不足泄恨,又怕墨翟终不死心,凭他三寸之舌说动惠王并非难事,心中郁闷不已。如银听了,娇笑唾骂道:“亏你还是个男人呢!大丈夫怎么这么婆婆妈妈?你若真心非要报复,把那个腐竖除了不就得了,死人尚能阻君大事吗?”
      “墨翟乃吾结义之弟,我安肯行如此不仁之事?”公输班冲如银嗔道:“以后休言此事,不然我先杀了你!”气呼呼地转过头睡去,不再理如银。
      哪知如银被他这一骂,心中好生不服,暗思恩他性格暴躁,又不懂怜香惜玉,加之日间窥见墨翟倜傥风流,堂堂一表人材,遂生了异志,轻轻摇动着公输班的身子娇声道:“如银是和大人说着玩呢,大人何必计较?若大人果若为此心烦,妾倒是有个计策能让墨翟自动而回,就怕委屈了大人……”
      如银忙掰着公输班的头,凑耳低语道:“大人与墨翟乃结义兄弟,而妾与他有叔嫂之分,妾如以情挑逗引其上钩,陷其于不义,大人试想其尚有何面再留楚地,又有何颜说楚罢兵呢?”
      公输班听了她一席话,悟知其私,不觉怒道:“贼人私意于墨子乎,安敢以言惑我?”
      “大人明谏,如银随大人多年,难道大人还不明白妾的心意?”如银慌忙掩饰,装作受屈啼哭道:“妾一心替大人设谋,不惜出此下策,没想到你竟这样觑妾?妾倒不如死了算了!”便假作以头撞墙。
      公输班虽不深信,但转思无计可设,只好劝住她,要留其设谋,遂与其商议如此如此。到了第二日,公输班假意进宫见求见惠王为墨翟通言,让他留府等候消息,并吩咐所有家人都不得在其居处四周走动打搅了他的清静,又设计支开禽滑离,请他陪府中仆人去某王公府取物,嘱咐仆人故延时间,不许即回。一切安排妥当后,又吩咐如银几句,便起身出府入宫去了。如银见准备就绪,故意打扮得花枝招展、满面春风地悄悄来至墨翟门前,见门虚开着,便轻移莲步,袅袅婷婷地踱了进去。墨翟正伏案作书,并没看见人来,如银放眼望去,见他面如冠玉,体格魁梧,更兼眉宇间流露出的英毅气质,不觉越看越爱,顿时心猿意马起来,故意在门边咳嗽了一声,墨翟听到咳声,抬头见是如银,慌忙起身作揖道:“墨翟不知夫人在此,还望夫人恕翟不礼之罪。”
      “叔叔何必也学腐儒之态?”如银笑道:“大人临走前吩咐妾身好生招呼叔叔,叔叔但有何求,只开口罢了。”说着,瞥见桌上有茶盏茶杯,上前提起茶盏倒满一杯茶,转身递至墨翟面前,意欲以此挑逗他,故作媚态地道:“叔叔作书辛苦了,贼妾无以为奉,就请满饮了此杯吧。”
      墨翟不好不接,只好双手来接,如银见机故意失手将杯滑落,故作惊慌地抓住他的双手,顺势往他身上倒去。本想墨翟贪其美貌,会就势揽她入怀,不料对方却是鲁男子,慌忙扶住她,往后闪去。如银春心已动,哪肯放弃大好机会,死死揽住他不放,面泛桃红,墨翟情知其意,忙边拽往后闪脱边正色道:“嫂嫂醉了!男女授受不清,还请嫂嫂自重。”
      “叔叔救奴则个。”如银死活不肯松手,娇喘吁吁地道:“奴本民家好女,不料被鲁班设计霸占,自思身陷泥垢,常怀死心。今见叔叔堂堂一表人材,心实爱之,还望叔叔怜奴悲戚,收奴为婢,趁那冤家如今不在,快快带奴离开这火坑之地吧。”说话之间,整个身躯就如金蛇一样缠于其身,备极妖娆之态。
      墨翟一时慌了,又推她不开,情急之中只好诈应其情,要她松手,如银真以为他已动情,喜孜孜地松了双手,唤他快去收拾,墨翟就势猛然把她往外一推,迅速后退数步,指着如银厉声斥骂道:“好个没廉耻的□□夫人,视我墨翟如何许人也?趁大哥未归,你赶快离了这里,从此收敛改过自新;否则墨翟立即叫人拉你见官,告你□□之罪,后果由你自负!”
      如银被他一骂,又羞又愧,更恨其不解风情,非但对己无动于衷,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反而如此辱没于她,气得她花容失色,恨不能将其生吞了,愤愤出门而去。刚走至门边,忽然想起自己与鲁班设下的计策,她本无心用计谋他,见其如此相待,恨其无情,遂转身进内欲行奸计以泄愤恨。
      “叔叔,你救救奴吧。”如银忽然跪倒于墨翟面前,备显可怜之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抽泣道:“奴非□□之人,奈何鲁班从未将奴当作人看,凡有怨怒,必用棍棒抽打奴身,逼得奴求生不得,求死不得。昨日见得叔叔慈善面目,心中暗忖叔叔定能救奴于水火之中,又怕叔叔不应,所以才出此下策以惑叔叔,误以为叔叔定会因色救奴,没想到叔叔乃仁人君子,令奴谋不得遂。如今叔叔若不肯救奴,奴要死在叔叔面前,省得落人话柄,丢人现眼。”说着,起身便住门上撞去。
      墨翟乃善心之人,以为真情,忙上前救护。哪知如银心怀诈谋,趁势拽下他身上腰带,一改刚才可怜之态,瞪大双眼,举着腰带为饵,威逼他道:“如今腰带落我手中,你若肯带我私奔,我便还你;否则我就以这腰带作证说你调戏于我,被我情急之中拽下,到时侯看你怎么向你大哥交待?”
      墨翟怒不可遏,上前便与她争夺起腰带。如银紧紧拽住不放,二人扭扯在一块,眼见自己体力不支,连忙拦腰抱住墨翟,冲着门外大喊:“救命啊!”一时间,众仆闻声而至,如银手扬腰带,哭拆墨翟对己无礼,墨翟百口莫辩。少倾,鲁班归来,众仆人以如银之事相告,鲁班明白大事已成,心中暗喜,假装带怒直奔墨翟门外,但见如银坐在门外痛哭,墨翟在门内被众仆堵着,不令出去。忙斥问如银到底是何由,如银又加油添酱地哭诉了一遍,鲁班听了,怒入门内责问墨翟,墨翟也具实相告。
      鲁班听了,假意斥骂如银道:“你这淫狐,定是你起了外心,意图勾引我兄弟,现又陷词污人,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如银只是哭闹,寻死觅活的,哭斥鲁班袒护外人,众仆人也都帮着如银说话,劝鲁班消消气。闹了许久,鲁班故意上前打了如银一巴掌,骂道:“你这贱人,尚号丧乎?本要一刀杀了你,因贤弟面上不好看,你便求贤弟饶你才行。如贤弟不肯容你,定叫你丧命!”当下众人又劝,墨翟也上前劝,鲁班见机,指着如银对墨翟道:“既贤弟饶她,我便卖个面子,不过此女大哥势难容留,既她有心于贤弟,贤弟便收其为婢好了。”说着,劝其前厅饮酒消气,众人也散了。
      墨翟暗测鲁班之言,知他有疑己之心,心甚惶恐,无心再问入宫之事,酒席未过半便起身推辞回房,暗自懊恼,心想大哥已经疑己,再留此地自是无颜相见,等禽滑离回后便吩咐他收拾行囊,准备即日离楚。
      禽滑离因疑问道:“夫子至楚劝其罢兵,日今尚未见到楚王,怎么又要离楚而去呢?”
      墨翟叹了一声道,将如银的事一一告知滑离,道:“夫子与公输大夫昔日义结金兰,情同手足,不料今日被妇人离间,其已有心疑我,若再留此地,只会伤及兄弟之情;吾又无以自明,众仆都以为我非礼□□,我又有何颜面对楚人?只趁此事尚未闹大离开楚地,免被楚人耻笑,否则夫子一世清白将毁于郢兮。”
      “既然如此,夫子只离开公输府罢了,何必离楚而去?宋国子民将遭巨祸,夫子怎么说也该求见了楚王再去。”
      墨翟摆手叹息道:“我昔日尚未与公输结义之前就听说其人心性狭窄,有仇必报,即至与他结义后深知其性,其有恩必厚报,眦睚之怨也必设法报之,当年他为救你师娘打杀人命,被宋昭公囚入死牢,加上众大夫与夫子有怨,都要害其性命报于我,对他备加刑罚,其曾经发拆誓必报此仇。后夫子私放其归,数载不通消息,谁知他竟在楚国为官,我一时失于计较,以为他会念在兄弟之情劝楚罢兵,所以先来见他。可当夫子向其表明来意之时,他便面有难色,我再三求他,才不得以答应助我说楚罢兵,勉强带我入宫求见楚王,但俱非真心,只念与我结义之情也。谁料楚王又拒不见召,使夫子不能及时进劝,失去大好机会,且今天又出此事,鲁班言词间已经疑我,疑而必生怨,怨而必稀兄弟之情,情份一稀,其断不会再助我说楚,不会买吾情而放弃报宋之怨;如若此时夫子求见到楚王,他也必会从中阻隔,不令楚王纳我之言,到时候功不成,空伤兄弟之情,奈何也?以今之计,不如早归宋国助宋守城拒敌,尚不失为一中策。”
      禽滑离听了师父一番分析,深佩其见识,立刻收拾好行囊。墨翟也不面辞公输班,怕见面相辞引起对方疑惑而尴尬,遂与禽滑离悄悄从后门潜去,只留下一封辞书遗于房内。
      ……
      师徒二人潜离公输府后,径出城门北走。行不及二里地,后面忽有一人气喘吁吁地追将过来,叫唤他们留步。师徒二人回首望去,来人竟是公输班府上的丫鬟仙芙,正自惊疑间,仙芙已有奔至面前,口中称有紧要事情相告。
      原来仙芙本马氏女,宋人,后随父母往楚经商,父母忽染瘟疫丧身,只留下她孤身一人流落楚地,辗转被公输班收容为奴,专在如银房内侍候,所以公输班与如银之谋,其皆了解得一清二楚。她不忍见祖邦遭兵,生灵涂炭,所以才偷偷追出来以实情相告,希望墨翟入宫求楚王,粉碎其谋。墨翟得知义兄设谋陷己后,不禁长吁短叹、泪洒衣衫,禽滑离声言公输班于先不义,夫子也不必怕伤兄弟之情,劝其即刻返城,墨翟哀叹应允。
      仙芙又告知鲁班已联络诸大夫、买嘱宫卫不令他们入见楚王,此次入城必不能见到楚王;又告知楚公子鲁阳文君甚贤,现为楚王屯兵在外,若说此人共劝楚王,则楚兵必不至睢阳。墨翟深然其说,并与仙芙告辞,同禽滑离马不停蹄赶至鲁阳文君屯兵寨中求见。结果仙芙之料果然不错,鲁阳文君很是敬重墨翟,且还是墨家信徒,墨翟拜访之时他还正在阅读墨子的言论集,竟以师礼待之。君本不赞同战争,兼听了墨翟一大番道理,很是心悦诚服,立即吩咐备马,与墨翟师徒连夜赶回郢都,扬言有紧急军事禀报楚王,顺利呼门进城,径奔王宫前求见惠王。
      惠王听说是鲁阳文君有紧急军情要奏,慌忙起身,宣君于偏殿相见,君径携墨翟入见,共劝惠王放弃攻宋。惠王知君深夜入见只为阻战,内心十分不悦,怒斥鲁阳文君,拂袖欲入。
      墨翟见情,连忙跪拦于惠王面前求道:“大王息怒,此事只因墨翟止战心急,才与君大人连夜入郢,假以禀报军情赚开城门,目的只为谋见大王一面而已,还望大王怀上天好生之德,罢议征宋,则宋国幸甚,宋民幸甚,大楚幸甚,大王幸甚。”
      惠王听他说“大楚幸甚,大王幸甚,”不觉停步,轻视地望着墨翟道:“你们这些所谓圣贤之人历来只会耍嘴皮子,妄以一言定天下,孤王素轻之。你倒说说,孤王若放弃攻宋,则大楚何幸,孤王又有何幸呢?若你能将孤王说得口服心服,孤王便放弃攻宋之议。”
      墨翟神色自若地道:“大王拥有楚国五千里之地,可谓地大物博,而宋国土地仅仅五百里,而且土地贫瘠,物产也不如楚国丰富,大王纵然取而得之也不足以强楚国;且宋民性格强悍,定然不服大王管辖,久后必生变乱,势将波及楚国上下,此自取其乱也。况齐、晋之三家皆近于宋,与宋和睦,一旦大王兵临宋境,齐与晋之三家必以大兵助宋抗敌,此谓伐一国而与五国为仇,翟为王窃以为不可,以楚之历年代蔡征杞之疲兵,岂能敌五国之兵哉?一旦攻宋,只会徒增五国之怒,一旦以五国之精兵反袭楚军,而蔡杞趁机作乱,则蔡、杞二国不复为大王所有。还有,古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越国与楚一向不睦,大王若发兵攻宋,越必趁虚攻楚之后,大王不会忘记昔日伍子胥之祸吧?纵臣所云,伐宋有弊无利,如若大王放弃伐宋,又何尝不是大楚幸甚,大王幸甚呢?”
      墨翟一番话字字珠玑,惠王不得不佩服他的见识,但犹不愿放弃攻宋,道:“先生果然好才识,但未免言之太甚,难道先生就不是为了私心而恫吓孤王吗?”
      “大王明见。臣本宋之后人,不会不存私心。但臣综上所述俱是据理而言,并无托大之词。臣入劝大王也并非为大楚着想,臣只是不愿见到百姓受到战争之苦,替民请命而已。若大王执意出兵,后果翟已明言,徒伤百姓之命,以大王之明,奈何兴此无功之兵惹生灵之怨呢?”
      惠王听他说得实在,不禁微微颌首,有罢兵之意。加之鲁阳文君一力撺掇,不由得惠王不回心转意,答应明日早朝宣召罢战。因怕众臣谏阻,令墨翟于早朝上与众臣辩论罢战之利。
      明日早朝,惠王宣召罢兵,众臣都竭力反对,犹以公输班反应最为强烈。班恨翟阻己报怨,跪奏惠王道:“墨翟乃是宋之宗戚,故意说楚罢战,大王奈何听他怀诈之言?只要楚兵一发,臣以人头担保,定能教睢阳城破于旦夕间,何故畏尾,有失大国风度?”
      惠王不言,班又怒叱墨翟道:“奈何欺人大甚,视我大楚无人矣?我公输班新造云梯,旦夕即能拿下睢阳,何怕齐、魏相助?只怕临淄城也不能久保!”
      墨翟并不以他为怨,从容地笑道:“你能攻我就能守。即使齐、魏不助,你也休想攻破睢阳城池。”说着,解下身上的腰带,在地上围着当城墙,再拿几块小木板当作攻城工具,让鲁班来演习一下,比比本领,鲁班用木块当云梯攻城,墨翟便用木块当火箭烧云梯;班用撞车撞城门,翟便用滚木擂石砸撞车;班用地道,翟便用烟熏,最后班共比拟了九种攻城方法,而翟还有许多破法尚未用尽,不禁令班呆住了,深感惶恐,众臣也皆面面相觑。
      翟见众臣无悟,跪奏惠王道:“臣言尽于此,望大王能够善始善终,不复兴兵宋境,则宋民万福。臣于此代宋民叩谢大王之恩。”又怕久后惠王受臣撺掇,乃故意道:“料宋国贫瘠之地,大王定不会有了华贵的车马而去偷别人的破车;扔了自己的锈花袍,而去偷别人一件旧短褂子,请大王切记臣之良言,则楚国幸甚,大王幸甚。” 说着,起身欲辞。
      忽然却听到公输班一声大笑,指着墨翟大声道:“狂生休逞口舌之快,你虽有良法守御,奈何今身在楚国,量你展翅也难飞去,我已有对付你的方法了,不过我现在不说。”言语间神采飞扬,显得胸有成竹。
      “我知道你的方法。”墨翟微微笑道:“你只不过想杀了我而已,以为这样就没人助宋守城了。其实你打错了算盘,我在来楚之前就已派弦唐子等众弟子助宋守城,他们每个人都学会了我的守城方法。即使把我杀了,楚国也不会占到任何便宜的。”
      公输班还要再说,惠王知道要打胜宋国没多少希望,决意罢兵,不容众臣进言。鲁阳文君当殿荐墨翟为楚大夫,翟以得寻妻为辞,惠王强之再三,不受,乃大加丰厚赏赐,留宴饯行,亲送其出郢城。
      这样,一场战争就被墨子于先阻止了。师徒二人一路打听雪燕的下落,一边前往齐国,等候众弟子齐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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