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番外:上弦月挂南国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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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是何昔，夜寒人难寝。倚门斜望去，上弦似故人。
昨日犹痴对，弯弯寒月眉。蓬莱仙枝在，南国佳人离。
多少年前，我们都是年少，你爽朗一笑，我嘴角微扬。我以为你是那一抹清影，印的我看到远去的自己，似流水，似流年，疏影横斜，明媚动人。一曲骊歌吹散了我好不容易伪装起得闲适和安定。多少年后，我以为我们互相不认得对方是谁，你当我是那昏庸懦弱得帝王，自然我把你当成那个心挂南国安慰的孤臣逆子。你一笑一颦，带着无尽得讽刺，对我笑得勉强，你笑的是我手下江山的满目疮痍，笑的是我早已成人却还受限于一个妇人，你笑的是我自负天下在手却得不到真心之人，你笑的是我根本无力管制自家后院，你笑的是我早已是那些宫妃争取夺势的筹码，你笑我身处阴谋却还不知。
可是，你当真以为我一无所知，你当真以为我只是那一个昏庸无碌的帝王，你当真以为我找不到真心之人，你当真以为我会让你得逞所愿，你当真以为我那样的不值一提，你错了，可是你也对了，就算深知那些我又如何，我还是娶了你，娶你是宗室定下来的所谓安邦定国的大计，我纳了满城的宫妃，却没有一个是我心知所想的女子，我诞下子嗣只是因为我是帝王，身上的所谓天命是儿孙满堂，肩山所担的是天下万民的安乐生活，我有我得无可奈何，我有我得身不由己，可是你看到了，你看到仅仅是我云淡风情的转身刹那。也许你看到了，也许你比我更加的了解我自己，可是你却选择了离开，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找不到你的踪迹，寻不到你的气息，唯一还能知道的是你和清嘉的十五及笈的约定。
影影，这是你离开的第一年，我握着手中早已泛黄的丝娟，那上面是你遗留的所有记忆，我一点点的回想你曾经给我的暗示，你说你右手掌上的断痕，我却一直认定是你的断掌横纹，似乎当日的画面犹在我身旁重演，你刚毅的眼神，决决的手法，握住那把剑的时候，一滴滴的血重新滴落在我的深夜里，夜夜衾被寒冷，日日难眠。原来，一旦知晓你徐离瑢影就是我心中的鲁柳影后，所有的感情纠葛在我心里开始争斗，过去数年我怎么能把你一直想象成那样的人呢？如果我早早的破了自己的心结，认定你就是我的柳影，今日你我之间怕早是另一番模样和光景了，也许我们早已儿女绕膝，也许你现在，你此时此刻正怀着孩子。
说到孩子，我懊悔自己当初不够坚定，一碗藏红花真真的毁了你我当初依稀尚是萌芽的情愫，可是如今的懊悔还有何用？那些昨日对我言词切切说道南国皇后不能存留子嗣的古板迂腐之人，大多已是故去，留下的也早已对你毫无芥蒂了，只是人为何总是如此，一旦失去方知不该。你拾起地上的奏本，朱笔批阅的时候，我一度以为你真是那窃国的贼子，可是你披上战炮，跨上战马的那一刻，我无力的躺在未央宫里昏睡，你却为我去守卫我的江山，你羸弱的身子却毅然地扛起了天下安乐的重任，你满面风尘来来往往，长江南北，我在北，你在南，原是南北不相关的两人，却又再次南北相隔，只是你是掩饰了你的满身疲惫，而我却一直昏沉在那一刻落马的温馨之时。我窃笑温存，却不知你挥剑直刺，你的身旁是一支箭，你的身后是万千敌军，你的前面是滔滔长江水。
影影，若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出身了，他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呢？若是男孩，他就是我的太子，嫡出长子，名正言顺的太子，他应该会象你一样的精明果断，也会象我一样的隐忍坚毅，你会教给他做人处事的道理，就像你教育清嘉一样，清嘉的聪慧和独到的见识，决不是一般公主所能拥有的，也决不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所能教会的。我见过无数官家小姐，他们身来的目的是为了整个家族的荣誉和权势，所谓一荣俱荣，一毁俱毁，只要这些女子的容貌稍有几分清丽或是妖媚，自然是打小就接受了争宠的训导，一步一行，一语一颦，都是同样的模样，同样的步数，我时常嗤笑她们的无知，自以为周身百花缭绕，鲜艳动人，却哪知早已失去了为人妻妾的本质，日日争风吃醋，可是争的又是哪门子的风，吃的是哪些人的醋呢？她们爱我，说起来真实笑话，一入宫门深似海，深的是情愫，她们恨我，恨不得杀我，又何来爱可言。若没有我这个帝王，她们许或早已嫁了一个真心疼爱她们的丈夫，两人一心相守，白头至死，一生幸福无比，哪会象今日这般，为我这个根本就不会去爱她们，真心待她们的人竭尽心力，算进机关，搭上一家族人得性命呢？
影影，你曾经说过一句，你说人时常是自私的，大多数的时候是借着行善的名义伤人伤己。可是，如今的你，你没有留下什么话就这样离开，是不是伤人又伤己呢？你离开的理由是什么，你是在为谁掩饰着什么，还是在为谁折磨着谁呢？田贤妃自是不该对你下手，可是聪明如你早该知道深宫怨恨向来是没有源头的，一时起恨便是一生的恨，恨为何，不过是为了那些虚浮的身外之物：一声千岁，两身衣，三斛珍珠，四锭金，五枝步遥，六根簪，七朵珠花，八丝履，九盏宫灯，十夜君。这数字歌是你那一日随口说来的，可是我却记住了，这首数字歌真是后宫众人的写照，她们的一生就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不惜走上不归路，下手伤害他人。可是，影影你明明知道这一切，又是千万般不愿意入宫为后，以你的性情你怎么会这样爽快的答应入宫呢？纵然知道你是我的鲁柳影，可是我对你还是诸多的不了解，等到我开始想要去好好的疼惜你，了解你的时候，你却离去了，世间万事总是这样不顺人心。
仪凤六年十月二十三，我同你大婚，你是我得第四个皇后，世人常说事不过三，而我却娶了你，这个第四位的皇后，“四”诸多不祥的字眼，果不其然你终究还是走了，走得干干脆脆，让我痛不欲生，若这真是你入宫的目的，那显然你达到了目的，我被你打的满心伤痕。大婚本该是甜蜜的，我为你取下凤冠的那一刹那，铜镜里隐隐灭灭的透着你的容貌，似清晰又似浑浊，你浅浅的一笑，应是发自真心的，你的笑虽没有王淑妃来得媚人，也没有赵德妃的端庄，更没有田贤妃的娴静，却也是美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不带一丝的俗念。你率真的花语让我蓦然的想到了年少时我们的相遇，只是当时我不曾在以自己的这一种真实的萌动。你为我取下十二缕冠，拨下玉搔头，一句听来酸溜溜的“皇上是不是也为三位皇后姐姐取下凤冠？”让我以为你真是那个真切的孤臣逆子，果然是为南国之事而来。打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要让你生不如死，痛不欲生，所以我戏谑你，故意讥讽你，可是你呢，好像算准了我会这般做，我进一步你挡一步，然后你进一步，我退一步，你我之间的拉锯不断的演变，可是谁也斗不过谁，只是再不断的进退之间徘徊着。
我为你退去了母后的春暖，你只是冷冷的撇我一眼，你这样的表情是算什么样的心情呢？是开心还是伤心，是埋怨还是庆幸，我却无从知晓，甚至到如今我也不清楚你那时的心情。我深深的后悔那一日退去春暖，还顺着你的意思没有用强，如果时光真能倒流，我愿在新婚那一日告诉你，我有多爱鲁柳影。我以为你既然入宫为后，自然是会顺着我得意思，努力的稳固你的后位，可是你却显得那样的无所谓，后宫女人羡慕的临幸你不要，赏赐你不在乎，恩宠你退却，你要的尽是自由，自由，多么美好的一个词，可是谁会拥有呢？我拥有天下江山却拥有不了自由，你也拥有不了，因为我们是权势的附属品。暧昧的灯光，昏黄的色调，我以为你会迷惑在我的温柔里，一切开始顺理成章，因为我们是天下典范的夫妻。“皇上，这婚床之上仙逝过多少人？”这一句话，犹如一缸子里得冷水，浇的我从心里冰冻，死人，死人，我的手下杀过多少人，我又放任了多少的凶手继续逍遥法外呢？身为帝王，可也有我得不得已，也有我不得不放弃的正义。
我躺在婚床上，看着坐在书案前写字的模样，那样的舒心和安静，看到你缓缓的趴下的那一刻，借着灯光看去，你的轻纱素衣，印着一边的火炉，暖暖的冬日，普通人家的温馨一下子涌上心头，我也只是一个凡人，帝王不过是权势者捏造的一个谎言而已。我起身轻轻的把你抱起来，放在床上，看着你恬静的睡着，我也安心的入睡，这一夜，很安静，很安静，静的我觉得身在山林之中的夜色里，一曲清歌，一位丽人，一间茅屋，一碗清茶，一盏粗饭。
你见清嘉的第一眼，你和清嘉就对上了眼，好像你们天生就是母女，只是分别了太久，我并不曾在意过清嘉这个孩子，她打小就在宫外长大，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公主，不过你同清嘉的缘分让我在意这个被我遗忘数年的孩子，我对她始终充满了歉意，不因我的遗忘，而是我对程后的愧疚。可是，我一生对所有女人都愧疚了，我又何来能力偿还我得罪孽，也许只能在清嘉的身上慢慢的弥补。清嘉的聪明让我想到了你，如今的清嘉愈发的聪慧别样，她的心里有太多的想法，可是这个皇宫给不了她说出来的空间，她时常躲在堆景宫里拨弄着草树，蔬果，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着一些谁也明白不了的话，她做的事情不是一个公主所该做的，可是公主该做的是什么呢？衣着得体，行为规矩，知书达理，明辨是非，这一切清嘉都有，一样不拉，甚至她有时候象是一个能扛起家国大事的皇子，可是清嘉是个公主，她有她的寂寞和伤心，而这一切都来自你，我的皇后，天下黎民的影后，清嘉的母后——徐离瑢影。
影影，你单衣裸足的跑到来求我为清嘉宣太医，那时候的你一身病容，憔悴的模样，让人不犹的怜惜，可是我不能，清嘉有些不明就里的说了不该说的话。你拿起碎瓷片抵在喉部的时候，我明白你对清嘉的疼爱是真实的，你并不是一个会逢场作戏的女子，你始终在伪装冷漠后不小心的流露出你的善良，可是你是善良的，却不是对我善良，难道真因为我是帝王，得不到你的真心？影影，许多日子以来，我看到你的善良和率真，可是却怎么也走不进你的内心，你的心为何只对我关闭了门窗，我们是夫妻，我们曾经对着天地神灵，对着天下万民起过誓言，一生一世，相互支持。纵然，你时常夜夜独寝，可是那都是你自己要求的，你要得是离去的毫不牵挂，你果然做到了，可是你真是不对我有一丝的怀念吗？
影影，归宁之日的答应，你用你我一生的幸福来打赌，你难道早已知道我们的一生注定了离别的结局，还是你根本就是对我抱定了离开的念头和折磨的决心，我答应了，可是是你自己毁了你自己的承诺和誓言，还有原则，影影，你若能回来，我一定同你一道离开，寻找自由，可是我去哪里寻找你的踪迹，你离开的干干脆脆，你来的时候一身素衣，你去的时候一身纱衣，来去都不带情愫，留下的是我和清嘉无日无夜的思念和怀念，影影，你若听到清嘉在堆景宫里日日的念想，你一定要回来，清嘉十五的及笈之礼是你亲自应下的，你若食言，我就算挖地三尺也会把你找出来，为清嘉问你不来的原因。
影影，你来了月事的时候，你那样的窘样和害羞的模样，原来你也有小女人的时候，你的慵懒在那一刻显得让人迷恋，有人对你下毒，你却隐忍着不说，直到毒发的那一刻你才宣太医，你是假装博同情还是真不知呢？我始终相信就算你时时谨慎，也会有失算的一刻，你是无辜的，我们的孩子更是无辜的。你嫁瑢云的时候你喝醉了，“女儿红，女儿红，女儿远嫁一路泪，泪洒天涯血夕阳。”你说的时候满脸的泪，你是再伤感还是羡慕，我现在才知道你要得真的只是自由而已，可是一切都晚了，你离开了，离开的静悄悄。
影影，今日是中秋，中秋佳节本该是家人团聚，现在是子时，宫里已经安静下来了，我望着头上的月亮，圆圆的，可是我心里的月亮呢？仅仅只是上弦月，我想拿这一弯上弦月永远的勾住你的身心，可是我勾住的只是南国殇。想起你曾经说过的一首诗：江南女儿多清丽，妙俏纤瘦踏烟行，金戈铁马风尘策，上弦月挂南国殇。南国殇，南国殇，我得来了天下却失去了丽人，我暗自叹息，帝王天生无情人。
此时此刻，却听得涂海急匆匆得过来说：“皇上，皇上，江南八百里加急，江南道盐政署长史方前被杀，杀手留下一枝柳叶。”
“这是今年第三起官员被杀了，方前贪污克扣盐税，朕本要明日处理了他，是谁下的手？”
“皇上，听探子说在江南看到一个貌似皇后娘娘的女子。”
“影影，你还是关心这天下黎民的。”我知道那个留下柳叶的杀手一定是影影，她是朕天下大安的左膀右臂，就算你离开后宫，离开我，你的心始终牵挂着这个天下的百姓。
影影，你如今可好？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番外:上弦月挂南国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