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八章 归宁怜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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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三日，我待玄霈下朝后一同乘着马车归宁。其实这归宁本不需要他同行，他是帝王自可免去许多的礼节，不过太后却说要一同前往，这无非又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事情，我心知肚明也不好戳穿他们母子的心思，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在那叩谢隆恩。
到了徐离家府门外，我由着徐离老头亲自迎进府，这入了浩清堂，我便由着家中女眷拥着到后院叙话，玄霈留在前堂同徐离老头和几位哥哥，族中长老说些话，大都是面子上的话，我本就无心听，同着女眷正好回瑢影居休息。
不过我倒是不喜欢大家都围着我问东问西的，尤怕她们问我新婚之日皇上待我可好，夫妻可是和顺，我实在是懒得搭理她们，又不好遣走她们，只好编个幌子说：“二娘，三娘，几位嫂嫂，影影昨晚安眠不甚，今日颇为气乏，回到家中甚是恋着自家的小床，可是能休息片刻？”
“皇后娘娘，您如今可不能在臣妇面前再自称旧日闺名，岂不是折杀臣妇。”二娘同着众人胆战心惊的跪下来，脸色有些害怕。
我弯腰蹲下身扶起二娘道：“今日是归宁才有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回娘家，日后就算是千思万想家中亲人也未必见得一面，如若今日也是这般拘束，那日后影影更是不敢再见的。”
“可是，这虽是娘娘的心意，可是与礼不合，娘娘还是莫要人瞧见个是非，这更不好。”二娘起身后轻轻的说道，她起身后其他人也起来了。不过二娘的话说的不错，我着实没想到这一层，徐离府内就算在如何小心谨慎也不能保证有些个眼线盯着府里的一举一动，今日更是闹事的良机，又岂会错过。
“二娘，多亏你思虑的周全，本宫尚未考虑到。不过，本宫也不是个三岁小儿，瞧不出个好坏，任是见了块糖就会跟着跑的人。”我明白徐离家对整个江南的意义，大安开国二百余年，才在九十年多年前成功占领江南数省，而徐离府便是江南文人在大安权势的顶端，如今我入主中宫，这天下南北之争也算是有个平衡之处，倘若我被人抓住些不是，这接下来的事情怕是不用我多想也明白的。
“皇后娘娘，新婚操劳该是多多休息，旧日闺阁还是如着旧日的模样，不如让四丫头陪着去瑢影居休息，臣妇等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准备膳食。”二娘说着欲带着众人走，留下四妹瑢云陪我。
“二娘，膳食还是江南菜系吧，我许久未食，惦记着您的手艺。”我急忙对二娘喊道，怕她也准备些个北方菜肴，我的胃可受不了饥饿。
“皇后娘娘放心，都是些您爱吃的。”二娘留下话便同着那一群女眷往厨房走去。
我同瑢云一路走一路说这些闲话，我与她本就不是很熟，不过因为姊妹血缘才有了联系，好在徐离自幼便是生活在江南，同着徐离家的四姑娘也就待过几个月，她并不是个工于心计的女子。
“四妹，现下我已屏退宫人的跟随，你和我还是随便些，像是未出阁前那样就好。”我不喜欢被人跟踪的生活，也不清楚这些跟在我身后的宫人是哪派的人马，总之是离开了便好。
“可是，二娘说的与礼不合。”瑢云有些羞赧。
“那么我是命令你不尊礼制呢？”我停下来笑着问她。
“三姐。”她明白的极快，这一声甜甜的叫唤倒是把我的心给暖起来了。
“哎！就该这样，哪能那样拘束了。”我的左手握着她的右手一路在徐离府内院走。
“三姐，四娘昨日小产。”瑢云说的极为轻声，似乎有些害怕。
“四娘的身子可不是病怏怏的啊，怎么会无故小产？”我听得瑢云说道，背后一阵寒气，这四娘虽待我不甚关切，倒也无碍，心中难免对她同情。
“爹爹也查了府中近来的人事，可也未查出什么异样，这新去的是四娘的第四个孩子，四娘如今正躺在床上修养，大夫说没个七八个月回不过身子来。”瑢云这丫头絮叨的和我又说了许多有关四娘的事情，“我娘说，四娘第一个怀上的是个男孩，姐姐第一回到京城的时候也见过，长的可好看了。不过姐姐离京回江南后一个月，孩子便染疾而去。”说完小心的看看我的脸色有无变化。
“莫碍事，这些我自幼知晓，四妹只管说，我听着。”我回她一个笑脸，这些事她定是鼓足了勇气才肯对我讲，这话本该是犯了大忌，要命的话，瑢云既然敢同我讲，自是认定我待她友善。
“当年四娘为此伤心伤身，养了许久日子才好，随后虽也怀过二次，可都不成果。今年这一回，大夫说孩子已经四个月了，家里小心照料，却不想又无缘无故的去了。爹爹昨日里伤心的紧，今天看起来更是苍老。”瑢云说着也是悲悲切切的声音。
我着实不知该如何接话，这徐离老头子嗣并不多，长子、长女、二女均已夭折，而这三人去世正好有坐实了徐离瑢影的断掌克亲之名。在徐离府内能真正出门待客的也只有二娘所出的三哥及四弟，女儿这一面只有我和三娘所出的瑢云。据府内的老人说三娘进门的时候也是极为得宠的，而是生下瑢云之后再无所出，她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瑢云身上。而四娘却无一所出，这种豪门望族之中，妾室无子嗣，一旦丈夫去世，她们便没了依靠，好一点的家族勉强还能维持着她的名分，让她安安静静的守寡到死，若是这个妾室过去仗着丈夫的闹过事的话，那结局怕除了死也就是被赶出家门这条路了。我虽不信断掌克亲一说，可也为徐离瑢影内疚，我真生怕四娘怀了这心思。
“四妹，去看看四娘吧。”我也不容瑢云说不可，径直的带着她去四娘院中。
“四娘，莫要伤心，孩子总是会有的，过几日我差人送些养身的给你，补补身子养些精神，总是有好处的。”我看四娘脸色苍白，精神倦怠，屋中满室凄凉哀伤的感觉。
四娘见我前去看她，还挣扎着要起身向我请安，被我和瑢云按住，她道是一个劲的不要我内疚，说这事与我无关，是她福薄。我摘下头上的翡翠金簪，她执意不要。
“这簪子不值钱财，只是讨个意思。是我这做姐姐的一点心思，四娘若下一胎是个女儿，那这簪子就是为妹妹及笄礼之用，若是男儿则可送于弟媳。”
“那，臣妇先谢过皇后娘娘。”她才勉强的让丫头收拾放入妆盒之内。
我是新婚不便久留，只好同着瑢云出来，好生的让丫头伺候着，不可怠慢。
我与瑢云在芸随轩闲话闺言，瑢云她年过十六，过了年就是十七了，也该是到了嫁人的年岁，虽说我心中一直认定她还是个不知人间烟火的孩子，可是这里是大安不是21世纪，徐离瑢影自身十八嫁人已是被人说道，可不能再让这个妹妹也让人闲话了。有时细想，徐离瑢影应该是极爱这个妹妹的，当年第一回到京城，就带了一对海螺送于瑢云，这情谊必不会少，只是姐妹相隔千里，这情也是难啊。
“四妹，三姐问你，你心里可曾想过某人？”我喝着茶杯上的热气，从热气中看她嫣红的脸。
“三姐，你说的这是哪儿的话啊，真羞人。”她手绞着帕子欲挡脸红。
我一把扯去她的帕子道：“你不说，那三姐可就把你随便挑个京中官家公子嫁了，可好？”我见瑢云摇头又问，“那入宫，随了三娘的心思，乘着三姐还是皇后，你也不至于吃亏？”
瑢云依旧摇头，但脸色有些悲哀：“三姐，我不想入宫，宫里太苦，三姐是新婚，可是难保圣意突变。”
我听得这话心里一寒，圣意难测我尤其是知晓的。心中不免愈加的怨恨徐离瑢影当初设计骗我入这个局，可是我还能怎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全是走一步算一步。
瑢云见我脸色异变忙跪下来请罪：“皇后娘娘恕罪，臣女一时口快，臣女并无冒犯之意。”
我握着她的手，让她起来：“你瞧，我入宫才几日，我们姐妹也这般生分了，四妹也是担心三姐在宫中的安危，可怎么会怪你。我又何曾不知宫门险恶，前有金玉掩其苦，后有盛名遮其悲。若可选择我倒是宁可青灯黄卷也不愿繁华落尽。你若真不愿入宫，三姐一定为你找到如意人。”我掏出手帕为她拭泪，“鲁家表哥心中一直念叨四妹，四妹可有一听之心。”
她突然伏在我怀里哭泣道：“三姐，娘不答应表哥的求亲，我也曾欲私会，可是被娘发现，如今娘的眼里更容不得表哥。”她们果然是郎有情妹有意，中间横生老姑婆。
“四妹不哭不哭，你若真心喜欢表哥，三姐一定为你指婚，可是你一定要等过了新年三月，那时表哥有一官半职在身，我也好为们指婚有了个名头。擦掉眼泪，还记得那一对海螺吗？”
瑢云破涕而笑：“三姐，你说的，可不许赖掉，我们拉勾勾。”我笑着伸出小手指与她拉钩，她笑的真美，三娘心中一直想着让瑢云入宫其实也是看准了瑢云的美貌，瑢云比我漂亮。
瑢云打开衣柜，小心的取出一个锦盒，那到我面前，叩开金锁里面是一对漂亮的海螺。我拿出其中一只在手中转动。
“三姐，我可是一直都好好的保存着，没有染上一点灰尘。”瑢云见我并不急着一吹以为是怕有什么不干不净的，见我轻摇头后有絮叨的说道，“小时候我看到海螺时可高兴了，爹爹说姐姐住的地方和神仙很近，要想看到神仙只要吹响海螺便能看到，我就一直羡慕姐姐住在句章，后来我每有心事就吹起海螺，听着那声音就觉得心中烦闷被带走，一片清朗，一片明媚。”
我们两人一人一个拿着海螺吹，这声音无法忘记，是海的声音，故乡的声音，却不经意间瞥到玄霈立在门外，他眉眼之间很是惊异的望着我和瑢云两人，一股不详的感觉弥漫在心中。
“皇后吹什么，这样好听。朕倒是没有听过，这唤作何曲？”他一迈步便进了瑢云的闺房。
我与瑢云忙不迭的放下海螺向玄霈见礼：“臣妾（臣女）给皇上请安，皇上圣安。”
玄霈扶起我道：“今日皇后归宁，一切礼制可免，起来吧。”他拿起我们放在桌上的海螺只是瞧了个大概便又放回到原处道，“朕到忘记了，皇后自幼生长于明州，明州靠海，皇后吹起海螺难道是想家了？”
我原本怕他看出什么异样却不想他没有仔细看，也就是扫过一眼，便安心的说道：“回皇上臣妾与家妹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这就被皇上瞧见了，您瞧四妹都不好意思再说话。”我说着一指瑢云，瑢云脸色绯红，神色紧张却不是害羞的模样。
“那皇后可是在责怪朕来的不是时候？”他握起我的手，缓缓的暖起我一直冰冷的手又说道，“原是想叫皇后同朕一起逛园子的，这现下看来朕只好一个人孤零零的逛了。”说着他放开我的手，欲转身往外迈步，我急忙忙的拉住他道：“皇上，臣妾陪你便是，四妹原就要去帮三娘准备膳食的，只是让臣妾给耽搁些时间，不想这一耽搁就让皇上给瞧见了，皇上倒是明怨暗责了臣妾的不是。”我说着又暗地推瑢云一把，玄霈心中虽挚爱鲁柳影，可是看他后宫女人的样子，女子美色他定不放过。
瑢云会意施礼急忙的出了门，我与瑢云一别，就带着玄霈逛起徐离府的后花园。其实冬日本没有什么好景致，更何况京城冬日严寒，白皑皑的一片，着实没有什么美丽的。我与他踏雪，他握着我的手不言一语，我也不想扯什么话题弄得自个儿紧张。
“明日，清嘉就要住到凤鸾宫里，以后皇后要多加照顾清嘉，清嘉打小便不是在宫中教养的，由着外家在苏州养育，身体羸弱些便愈发的宠溺，更是没些个礼数，可是却怕生的紧。”
“臣妾明白，平阳公主自幼多舛，心里是孤单的很，臣妾也是经历过的，倒是同臣妾少时极为相像，臣妾长在明州，公主长在苏州，倒是有些关联。不知皇上听过名间一句俗语没？”我转头往向他，他的眼里有些好奇。
“什么俗语到让皇后想到了，说出来听听也好。”他又极好的掩饰自己的好奇之情。
“常年来往与苏州和明州的商人都爱说一句话：宁可听苏州人吵架也不愿听明州人说话？”我说完仔细瞧了他的神色，果然变得有些惊讶，他到底应该是记得鲁柳影的，那一场运船之上的泼妇戏码他一定深刻的记得，那一日他就该知道他们之间本就没有希望。
“朕倒是听人说过这话，不过这也是一家之言，不过是些个没个本事的商人在明州亏了生意才编排出的不是。依朕看明州地处海区是个极好的地方，若有海事必是个兵家必争之地，朕看重明州如同朕看重皇后一样。”他加重手劲握着我，我对他灿灿一笑，你看中的是谁难道我还能不知，却不好对他说道。
“谢皇上圣宠。”我笑得令自己发颤，那娇滴滴的声音能把自己给震晕，原来我也能有这娇弱的片刻，原来我也是这样的虚伪和矫情。
“昨日，朕看清嘉待皇后并不害怕，也挺喜欢皇后为她新取的名字，‘清嘉’好名字。皇后倒是好才情不假。”
“平阳公主本身就是暖心的孩子，多加关心日后必不同凡响。”
“是吗？那就要皇后费点心。”
“皇上会让臣妾费多少年的心呢？”
“清嘉的一辈子，可能做到？”
“若臣妾有那般长寿自然是做的到。”
“皇后嫁给朕，算到今日是第四天。”
“是，四天。却是恍如人生一世。”
“皇后难道真愿一辈子与朕这样，逢人演戏？”
“可是皇上答应过臣妾的，等到臣妾心愿。”
“朕怕等不到那一天，若皇后一辈子都不心愿，那朕岂不是一辈子的空等？”
“怎么会呢？皇上年少英俊，是多少闺中女子心里念想的那个人啊，臣妾自然也是俗人，见了皇上的容貌自然也会春心萌动，可是臣妾至少也要让臣妾过了新年再说吧，臣妾想慢慢的一点一滴的把心给皇上。”
“当真是那样，不是幌子？”
“当真，臣妾以臣妾的一生幸福为赌注。”
“皇后你比朕狡猾，朕应下了。皇后是朕找到的一个最为有趣的对手。”
“皇上也是臣妾听过的定力最好的丈夫。”
说着我们两人哈哈大笑，我随手抓来旁边树上的一团雪，悄悄的放在玄霈的领子上。
“皇后耍诈。”说着他也拿起一团雪砸向我，我与他在徐离府内左躲右闪，互打雪杖，我心眼儿挺坏，专找他的衣袖扔，袖广而深，雪球扔进去便很难再出来。他却往我的凤冠扔，弄得我满头的雪，凤冠本就沉，还多有空隙更是容易让那雪落下来，我头上沉沉的，一个不小心便摔了个脸朝天。
我陷在雪上起不了身，挣扎雪深仍未有效。
“皇后，来向朕求救，朕便拉皇后起身。”他贼笑的看着我，这一诡异的笑容让我心里犯倔，怎么也不肯向他求救，见他靠在我手边，我心生一计，将手移动到他的衣摆下方，使劲一拉他也倒了下来。我们两人同时倒睡在雪地上，这多么浪漫的情景，多么唯美的画面，只是可惜我们都不是对方心中所想念的那个人，这只是多添了许多的不妙。
“皇后你怎么把朕也给拉下来呢？那现在谁人来拉朕和皇后起身呢？皇后太胡闹了！”他虽说的严厉可是脸色确实温和的，也只能干生气。
“皇上，臣妾本来是想攀着您起来的，没想到您竟立不住，被臣妾这一攀也下来了。”我哭了起来，这雪天不是胡闹的冷，我与他两人费时挺久才站起身来，他为我拍去身上的雪粒子，拥住我道：“影影，你为何不让朕走进你的心呢？”
我依然流着泪踮起脚来吻上他的左脸颊道：“臣妾怕心痛，色衰而爱弛，臣妾怕。”话未说完我泪流满面，他温柔的拥着我不言一语。我们两人就这样立在雪地之上，我的泪凝成碎冰，而我的心有那么一刹的动心，只是我始终在心中警告自己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归宁怜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