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灵者》渊如海

6、姬家有女

　　中州是王都之所在，千百年来繁华依旧。姬家自一千多年前举家搬迁至王都，算起来，姬家的后辈也都是土生土长的王都人了。中州占地极大，王都也只是占据了中州中心一块而已，姬家的所在是王都的正北方，寓意为镇压邪崇。
　　姬家可以说是深得隆宠，其家之广袤几乎都有半个王宫大小了，一般的王公贵族可没这个荣幸。
　　姬家，三楼藏书阁。
　　偌大的三楼藏书阁林林总总竖着数十个书架，每一座书架都有四层，每层架子上都是十本样式古朴的书籍，其中有大儒的孤本、历代圣贤的手抄本以及姬家的不传之秘等。
　　藏书阁一个角落里盘膝坐着一位少女，她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样子，面色孤傲，黑发披散下来她也没有搭理，一袭白色棉布裙上松松垮垮的耷拉着，裙子上多是墨水痕迹。正是爱美的年纪，怎的全将精力放在学习上？
　　“呼。”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将这本手抄本藏在这个角落边上的书架的最底层，她有点不放心，想了想，将手上的这本手抄本塞进其余藏书之下。做完才起身朝楼梯口走去。
　　姬家是不允许女子成为斩灵者的，意思也就代表着姬家的女子没有机会修习斩灵之术。究起原因，女子毕竟是要嫁出去做人家媳妇的，若是将家族之中的不传之秘泄露了，姬家何来立足之本？姜家同样如此。
　　同时，藏书阁分三楼，本家弟子可以进一、二两层；身家清白又有凭证的仆役得了恩典可以于一楼寻些经典研读；至于三楼，都是姬家的长辈才能进出的。但若说这看似十六七岁的少女是姬家的长辈，恐怕也没人信。谁家的长辈如此不修边幅呢？
　　“瞧瞧瞧瞧，这不是咱们姬家的天女吗？怎的，又去三楼了？我娘说，女孩子家家的学什么不好，呆在房间里学些女红刺绣那才是大家闺秀呢。你看看，咱们姬家的天女却是喜欢舞枪弄棒，这可怎么嫁的出去啊！”
　　刚出藏书阁，姬雪清就听到有人对她冷嘲热讽。她回头看了一眼，是姬家二房的儿子以及他的一些狐朋狗友。
　　这几个人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宽袍大袖，人手一把折扇，说是风度翩翩也不为过的。为首的一人身形最为高挑，长得也比其余人俊俏，白袍上绣了金边，手拿折扇轻轻敲打自己的手心。
　　姬雪清不理他，看了他一眼便径直离开了。
　　姬越哈哈大笑，左右看了一眼，今日时辰尚早，藏书阁里还没有人。四下无人，他也就肆无忌惮起来。他笑着对身边的人说，“我娘说了，若不是有那个老不死的求情，还不知道这个野种有没有这个机会成为斩灵者呢，什么天赋奇高，也只是唬人的吧！”他还捏着嗓子学女人的声音，“说不定啊，就是那个老不死的野种呢。”身边一群人一个接一个的帮腔。
　　“姬少爷说的极是。”有人说。
　　“姬少爷的父亲若无意外肯定是内定的家长，到时候姬少爷可是千百人之上了啊。”
　　“就是就是，等那个时候，姬少爷就能把她扫地出家了。”
　　姬雪清停下脚步转过身盯着姬越以及姬越身边的那群人，她五官极为清秀，如今怒目圆睁的样子叫人不寒而栗。她极少表现自己的情绪，自控力非常好。她又恢复冷静，“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别后悔。”说着，快步离开。
　　姬越起先还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都忘记说话了，他能清晰感觉到姬雪清在说话的时候透出一股杀气！她要杀我？姬越想，但他占着自己身份以及身边的朋友都是出身官宦世家，心里有了底子。他色厉内荏的朝姬雪清背后喊，“后悔！老子会怕你一个没爹妈的野种！”说完气呼呼的展开扇子哗哗的扇着风，带着一帮人进了藏书阁。
　　后山的一处阁楼里，姬平一端坐着，他肩上披着一块白狐裘，面无表情。阁楼里点了香，香炉十分小巧，是个盘龙的样式，就搁在桌子上，袅袅的烟飘起带着一阵如梦似幻的味道。这里与藏书阁离的极近，姬平一不动声色。姬文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姬平一的表情，刚才姬越对姬雪清的冷嘲热讽以及那位先生的大不敬，他也都是听在耳中的。只是他只是一个家生子，因受了长辈的眷顾得了姬平一的恩宠才蒙赐‘姬’姓、有机会进藏书阁看看书，自然不能对这些姬家少爷们品头论足。
　　他在姬平一十岁的时候就跟着做了书童，算算时日如今已是六十三年过去了。不客气的说，姬家的这些后辈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姬雪清是个好孩子，看着冷淡了些但是特别孝顺，姬雪清可是那位先生说“天赋奇高，日后可以成为姬家的掌旗人”的，是姬平一亲口定下身份的！可见了他，还是会轻声说，“姬文爷爷好。”不是溜须拍马，哪怕只是姬家的一个厨娘，姬雪清也会问好。想着想着，他就忍不住叹口气。
　　掌旗人，是姬家天赋最为出众、能力最高之人的称呼，是姬家斩灵者之首，其地位与家长一般无二。千年前，姬家家长和掌旗人是分开的，但因为千年前的事故，到今天，姬家家长就是掌旗人！
　　“小文，你怎么看？”姬平一突然睁开眼问他，面无表情，声音也没什么波澜。
　　姬文毕竟是跟了姬平一六十三年的老人了，姬平一什么想法他不一定能猜得出，但是姬平一的心情他还是能揣度一二的。于是他苦笑着回答，“您自己心里有数，又何必拉我进这个黑水潭子？小少爷口无遮拦辱骂了那位先生，想来也是长辈们背后看不过雪清小姐得了您的宠爱气不过才嚼舌根的。”
　　“你倒是越来越圆滑。”姬平一笑骂，“去查查是几房的孩子，顺便把男人给我叫过来。”
　　“是。”姬文应道，退了出去。他知道自家老爷的意思，刚才他们不仅听得清楚也看的明白，姬平一叫他去查，肯定是查姬越娘亲是什么出身了。这个女人要完，姬文想。
　　等姬文离开了阁楼，姬平一脸上表情冷峻，“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闺女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说的自然是姬越的娘亲，姬平一伸手抓起桌上放着的一个上等白玉瓷茶杯恶狠狠的朝地上扔去，骂了句，“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