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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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凛说完便睡死了过去。
沈澜晨认命的把人扶到了床上安置好，可他却无法安眠。
心虚烦乱的沈澜晨在桌边坐了一夜。
桓凛捂着额头醒来之时，就看到沈澜晨在桌边定定的“看着”他。
“你.......”桓凛运转灵力调整好状态，刚欲出声询问，就被沈澜晨打断。
“桓凛，我们谈谈。”沈澜晨垂下了眼帘。
“嗯？”
“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谁。”
“嗯。”
“我们以前见过？”
“嗯。”
“那么，我们到底在何处见过，你究竟是谁？”
大约是因为心绪不宁，沈澜晨的语气有些不大好。
“明明是你忘了，你却要来质问我么？”
沈澜晨听出桓凛声音中压抑着的愤怒，不由一怔。
桓凛并非易怒之人，且素来不会有过多的情绪流露，这般的桓凛........想来是自己的问题当真惹怒他了。
“抱歉.......”确实不该这般质问于他的。
“罢了。”听得出来他在努力平复怒气。
两人相顾无言，室内静默的可怕。
半晌，沈澜晨听到桓凛起身开门出去的声音。
不一会儿院中传来了桓凛斥责众弟子的声音，然后是一阵喧闹。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澜晨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立时抬头“看”向门口。
“诶，沈曦，我们该出发了，大师兄让我来叫你。”是岐蕤。
沈澜晨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失望。
虽然桓凛没把沈澜晨丢给别人带，两人还在同一把剑上待着，气氛却僵硬的可怕。两人都不是话多之人，往日御剑之时也几乎并不交谈，虽然不说话但他们一直相处融洽，并不会如现在这般僵硬。凌霄剑派的弟子也感觉到了他们大师兄心情不好，都离两人远远的。
沈澜晨心知错在自己，有心想要缓和气氛可他实在不擅长此事，几次张了张口却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沈澜晨低头思索该怎么同桓凛道歉，手无意识的捻弄着袖脚，却捻到了袖脚上那个小小的凛字。
凛.......指尖勾画着那个凛字，沈澜晨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想起来了，他确实见过桓凛。不仅见过，桓凛的名字还是他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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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那年，他金丹初成，堪堪够了能出山门的条件，满心欢喜的欲归家探望父母亲人。
他原本猜测过许多他回家之时的情景，想过祖父也许会拉着他殷切询问，想过父亲也许会假装严肃的板着脸，也许会想过母亲也许会握着他的手垂泪，想过他入门时不过五岁的弟弟也许会腼腆的唤他哥哥，想过族中的同辈也许会兴致勃勃的找他讨教修炼诀窍。然而........沈澜晨从没想过待他还家之时竟已无家可归。
沈澜晨站在庭院中，看着这原本该是他的家的地方，现在却只剩下了断壁残垣。院门支离破碎，院墙坍塌，庭中荒草及腰，荒草之中白骨隐现，而屋顶和墙壁上满是干涸的血迹。也不知究竟是曾有多少鲜血泼洒在上面，窗框上的蛛网都结了一层又一层，可那些血迹，不知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淋，却依然触目惊心，仿佛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沈澜晨瞪大了眼睛在院中呆立了半日，直到月华初上，虫鸣之声响起，才仿佛被惊醒了一般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然后，他就像发疯了一般用双手狠狠地刨着覆没在荒草与尘土之中的尸骨。
整整七天七夜，他挖遍了这院中的每一寸土地。十指指甲尽数断裂，原本干净白皙的手满是伤口，不少伤口甚至深可见骨，伤口之中沾满了漆黑的泥土，鲜红的血不停地从他指尖滴落在地上，然而沈澜晨却丝毫不觉得痛。
他能找的尸骨尽数在此，可他分不清这些尸骨究竟都是属于谁的。
因为，没有一具尸骨是完整的。
不仅仅是分尸，碎裂的头骨，折成几段的臂骨和腿骨，散落的指骨.........这些碎的不成样子的骨头满满的铺了一地，沈澜晨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将尸骨都找全了。
他将这些尸骨都埋在一处，然后在坟前跪了五天。
那时若不是他二师兄找来强行将他打昏带走，也许他还要跪上更久。
等沈澜晨醒来之时已经是在自己的屋中了，双手被包成了粽子，二师兄说他这双手差点就废了。那时沈澜晨笑着告诉他二师兄，他的手怎么能废了呢，他还等着用着双手亲手割下仇人的头颅。哪怕他那时还不知道自己的仇人究竟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能力与之抗衡。
那时候的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沈澜晨也记不大清楚，他只记得那时师父师兄没少对他摇头叹气，静气凝神的法诀法宝灵药也是一股脑的往他这里塞。
沈澜晨知道师父师兄担心他走火入魔，他却觉得他再没有比此刻更清醒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发疯，他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他得沉住气。
然后他花了一年的时间在山上养伤、静心，直到他师父确信他不会出问题了才肯再次放他下山。
而他，便是在这时候遇上桓凛的。
他再次出山门时才发现凡间已是寒冬腊月，年关将近之时，家家户户都贴上了红艳艳的春联，热热闹闹的置办着年货。
修道之人本是不过凡间节日的，不过沈家只是个小型的世家，还保留着些凡俗的习惯，比如过春节，因此七岁前沈澜晨还未上山之时也是与家人一起过过春节的。他还记得那时一家人都会在一起守岁，父母长辈会给他的好吃糖果糕点和厚厚的压岁钱，院中也会放好看的烟火。
本是要去追查仇人线索的沈澜晨鬼使神差的却在这凡间的市集中逛了起来，等他回过神来时手上已经拎了一堆点心糖果。叹了口气，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收到储物袋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想把这些没用的东西扔掉。
正待离去之时，他看到不远处的墙根下蜷缩着一个人，那个人瘦瘦小小的，看着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若沈澜晨的弟弟还在如今当也是这般年纪。蜷缩着的少年头发蓬乱，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单衣，露出来的手脚都生了冻疮。沈澜晨不知怎么的就不自觉走了过去伸手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
少年并没有理会他。
掌心传来的热度表明了少年在发热。
沈澜晨叹了口气，认命般的将人打横抱起来，带人去了客栈，要了间房。考虑到凡人用丹药灵气无法疏导，会爆体而亡，沈澜晨买了退热驱寒和治疗冻疮的药，让小二送了热水拿了药去熬。沈澜晨将人洗干净上好药塞到了被子里，此时他才注意到少年有张好看的脸。斜飞入并的剑眉，挑起的眼角，羽扇般的眼睫，直挺的鼻梁，还有薄削的唇，面容处处透着冷峻，虽然还有些稚气，而且因为高烧泛着病态的嫣红。
沈澜晨不由在心里感叹，这清冷的样子看着到是适合修道，而且方才帮少年洗澡之时他就摸过了，根骨上佳，极适合习剑，就是不知道灵根如何。而且自己机缘巧合下救了他，也许这少年当真于仙道有缘。
照顾了少年三天，第四天沈澜晨帮他的手涂药时他醒了。
躺在床上的人眼睛眨了眨，神情茫然，少年大概是还在迷糊。
“你醒了。”沈澜晨冲他一笑，继续低头上药。
少年大概是清醒了，发现自己的手在别人手中，立时后缩欲将手抽出来。
“别动。”
沈澜晨怎么可能会让人把手抽回去，他稍一用力，少年就动弹不得了。抓着少年的手将药涂完才放开，少年立刻缩回手，警惕的看着沈澜晨。
沈澜晨看他这样，有些好笑：“别这么看我，我要想对你不利又何必救你回来。你还在发热，好好躺着，我去给你拿药。”
出门拿了药，想了想沈澜晨又叫了碗白粥。刚走到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推门进去，把药放到桌上，把人扶回床上，在他身后垫了东西让他能靠坐着，沈澜晨叹了口气，都病成那样了还不安分。
沈澜晨把药递给少年，少年却不接，只是眼睛一转不转的紧紧盯着他。
看他这样，沈澜晨挑了挑眉道：“怎么了，是需要我喂你吗？”
大约是少年觉得他真的做得出来这样的事，皱着眉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是喝完了，少年的眉头却一直没有松开。
沈澜晨把空了的药碗放回桌上，想了想拿出储物袋找出之前买的一包蜜饯塞给少年。
“药挺苦吧？这个是甜的，你吃一点，大约能好受些。”
少年看了他一阵，大约是觉得他当真没有恶意，才打开纸包捻了一颗送进嘴里。
沈澜晨看他吃了蜜饯，笑弯了一双好看的眉眼：“我叫沈澜晨，你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