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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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气的源头，来自长安附近。
这实在是一件大事，如果不好好处理必定死伤无数。夏夷则得知后，赶忙抽离了意识处理事宜，乐无异把那只鸟修修改改，然后让它传信给还在百草谷面壁的闻人羽，让他们早作准备。
谢衣离开前，还是将一道劫火打进了紫微神殿的灯盏里，豆大的火苗静静燃烧着，看着温暖，然而莫名给人以不寒而栗之感。这火苗会慢慢净化龙兵屿范围里族里还没有祛除魔气的人身上的魔气，直到最后一丝也消失为止，之后它将一直燃烧，方圆五里浊气退避，也算是谢衣留下的一条后路。
他走之前通知了很多人，唯独没有通知沈夜。他想，就让他再任性一次，从沈夜的视线里消失吧。
可对方依然找到了他。
大祭司对这个执拗的徒弟简直没辙，两人僵硬地对视了许久，沈夜终于叹了口气：“你走吧。”
“……师尊？”谢衣一愣。
“三年，三年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沈夜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听到没有？”
“……”谢衣眨了眨眼睛，道，“是，师尊。”
“不省心的徒弟。”沈夜小声说了句，有些疲惫地扶额。
谢衣笑了笑，像极了他小时候讨饶的模样：“是是，我的错，师尊不生气。”
沈夜盯着他，半晌，也笑起来。
谢衣离开的时候，身后鸟语花香，几人缄默地看着他，眸光闪烁。
他朝他们笑了笑，消失在绿色的传送阵中。
半透明的结界闪烁着劫火的光芒，透过去看，深蓝色的海面波纹一圈一圈地荡开，一阵风吹过，桃花瓣坠落下来，蹁跹着在半空旋转，最后零落成泥，随着水流四处离散。
那桃花林的深处，破军神殿静静伫立着，它记载了不知多少人的悲欢离合阴晴圆缺，仿佛在见证一个不可言说的故事。
离珠远远地站着，目送谢衣离开。她牵着谢欣儿的手骤然握紧。
谢欣儿有些吃痛，微微皱眉，用软糯的声音道：“离珠姐姐，你弄痛我了。”
离珠怔了好一会儿，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似的，忙松开，歉意地揉了揉她头发。
少女乖顺地站在她身边，忽然开口道：“离珠姐姐，那位就是你说的……紫微祭司的弟子，破军祭司大人吗？”她顿了顿，接着说，“他和家主哥哥长得好像啊。”
谢家现任家主，谢衣的亲生弟弟，谢嗣。
因为和谢衣很像的缘故，这位原本高高在上的谢衣胞弟被隐性流放了百多年，谢老家主离世才接任，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好在这位天资纵不比谢衣的惊才艳艳，也是很高的。这才没酿成什么惨剧。
谢欣儿声音清亮，说出来的话却让离珠心底发寒。
“——离珠姐姐，可是昨天妈妈说，破军祭司是个很坏很坏的人啊？为什么他也能被紫微祭司收为弟子呢？”
说话间，谢嗣也到了。他对离珠道谢，牵起谢欣儿的手离开了。
离珠看着他们远去，心底莫名生出一份悲哀。
他们是……谢衣的家人啊。
谢欣儿吵着要去海边玩。谢嗣拗不过她，只好带她去了。
少女快乐地捡着海螺，谢嗣却神游天外了。
在谢衣走之前，他是有见过他的。
“谢衣，”他匆匆拦下那人墨蓝的背影，“你能回答我一件事吗？”
“什么？”谢衣疑惑地回头，右眼下的魔纹越发刺眼。
谢嗣咬了咬牙，终于问出来：“父亲是你杀的吗？”
他们的父亲，就是谢老家主了。
二十年前，谢老家主和一些其他流月老贵族族长被发现暴毙，谢嗣赶去处理父亲的尸体，对方身上的刀伤却让他感到熟悉的心悸。
那分明是谢衣的刀法啊。
之前谢衣消灭魔物，更是让他确定了这一点。
谢衣沉默半晌，回答：“是。”
“为什么！”谢嗣激动地向前踏了一步，“他是父亲啊！”
“当时他和崔氏、莫氏、尧氏、赤氏家主正在密谋推翻大祭司，”谢衣轻声道，“而解决他们……是大祭司给我的任务。”
“你的刀法何时如此精进了？”
“……我事先下了药。”
——这绝对是初七执行任务生涯里的一次耻辱。他观察这群人半天，发现不可能一下子不动声色地解决，只好憋屈地暗搓搓地先行准备……
谢嗣愣了一下，皱眉道：“大祭司给你的……任务？”
“那段时间，我是大祭司的暗卫。”谢衣似乎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谢嗣想起谢衣那句“主人”，还有那仿佛做过千万遍的熟悉的臣服姿态，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不，这不可能。他想，大祭司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徒弟做这种事？
可是，倘若不这么做，谢衣绝不会听他的。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反驳。
谢嗣无力地闭上眼睛。
大祭司……怎么会将他最宠爱的弟子，洗成傀儡呢？
谢衣有些茫然，不知道这个弟弟在搞什么，但他早已经习惯喜怒不形于色，只好跟着闭嘴。
过了会儿，谢嗣道：“倘若我让你回来接管谢氏，又或者……你没有离开过，你会回来吗？”
谢衣一愣，随后微笑起来，“不，不了。你做得很好。”
“可我相信你做的会更好！”谢嗣像是脱力似的吼出来。
“不……我累了，不想再管这些了。”曾经骄傲的破军祭司温柔地说：“我已经死过三次了，可每一次都有人硬要和地府抢人，你看到，要是真的遵从时间轨迹的话，我早该死在一百多年前了。”他抿着淡色的唇，又轻笑起来。他拉着亲人的手，用那种谢嗣久违了的、熟稔的目光注视着他，“但是，尽管半生漂泊，我却过得很满足。我找到了自己所追求的，守护了自己所想要的，我还有何怨怼呢？在管理家族这方面，我的确不如你。——谢嗣，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最好的。”
谢嗣怔怔地看他：“……哥哥……”
“如果累了，就退下来吧。”谢衣的声音像是离他极近又极远，“没有什么东西是亘古的，再强盛的家族也有衰落的一天，谢嗣，为自己而活吧。”
从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他的祖辈总是教导他一切为了家族，这位百年未见的叛逆兄长，是第一个。
大概也是最后一个吧。
谢嗣见他要走，慌忙拉住他的袖口，“哥哥你去哪里？”
“我啊……去当正义的使者啦。”谢衣弯了眉眼，“如果有可能的话，再见吧。”
——他的兄长从他面前消失了。
——也许，是再也不见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黄昏了，谢欣儿把玩着手里的海螺，小孩子心性显露无疑。
到底是个孩子，谢嗣想。才十六七岁呢。
……而他的兄长，十六七岁，已经肩负了整个生灭厅，想起这些，谢嗣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欣儿，你以后想干什么呢？”
“我要去大陆游历！”谢欣儿欢快地道，随即又有些失落，“可是妈妈让我一定要当祭司……”
谢嗣轻轻地笑起来。
“没关系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欣儿，要为自己而活。”
谢欣儿有些不敢置信，“可是家主哥哥，你之前明明同意妈妈……”
“啊……大概是某位正义的使者，教会我的吧。”
他说着，目光放远，透过窗户，落在了隐隐卓卓的桃花林上。
好像这样，他便会永远在他身边一样，如同小时候的每一个夜晚，他们曾抵足而眠。
那是他再骄傲不过的，哥哥啊。
那座破军神殿，依然静静地、静静地伫立着，宛若融进了夕阳的光辉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