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洛神》兰陵沙

27、戏耍军官

　　三天，整整三天，孙七七未见有人寻回玉枕。
　　枕头已被她埋在客栈的梅花树下，她孤身一人，带着如此贵重的枕头总是不好，她备了干粮，雇了向导，启程去寻那座草庙。
　　两天后，她找到那座草庙，雪已化了，雪水顺着草庙的檐角涔涔地落在地上，草庙门前破旧的门板一地稀拉，蒲草散开，乌黑的地面上染上一层赤红色。
　　孙七七一眼看到乱尸之中那身熟悉的衣衫，男人的双手被斩断，血染红上衣，背后被生生地划开露出锋利的刀口。
　　阿爹死了，草庙中的人都死了！
　　孙七七心里一阵伤心，却又说不出话来。
　　忽地一阵齐整的脚步声传来，一群士兵瞬间将草庙团团围住。
　　“给我拿下！”一声令下，盔甲的士兵们涌进草庙，扣住不知所措的孙七七跟随行的向导。
　　孙七七被押至一名军官面前，那军官浓眉大眼，一身亮银色盔甲，腰间别着鲨皮鞘长剑，煞是神气。
　　军官打量了她一眼，沉下脸色：“这庙中惨案可是尔等所为？”
　　孙七七抬头，神色凛然：“我区区一介女子，身无长物，何况这庙中之人已死了有数日了，杀人凶手又岂会折返？”
　　军官细心观察眼前的少女，及笄年华，衣衫朴素，却不像杀人凶手，又转头询问引路的向导：“你与这小姑是何关系，为何要到此处？”
　　向导惊得腿软，语无伦次：“小人跟这位小姑并无瓜葛……只是受她之托当一回引路人罢了。”
　　军官板起脸，忽地叱喝：“胡说，寻常赶路人又何须带着弯刀？”
　　那青衣的向导正想辩解，军官一记用力的耳光扇来，向导直觉面上吃疼，眼冒金星，耳际轰鸣。
　　这军官分明想屈打成招，自上头命令彻查此处的血案已过了足足七日。
　　他们一行人在这草庙旁，风餐露宿，饮含冰雪，这鱼肉百姓的官兵们又怎会糟的住如此荒芜的境界。
　　今日逮了两个替死鬼，抓了去结案也是正好，浓眉的军官眼里顿时有了笑意。
　　孙七七却已看在眼里，官兵正押着她跪在地上，膝盖起先是麻酥，之后就没了知觉，她索性颤巍巍地倒下去，一只绣金的锦囊滑出她的衣襟。
　　军官眼前一亮，弯腰拾起，掂量完囊中之物，他的眼睛陡然眯起皱纹。
　　这丫头小小年纪，居然是个是个金主，再刺探下底细，说不准好处还在后头。

　　军官一声令下，官兵们押着孙七七二人浩浩荡荡地上路了。
　　入夜，队伍在荒野里扎营，野旷天低，胡狼之声悠远而来，升起营火，支开官兵，军官独自进了帐内。
　　帐内点着红烛，只映着孙七七一人的影子，军官喜上眉梢，道：“不知小姑是哪一家的闺秀，怎会跟着亡命之徒一路？”
　　孙七七一屁股坐下，板起脸，举起困着绳索的双手，也不应声。
　　军官抽中鲨鱼皮鞘里的长剑，一剑划开绳索。
　　孙七七揉着手腕，不假思索就道：“本姑娘姓袁。”
　　浓眉的军官蓦地惊出一头冷汗，袁家，莫不是邺城里的袁家。
　　“小姑芳名几何，家住哪里？”
　　“袁紫衣，家在邺城。”孙七七只是叹气，竟险些笑出声。
　　隆冬的夜里，浓眉军官竟脸色惨白，挂满冷汗。
　　孙七七又道：“那只锦囊只是见面礼，我在邯郸城里还藏了些宝贝，你若是放了与我同行的向导，作为报答我分几层给你好了。”
　　军官眼神雪亮，抓了替死鬼不过是完成任务，答应这小姑的条件许是能半生无忧，浓眉的军官心中已有了答案。
　　第二日，他吩咐部下继续彻查案件，带上几名亲信，携着孙七七便赶回城里。
　　回到留宿的福天楼，孙七七要住最上等的房，吃最贵的菜，喝最美的酒。
　　浓眉的军官只是擦着冷汗，却不敢多问。
　　饭饱酒足，孙七七又醉醺醺地睡了，如此整整逍遥了三日三夜，那一袋子的碎花银也花了精光。
　　这日晚上，孙七七依旧在房内摆上宴席，尽情畅饮。
　　军官终于按捺不住：“紫衣姑娘难道不急着回家。”
　　孙七七满身的酒气，顺手推来一瓶子琥珀酒：“来，喝，别像个娘们儿似的！”
　　军官心道，贵人家的小姐难道都是从琼浆玉液里泡出来的？
　　军官推辞不过，也痛快喝上，酒直兴处，浓眉的军官已喝得眼神迷离，腿脚酥软。
　　聪明人喝酒，总是越喝越清醒，孙七七就是这种人，她的眼睛越来越清亮。她拨开幕帘看向窗外的孤轮月缺，又是一杯美酒入肚。
　　弦月当空，酒入愁肠，孙七七眼泪又流出来。
　　她喝完最后一杯酒，丢下手中的酒杯，又是一阵大笑，笑得眼泪又来了。
　　浓眉的军官酩酊大醉，瘫软着身子，说着胡话。孙七七迈着醉步，从床塌下取出她已备好的粗码绳子，将军官五花大绑。
　　“什么胡斐，什么袁紫衣，我笑疼肚子了。”孙七七说着胡话，踢了一脚睡成死猪的军官，出了门去。
　　花光了锦囊里的银子，她分外地解气，她心里知道身无分文的她又要在这世间流浪。
　　长街外，柳梢头，花灯初上，烟花烂漫，也不知今日是什么热闹日子。
　　孙七七无心观赏，城中热闹于她并无关系，她只是个独自行走在长街的逃生者，那名军官醒来，她又要过上四处逃亡的生活。
　　惧了，倦了，伤了，她却从未想过去死，只因她知道生命的可贵。
　　在她曾经所在的世间，她多么地渴望自由，虽然现在是如此畸形地实现，她的心里却有一丝庆幸。
　　她走到河边，撕烂自己的衣服，又准备在脸上抹满泥灰，却恰巧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
　　夜风里荡漾起涟漪的河水里，映着一张白皙的面颊，双眉修长，杏眼桃腮，惹人怜爱。
　　这幅模样竟跟她料想得有些出入，孙七七看了几眼才不舍地在腮边抹上黑泥。
　　她又打散头发，搓了草灰，水中陡然只剩下一副衣衫褴褛的乞丐模样。

　　此时，福天楼外停下一座富丽堂皇的宝马香车，拉车的马是一匹俊俏的汗血宝马，车檐四角挂满珠石璎珞，一名精状的大汉立马车珠帘前，说道：“回禀夫人，已翻遍所有房间，并未找到枕头的下落。”
　　马车内传来一声女人的叹气。
　　闻声，大汉凌厉的目光柔和下来，轻声问道：“给属下三天时间，翻遍邯郸城还怕找不到么？”
　　车内女人幽幽叹道：“罢了，许是这枕头跟了有缘人，折返已耽搁了数日，赶快启程吧。”
　　大汉应了一声，爬上马背，驱起马车向南方赶去。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这几天估计要隔日更新~
天天加班的工作狗伤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