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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原设/路人视角]断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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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柯布,是一个药剂师。
我不是医生,没有什么特别的准则或是操守。顾客出钱,而我则负责提供相应的服务,就是这么简单。
因此,我之所以现在一脸苦相地根据搭档提供的数据调整着配方,不是因为不想让双手染上战争的罪恶,而是因为政府的强制工作和种种保密条约断送了我的财路。
我的搭档没什么好说的,那是个怪人,平时只是一味埋头搞他的研究,也不说话,偶尔递过来几张数据。
他看我的眼神尤为渗人。
这家伙总是安安静静投身实验,但我一直疑心他在暗地里破坏我们的实验进度,比如我们迟迟拿不出新的成果就是个有力的证据。(要我说,根本无需多费心思在什么化学武器上,把我这搭档拉去解剖下看看病因,早早散播到德国去,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会取胜。)
啧,这些当医生的,真以为自己有多特殊了,一个两个的都是些臭毛病。
这里的人吃住都在一起。
被重重条约限制着,许多事都不能谈,周遭又都是监视者,气氛总是沉寂压抑。
没人有兴趣聊天,就像没人有兴趣做出改变。
当单调的生活日复一日地无限延伸下去,日子就变得特别难捱。
窗户都封死了,看不到外界,自然也没有昼夜的分别。我总是按时间表上的时间逼迫自己,按时入睡,按时醒来,又是一天开始。
搭档总是不按剂量使用我给他的那些药物,我劝过几次(甚至得不到回应),换过药,都不见起色,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
他这样的人跟我是不一样的。
那些有过亲朋有过爱人的人在这里跟我总是不一样的。
后来的一个晚上,我吃饭的时候没有看到搭档,睡觉的时候也没有,猜测大概他又沉迷在实验中了。
可是第二天,当我洗漱完走到实验台边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他。
但我轻易就能发觉试管架上的东西少了一剂。
那天主管突然来这里视察,经过我的时候低声地说了一句别多问。
我也就没有问。
呆在这里第三年的时候,我已经没有指望过会有离开的一天了。
这就是个期限为永远的任务。战争不会结束,我们也绝不会停下来。
新的搭档效率很高,闲下来的时候,还会跟我聊些无关痛痒的家常。
后来他也不见了,我只记得这个人喜欢偶尔会供应的酸橙汁,院子里种了一棵苹果树。
再后来,我就习惯了搭档总是干不长的事实。
再再后来,我就几乎感觉不到以“天”为单位的时间的流逝了。
时间似乎就是为了我的实验而割裂的、各自独立的一个个二十四小时。
有一天主管突然把我们叫到一起,告诉我们一切都结束了,这里也不再被需要。
大家彼此无言,各自收拾行装,一片沉默。
主管叫住我,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副碎裂的镜框:“我想,也许你会想要?”
这太荒谬了,我告诉他我不要。
“那你就扔了吧。”他说。
最后我把这个烫手山芋放到我空荡荡的试管架上,曾经的某天少了东西的那一个。
终于再踏上土地、见到天空的那天,我已茫然不知今夕何夕。
脱离社会的过程很简单,重新融入却很难。好在,我根本没有这样的需要。
从离开研究所的那天起,我不再做药剂师,也不再踏进任何研究机构。
我青年时代的积蓄已经足够我后半生的花销,我好像突然失去了对功利的热情,于是我不再工作。
战争结束的很多年之后,我荒芜的小庄园突然迎来了陌生的访客。
我至今仍不明白这个一头金发的记者为什么非得采访我不可。
但送走他之后,我突然开始觉得,也许自己该提笔写下一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