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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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燕王的长女，在北燕，她是家喻户晓的长公主。街头巷尾传说她出生在午夜，燕王当晚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走到王后宫中，推门而入，只见一个阿难陀背向外坐在王后的床榻上。见燕王来了，阿难便下床递给他一副卷轴，打开一看，竟是一张琴谱。只是当燕王欲向阿难陀寻问其中玄机的时候，却已不见阿难的身影。燕王从梦中惊醒后，便得知王后诞下了长公主。
公主皮肤白皙剔透，五官清秀颇有灵性，让燕王想起梦中的阿难陀，便认定小公主是阿难转世，是燕国的福兆。又以难的谐音，楠，为公主名讳。
18年后，公元233年，晋怀王病逝，太子洛羽继位。同年3月，新王洛羽迎娶北燕长公主朱子楠。仍沿用其名号，尊为，楠后。而我们的故事，在这个阳春三月便已然埋下了温和的种子…
“楠后，言氏来了。”
“快让她进来，等等，先把这些书放到内房去，再让她进来。”
楠后把手头正翻看的医书递给了宫女，又从桌下抽出几本诗词放到案上。
“长公主是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吗？”
事情还未布置完，没想到言氏已经不请自来。言氏，名玉兰，是楠后从北燕带来的陪嫁媵女。虽是随媵来的婢女，但言府在北燕曾是当权将府。言玉兰身为将门之女，随父兄征战多年，本不该随媵，只是北燕宫内权权相争，曾经权倾朝野的言府，一夜之间即成阶下囚。家中父母兄妹皆已流放，而玉兰因与楠后年龄相仿，从小一起长大，事发之后，楠后曾为言玉兰求情，这才有了今日的媵女言氏。虽保住了玉兰的性命，但当年高傲泼辣的将门之女，如今却不得不在晋王后宫里做一个身份卑微的媵子。
不过，好在她是楠后的媵女，又和楠后有着这层剪不断理还乱的旧情，有了楠后的关照，玉兰在宫中的日子也并不难过。
“楠后身为佛陀转世，也用得着看医书？”言氏随手从案上拿起一本《女科》。
“你又在取笑我了，这世界上，恐怕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那所谓的阿难陀，不过是我生来就背负的枷锁罢了。”楠后整了整乱糟糟的书案，让宫女换来了茶具。
“阳春三月试新茶，这是大王今早刚派人送来的洞庭碧螺春，你尝尝。”
言氏瞧了眼那洞庭碧螺，不仅茶色恰到好处，那玉质的茶具更是白皙透亮。言氏拿起玉杯嗅了嗅，三月新采的茶香气浓烈，想必入口也是滋味鲜浓。再看这楠后宫中金镂玉器，极尽奢华。不过是个长公主罢了，历朝历代有的是长公主。可燕王非要给自己的长女加个什么佛陀转世的设定，不仅自己宠着，还得让所有人供着…
“玉兰？”
“啊？”不知觉的，言氏拿着那玉杯愣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哦。我是在看你这白玉杯。以前父亲南征的时候，听闻晋国炼铜制陶之术已远超北燕，晋国上下更有不重金玉之风。如今为了楠后，大王竟能调举国之力为你修葺这座玉阁。果然也是为了沾你那活佛的光吧。”说吧，言氏把那碧螺春一口喝尽。
楠后叹了口气，“因为父王的一个梦，北燕的百姓，都把我当成活佛。再加上父王自幼习鬼神之术，对这些虚构之事又颇为迷信。为此，我不得不每天坐在重华殿里接受北燕子民的祭拜。现在想想，还真是噩梦。什么佛陀转世，只是一个梦罢了。”
“呵，是啊。不仅仅是你的噩梦。自从你出生起，朝中的每件事居然都成了你的功劳。我和父亲在外征战八年，终于赶走了边境的胡人，却也成了你的战绩。你没留一滴血，没受一点伤，只需要坐在你的垫子上，你就什么都有了。而我和父亲，和无数北燕的将士们，浴血而归，却要因为什么功高盖主的鬼理由被灭门？”言氏说到此，忍不住双手颤抖。
“玉兰，”
“别叫我玉兰。世上恐怕再也没有言玉兰了。”言氏深深叹了口气，当怨恨冲上头脑的时候，仿佛已经忘了自己是楠后的媵女了。“这洞庭碧螺春是最后的明前茶。马上就要清明了，我…我想父亲了。楠后…”
楠后微微一笑，坐到言氏身边，按住言氏颤抖的手。
“玉兰，我知道，我从未帮助过任何人。无论是北燕的百姓，还是军队，我都无能为力。但是幸好，我还能求父皇赦免你。”
“你觉得让我在这里做你的媵女，是在帮我？”
“当然，”楠后点点头，“生死之外，再无大事。那些来祭拜我的百姓为了能让自己的亲人活下去，往往许下毒誓，甚至自己折寿都在所不惜。虽然你做了媵女，但起码留下了性命，以后更有机会让大王给你晋了名分，有个自己的孩子，在这后宫博个出路。不是么？”
“呵，”言氏冷笑了一声，“子楠，我真的羡慕你。燕王对你的保护，不仅封住了你的脚步，甚至连你的内心，都和11岁那年一样单纯。我出身将门，在战场上，皆是高于生死之外的大事。”
楠后摇摇头，她并不能明白。因为在她作为长公主和佛陀化身的二十年来，每日坐在重华殿里接受北燕百姓的参拜。所有人要的，便是疾病的痊愈，生命的持久。村妇想要回出征的丈夫，考生又想一击中举，升官封爵。每天每天，接受者那些面孔不同却相似的祈求。每天，每天的，重复着如此。
不过，除了那天。在她11岁的那年。一个盛夏的中午，一个北燕短暂而难得的盛夏，天气热急了，太阳焦烤这片大地。没有一个人来向佛陀化身的她祈祷了。
这样也好，也许在高温的天气，大家的愿望都会实现吧。
只是，曾近熙熙攘攘的重华殿，今天却无人问津，我们的长公主，稍微，会感到一些寂寞吧。她只听得到知了的声音。莎莎莎，莎莎莎。知了或许是最勤劳的祈祷者，即使在这样炎热的中午，也没有停止祈祷。它在说些什么呢？长公主并不能听懂，但还是为他们做完了一整套祈祷的仪式。
“知了，虽然不知道你的愿望，虽然我也不是什么阿难转世，但还是祝你的心愿达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谁在笑？”
“嘿，”只见一白衣少年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行一将礼，“臣言氏，拜见长公主。”
“言氏？”公主吓了一跳，此人在重华殿的大梁上盘坐许久却未有声响，自己也不曾发觉。身着白衣银甲，又自称言氏。北燕言氏，莫非是左将军言熙之子？可是…，左将军之子，今年还是只是一三岁小儿，而此人却看似与自己同岁。
“臣乃左将军言熙之女，言玉兰。”
“什么？你是言熙之女？”
言玉兰耸了耸肩，“哈哈，今天太热了，我可实在受不了了，只好从家里逃了出来。要不然父亲非得抓着我训练不可。哎，你这重华殿，到还挺凉快的。”玉兰边说边在大殿里，溜溜达达，一会玩玩烛台，一会儿扯扯长公主的华服。毫无一个女儿家的样子。
“啧，我可不管你来着干什么的，你说，你刚才笑什么呢？”
“哈哈哈。我在这房梁上乘凉，都快睡着了。结果，听见你说什么，祝知了心愿达成？哈哈哈哈，真是逗死我了，逗死我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没有心愿么？”
“……，这还不好笑，这些知了，过了夏天就死了。”玉兰在长公主耳边轻轻耳语到“你说，死物，可还有心愿么？”
“你…！”长公主涨红了脸，气的说不出话，朝言玉兰瞪着眼睛。
这还是第一次，她感到自己的作为活佛的权威被挑战，正如一个空心的堡垒终于等到一个让它坍塌的机会，既害怕又欣喜。尽管她自己知道自己并无什么帮助别人实现心愿的异能，但是不知不觉间，竟已然习惯了那被朝拜和敬仰的感觉。
“行啦，长公主，我带你去看个好玩的地方。”
“喂!”玉兰牵起长公主的手往后院跑去。
那天……
从重华殿的后院，到护城河西北角。
捉了柳树上的知了，瞧了合欢花的柔毛。
沏一壶公主府的荷叶茶，吃一块西市阿嬷的甜西瓜。
从燥热的晌午，到凉风习习的夜。
一个生来荣华的长公主，一个心向战场的将门女。
却也是，两个十来岁的孩子。那年，她们还太小，不知道这世上的给予从不长久。大人，或许会为离别伤感，但孩子却不会。她们只是痴痴的等待再见的一天，以为一切只是凝固在今晚，只要时间的齿轮继续转动，故事就能原封不动的，重新开始。
“这是什么？”
“是陶埙，是沙场上的乐器。”
“我听说过。立秋之音，万物曛黄也，埏土为之。你也会上沙场么？”
“当然了，明天我就要随父北征，赶走北燕边境的胡人。保护北燕百姓的平安。”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难说了，父亲说有些战争一打就是近十年。也可能我会和父亲一起驻守边疆，再也不回来了。”
“……，也许，你可以来重华殿，向我祈愿，能早点回来。”
“会的，明早父亲便会带我一起去重华殿祈福。大王也会去。不说这么多了，我给你吹一个曲子吧。”
“等等，我去拿我的琴，跟你合奏。”
“哈哈，燕王梦琴谱而生女，今日我居然有幸能和长公主合奏！”
“长公主生来便是是阿难陀转身，又精通琴技。可子楠只知道彻夜练习才能奏出妙曲。玉兰，今日起我们便是好朋友了，私下里，你只叫我子楠就好了。”
“恩，子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前篇-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