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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   回程途中,我一边在堵城周五的车流中慢慢挪,一边设想着各种脱衣战术,结果到楼下才发现家里黑着灯。
      给闷油瓶发短信问在哪儿没回复后,我只好自己抱着两箱子书爬六楼。自己掏钥匙开门时心里还冒出点委屈,真是这几个月被别人开门给惯的。

      洗漱完毕已近十一点,我枕着沙发上闷油瓶盖的毯子看电视。频道换了两圈后,我把遥控器一扔,觉得不甘心。
      毕竟我还惦记着脱衣服的问题。
      不然还是出去找吧。我翻身起来,想着快半夜了,大概不会忙什么正事吧。保险起见,我先是拨通他们公司的总机,没人接,转进语音留言时我就挂了;又打进商业中心大楼的门控电话,门卫说楼上的办公人员已经都离开了。

      之前调查闷油瓶身份时,负责警员发现,那个户外培训公司名下拥有一套loft,是个房号444的精装修样板房,位置就在商业中心后面的高层里。当然,也可以说是张海客有套间,反正案件结束后,我怀着私心去串门的时候,从使用痕迹能推断出两人轮流住过。
      说起来这哥俩也怪,即使不提上市公司董事身价多少,样板房原有家具被开发商收走后,这俩人竟然完全不打理,一楼好歹还有几张充门面的办公桌和老板椅,而二楼只有两张行军床,还是帆布的,连个长沙发都没有,还不如我家,我真想不到这破房子还装指纹锁干啥。

      我再度开车汇入周末出城的车流,熟门熟路找到闷油瓶公寓楼下的客用车库入口。这倒不是说平时我总来查岗,在我心中反正张海客远在香港,闷油瓶爱住哪儿住哪吧。
      不过在我第一次找借口来串门后,闷油瓶大概猜到我的意图,等后来我再去,指纹莫名其妙就能刷开锁了。
      既然主人给了方便,我只好没事就过来绕两圈。

      客用车库没有直达公寓的电梯,需要上到地面来步行绕道。我绕到公寓的侧面,才发现套间也没有亮灯,不知道是睡了还是不在。
      我站在公寓中心自带的小花园里,一时有点迷茫。
      正犹豫着,忽然发现公寓围墙外,已打烊的咖啡馆的庭院桌椅上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好像是闷油瓶。
      我立刻闪到了花园里的凉亭后面。

      在这个角度上我只能看到另外一个人的侧影,简单推断是女性,相貌普通,身材娇小,30岁上下,毫无特点的职业装束,应该不是我相熟的任何一个人。
      可惜的是咖啡厅周围环境开阔,稍微靠近下就会被发现,何况闷油瓶十分警觉,连我现在躲避的凉亭都算不上安全。

      我观察了下四周,意外地发现,loft窗户的朝向比凉亭视野更好,就伏低身子跑步进了公寓。进房间后,以防暴露我没开灯,摸黑穿过凌乱的桌椅,从大厅的落地窗往下看。
      套间在四楼,加上一楼挑高其实相当于一般建筑的八层,不算太远,咖啡馆的景观灯也开着。然而仅在我观察的十几分钟里,两个人表现都很冷淡,鲜有肢体动作,更别提有什么互动。
      我把情绪压下去,把理智提上来思考。
      按照那位女性制式西服西裤的装束,我首先便排除了情侣选项,但无论半夜见客户还是见员工,都十分奇怪,至少闷油瓶不会那么敬业,而且那女士也不是我见过的员工。当然了,我只去过几次他的公司,而户外培训可能有很多外勤人员,我也不能保证都见过。
      可不管怎么想,选这地方见面都难以理解,聊天不进家门,不进小花园,好歹找个开业的咖啡馆啊,虽然入春了,半夜小风还是很冷的。

      正胡思乱想着,闷油瓶先动了,好像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我把眼镜抬高,几乎按在眼睛上,才发现他好像数了几张钞票,具体数额太远了看不清。
      我很气愤,他居然给现金,这样不就查不到转账记录了吗?对得起杭州无现金城市的美誉吗?
      那女士接过钱,也不客套,利索地打车离开。闷油瓶也没送,只是非常郑重地握手告别。
      郑重到有些诡异。
      这一过程中,二人都没有操作手机的动作,看来车不是用软件叫来的。这下不能指望通过客户号查出这女人是谁了。我啧了一声,可恶啊,反侦察能力这么强。

      目送车开远后,闷油瓶仰头向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虽然知道他不可能看到我,但还是往窗帘后面躲了躲。
      然后他手中出现了一个小光点,大概是手机。几分钟后没有操作,屏幕灭了,又被他按亮。
      我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包里震了下。
      为防止手机光亮从窗户透出去,我从落地窗旁离开,躲到角落划开手机,发现他回了短信,问我是否已到家。我玩着手机犹豫,报复他不回短信的心理占了上风,决定先不回复。

      再回到窗边,闷油瓶又坐回了咖啡馆的椅子。幸好,我心说他要是回去了我就白跑了。我从背包里掏出警用手电,开始抓紧时间实施计划。
      考虑到惊喜常常变为惊吓的人生哲理,我还把警棍从包里抽出来,别在裤子后腰上,万一闷油瓶下意识出手,我肯定打不过他。
      衬衫扣子刚解到一半,后腰的警棍没别住,一下掉到了桌子上。我赶紧打着手电去找,却看到了他们公司的年度财务报告。

      闷油瓶这个董事当的真省心,啥也不管,新一年第一季度都快过完了,上一年度的财务报表还放在最上面,一点翻阅的痕迹都没有。
      我发誓当时真的是职业病作祟,不是我成心要看。
      不过财务报告应该是全体董事和参股股民都能看到的吧,也不算偷看啊,毕竟他们还要转股份收益给我呢,我提前了解下公司经营状况,怎么能算偷看呢?
      我做好心理建设,借着手电筒的光翻开了公司财务报表——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这不都是赤字吗?!
      我盯着利润率,嘴角直跳,心说他们是怎么好意思把这个数字给股民看的?幸好没签股份收益转让,或者说签了也不会有人告我收受贿赂,毕竟都是赤字,压根就没收益!

      我把报表放到一边,觉得有点荒诞,亏我看张海客还挺精明的样子,原来也是个坑。
      可是看他们公司的办公效率,员工素质,以及打入内地市场的决心,按说不应该啊。我跪在椅子上,感觉自己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转向了一边的办公一体机。

      不行啊,我警告自己。作为潜在股民,看财务报告还算情有可原,但开公司电脑就有点过分了。
      我用犬牙咬着舌尖,斗争了一会,决定还是看命吧,于是用食指飞速戳了一下开机按钮——需要开机密码。
      好吧。罪行被迫中止,我感到缓了一口气。
      可没过一会,我又想到,闷油瓶会设怎样的开机密码呢?
      想着试试又没什么损失,我一边默念着“不可能是我的生日”,一边随手输了自己的六位生日——
      解锁成功。
      我看着放有公司经营数据的桌面,仿佛被抽了一鞭子。

      罪恶感让我在黑暗里反省了一下,突然脑筋一转。大数据时代,了解企业经营状况的方法有的是,并不需要窥探公司机密。
      之前闷油瓶被列为嫌疑人时,警方曾调查过企业信息,但时隔太久,具体情况忘得差不多了。我先随便找了一个企业黄页,记录下营业执照号码,再登录工商局网站,搜了搜他们公司的经营实绩。发现在官方登记中,年总收益不赔不赚还算稳定,坏账和负债率不高,自有股票行市很稳。
      但那只是官方登记,你懂的,至少我刚刚看了内部一水赤字的报告。

      可官方登记就算再虚,也有一定事实基础,从银行的信誉评级可以看出,至少公司的经营是没有问题的,这让我有点好奇他们是哪里亏的钱。
      私下调查是违纪的,何况半夜跑工商局也不现实,但好在混经侦时我在清科认识个朋友,搞到的数据报优惠券还没有使用,
      我登录数据库,查了公司本身的持股临报,这才发现,他们公司的企业投资记录实在是扑街的可怕!
      我盯着显示屏,瞠目结舌。
      虽然我知道报道里的融资数额一般都虚高,可难以想象的是,他们公司所有参投的证券股票全都一线飘绿,所有注资的房产楼市都烂尾了,所有持股的公司都接连倒闭,所有参与的小微企业风投也都打了水漂,甚至香港这几年所有扑街的知名动作电影都有张海客掺的一脚!

      光标逐一滚过这些惨不忍睹的数据,不得不说,我现在相信张海客不是在洗钱了。否则他便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洗钱把钱洗没的,那他可能用的是84消毒液。
      我好歹也在经侦呆了一阵,感觉自己也见过一点世面,然而这投资啥赔啥的本事还是令我叹为观止。如果张海客有本事把这些前期大家都很看好,后来扑得本都不剩的项目挑出来的。那怪不得他在香港金融报纸上风评还不错,毕竟有他带着,他投资啥,别人就绕道,肯定不会错。
      我操纵鼠标,把数据报给自己的邮箱发了一份,正要叉掉网页时,大厅的灯亮了。
      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我完全回忆不起闷油瓶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毕竟指纹锁本来动静就小,我又过于专注。
      我硬着脖子往门口看了一眼,好在他没有太吃惊,大概是从门锁的状态推断出房间里有人;也没有立刻生气,只是露出了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类似于欲言又止的表情,开灯的手抬起来又放下,最后还是慢慢捂了一下脸。
      我默默看了下自己——
      叼着手电,别着警棍,衬衫脱一半,跪在人家的老板椅上,开着人家的电脑,探查人家公司机密。
      人生哲理是正确的,只是受到惊吓的是我自己。

      我默默从椅子上蹦下来,干巴巴道:“我只是借你的电脑上个网。”
      闷油瓶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眼神飘到了桌上打开的公司财报。
      我:卧槽。

      一时间我心里狂喊,这时候说是职业病你信吗?我明明是来……咳,怎么搞成这样了?早不上来晚不上来,为什么剧本从来不按我设想的走!算了,就当自己没看黄历,今天先战术撤退吧。
      然而表面上我板着脸,飞快把扣子扣回去,解释道:“发现你不在家就过来看看,刚开了十个小时车好累啊哈哈哈我要回去补觉了。”
      说着,我快速捡起外套和背包,默念着“你看不见我我是一个BUG”,企图从他身边溜走。

      经过闷油瓶身边时,他突然开口问道:“都检查过了?”
      我心下打个突突,赶紧辩解道:“不是检查不是不是,顺路经过,你住得好我就放心了。”
      闷油瓶没有接我的话,半晌露了一点笑意。“没有遗漏?”
      他笑得我心慌,都有点口吃了:“没没没,哈哈,我走了不用送。”
      我躲闪着他的视线,伸手去按套间的门把手。
      然而扶手被他抬住了。
      这个姿势让他的声音离我非常近,甚至都能听出来带了点笑意。
      只听他问道:“卧室检查了吗——”
      我正想打岔过去,就听他补充道:“吴警官?”
      感谢生物体进化了35亿年的有机组织体系,我才没有当场爆炸。

      第二天我是从东站出发上班去的。这边比西湖堵得更厉害,好在一路上繁花绿树,路怒症都难以破坏我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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