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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草木有本心 ...

  •   次日,有多名调查人员前来找慧遥了解情况,明瀚陪着她全力配合。
      慧遥对调查人员的提问知无不言,明瀚对她在人间地狱的那几天非人的经历,痛彻心扉。
      一个月后,刘天赐和他背后的势力相继落马,甚至爆出有高管因“抑郁”跳楼的新闻,一幕幕,一桩桩,无不充斥大众视野,牵动人心。
      人们对于其中内幕不甚了解,也不会知道牵扯其中的人经历了哪些惊心动魄的事,可大家对政府雷霆打贪扫黑行动拍手称快,赞其为江州市有史以来最大快人心的一件大事。
      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刚过去四十多天,慧遥就以伤养得差不多了,人身安全也得到保障为由,坚持辞谢清雯的挽留,主动转到市二医院的普通病房。
      在明瀚、延平和丽秋的全力支持和帮助下,慧遥经过重重蚀骨之痛,脱胎换骨,终于完全摆脱了毒瘾的控制,拨云见日,迎来新的曙光。
      为了早点让母亲放心,慧遥便提早出院,带着母亲和丽秋回老家一起养病,调理。
      麟君并不知情,依旧每天一束兰花如约而至,直到半个月后忽然心血来潮捧着一束花亲自探望,这才得到慧遥早被一大堆医药费整得不能继续住院,便恨铁不成钢道,“这医药费又不让她出,那么较真做什么。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也不打声招呼,害得这花都白送了。”
      延平嘻嘻哈哈,“这怪我,她走得匆忙,是我没及时告诉大家。”
      麟君心中不爽,“怎么也算同生共死了,怎么事情刚过,马上又拒人千里之外了。”
      他不能常常来探望,慧遥还真把他忽略不计了,不禁捏着手里的花瓣闷闷不乐。
      延平对此无可奈何,刚想找机会开溜,忽被麟君叫住,“赵医生,你脸怎么挂彩了啊?”
      延平信口胡诌,“医患纠纷嘛,中国常有的事,习惯了就好。”说罢飞速逃离。
      麟君没好气,捏着花束不自在地离开,忽被楼道从天而降的尖锐刺耳的惊喜声,吓得花束差点落地,回头一看却是同一栋办公大楼的童老板的女儿童月虹正大喜过望地向自己奔来,“沈总,这么巧,竟然在这儿遇到!”
      “哦,是童小姐啊。”这个童月虹曾受邀参加过志宇集团举办的晚宴,整个期间就是一头号花痴,不顾麟君身边的清雯,缠着他又亲又抱,弄得他尴尬不堪。
      现在在医院突然碰上,也着实令麟君头疼想躲。
      “沈总,你来这儿,是看望什么朋友吗?”童月虹盯着他手中的花束,“哇,好漂亮的花,你这个朋友真有福气。我也生病了,却没有送我花。”
      “哦,”麟君播过她伸来的手,“童小姐不舒服,那该好好去看看。这个花你喜欢,就送给你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搅你看病了,先走了。”
      “哎,”童月虹望着那躲之不及的匆匆背影,捧着那束被他随意丢来的凌乱花朵,竟然乐得心花怒放,“假正经,你还是对我有意思的嘛。”
      ——
      又过了两个月,丽秋去医院复查,病情再次被成功战胜。
      丽秋激动得热泪盈眶,“真没想到,我还可以再次打赢这场生死硬仗。慧遥,谢谢你,这半年来如果没有你的鼓励和陪伴,我恐怕早就认命了。”
      慧遥与她相拥告慰,“谁说相濡以沫不好,我们不是都挺过来了吗?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又半个月后,刘天赐和春思一干人被正式批捕,慧遥在明瀚等人的陪同下,去警察局做了准确证词,等待那些人得到应有的判决。
      离开警察局,慧遥长舒一口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胛。
      明瀚关切“慧遥,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慧遥不在意地笑笑,“没事,可能是要变天了吧。这场风暴,终于过去了。”
      麟君将一切尽收眼底,忆起她曾经奋不顾身替自己挡下的那颗救命子弹,便心潮难平,波光粼粼:她现在是好了,可留下的后遗症又岂止是刮风下雨的不适感呢?恐怕是所有经历过的人,都无法割舍的情谊和不知谁欠了谁的人情债吧。
      “想什么呢?”清雯微笑碰了碰他的胳膊。
      麟君收回视线,搂着清雯的肩膀,“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件事终于过去了,大家都可以松口气了。我们走吧。”
      两人从明瀚身边走过,不约而同向他使个眼色。
      明瀚看了看在一旁等车的慧遥等人,信步上前,“慧遥,我送你吧。”
      ——
      雨,悄然而下。
      淅淅沥沥,不在像前几天那样凶猛。
      它默默地清洗着肮脏的世界,清洗着尘封的心灵,仿佛要把这几天的污浊全部冲走。
      清雯坐在槿亭仰望。
      雨是天空的眼泪,也是人们心灵的眼泪。
      麟君有事要办,送她回到槿园便匆匆离开。
      她漫步在阴郁的园子,凄凉萧瑟的细雨中,寂寞是指尖的凉和心底的痛。
      身旁的花儿如期绽放,花海中,他身影温润如玉,清凉如雨,徘徊将近。
      清雯揉了揉酸涩的双目,一瞬自我难察的情愫悄无声息地散去,最终化作一场无奈的微笑相迎。
      明明呼吸着同一天空的空气,却仿佛各自散落在天地两边,她曾梦想等到一个有风的日子,把自己带回那个有梦的青涩时光,而如今的境况,只徒留一声感叹与惋惜。
      她轻抚那些沾着水珠的小花,喃喃而语,宛若微风细雨,“明瀚,你看这些花开得多好。花是美丽的,所以,它成了所有美好事物的代名词。花开之所以不败,就是因为我们都希望,美好事物能够获得永恒吧!可是,如果真的能永恒,可能就不会显得那么珍贵了吧。缺憾的存在是为了提醒,我们都需要珍惜眼前的一切。钟慧遥,她很值得你珍惜。”
      ——
      薛阳的新事业步入正轨,节节攀升。
      他频频主动联系丽秋,有意照顾她的下半辈子,可丽秋断然拒绝。
      薛阳说,“我们已经浪费了八年的时间,接下来的日子,不想再有过多的折腾了。以前老是看不开,即便老早就预感到了结局,却为着不舍,为着自尊,为着习惯,为着那些幻想,继续编只有自己才相信的美梦。现在,梦醒了,该做的决绝都也已经过去了,原以为最痛苦的,现在看来,也没那么可怕。我知道,你为我吃了很多苦,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只给你带来了无尽的伤痕。可你依然一如既往地鼓励我,帮助我。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报答你,弥补你。我唯一能做的,是尽快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好好地做好自己,这样才配再来找你。我希望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过去,让我照顾你。你不是喜欢看我打篮球吗?以后只要你喜欢,我会天天带你去操场,我打篮球,你帮我加油,好吗?”
      丽秋负手而立,面色沉静,毫无波澜。
      薛阳曾在大雨对她咆哮,责怪她带来了黄一迪破坏了他即将到来的幸福。
      那个时候,她义无反顾地阻止他犯错,继续帮他,是出于习惯,同情,还是愧疚,还是对初恋的眷恋,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现在,薛阳忽然说看开了,想要跟她在一起了,她没有一丁点的欣慰,反而增加了更多的心酸,更难以辨别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已经在短短的几年间走过了千山万水,落下一脸灰尘和遍体无法掩饰的伤痕。
      而他却似乎只想要竭力忽视那八年的时光,幻想着依然回到高中的篮球场上,尽情追抓那些已经逝去,而又无法挽回的花季时光和青涩的青春记忆。
      岁月是一把冰冷的刀,它已经将她最初青涩的幻想与稚拙的模样,像割除肿瘤一般从她身体上一刀一刀地刮割掉,即便她时常痛得龇牙咧嘴,深入骨髓,也无法摆脱这样的宿命。
      现在,逝去的东西早已因为失去了原有的生命力而变质腐烂,发臭的让她自己都不忍直视了,他却这个时候说了这样的话!
      “你走吧。”
      “丽秋,”
      “走吧,”丽秋转身离去,没有半点留恋与眷恋。
      诚然,薛阳跟丽秋都已经不愿意再讨论爱与不爱这样的话题了,也许不是对爱情的失望,而是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对彼此是一种怎样的情愫。
      错过的已经无法挽回,曾经痛彻心扉的,也不可能船过水无痕。
      他们都真的爱过,而且都被深深地伤害过。
      薛阳跟黄一迪一样,已经成为丽秋的过去时,即便他跟她现在开始日夜不停地快马加鞭,即便真的可以奇迹般地赛过时间再次牵手,就真的算是圆满吗?
      丽秋稍稍一动,就会锥心刺骨的痛苦时刻提醒她:该结束了,依然年轻的两个人,远远还不到抱团取暖,相互疗伤的绝境。
      爱情的道路上或许真的多风多雨,可真正的爱情可以在风雨的见证下茁壮成长。
      而她跟薛阳,她跟黄一迪,又算得上是哪门子的“真正爱情”?
      最初的暗恋,已经仅仅剩下了那点微弱的念想跟挥之不去的不甘心;而后来的爱情,早已经在现实残酷的生活中沉默地死去。
      丽秋说,“我们回不去了,也没必要回去。我们之前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之后也没必要胡乱凑合。你根本就不爱我,你也不欠我的,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跟怜悯!更不需要你的亏欠和弥补,以前的事是你情我愿,没有谁对不起谁!你现在把对我内疚当责任,把对我的不放心当牵挂,把对刘盈的爱和恨当成回避感情的屏障,这样糊涂地对待自己,是对你的不负责任,更对我不公平!如果再继续纠缠我,最多只是为了报复刘盈,那样我会看不起你的。”
      慧遥原本还想帮薛阳劝劝丽秋,“丽秋,你毕竟还年轻,现在好不容易战胜了病魔,既然薛班长还想跟你再续前缘,又为什么不试着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丽秋摇摇头,风轻云淡,似参禅悟道后修成的宠辱不惊,“我的人生,在暗恋他的第一天起,就坎坷不平。我恨过他,怨过他,可这一切终究还是被一迪改变了。现在回头看看,曾经以为会永远叨扰我一生的暗淡往事,在这残酷悲悯的现实面前是多么微不足道。那条路,我们几个断断续续地走了好几年,当时好像怎么也走不到尽头。现在,我已经看到了,是时候散场了。”
      “我曾经暗恋的那个人,已经留在了八年前的记忆里。一直爱我的那个人,也在现实的千回百转中,也已经成为了他人的丈夫和父亲。我早就看开了。既然上天给了我第二次重生的机会,我希望用它去做那些曾经想做而又遗憾错过的事,而不是再去傻傻祈求那个早就过期的爱情。爱情,早就不应该是我生命的全部。人人都劝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却忘了‘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慧遥默默咀嚼这两句诗,心中一阵拗动,仿佛遮挡视线的一张无瑕的缟素被一道撕开,顿觉豁然开朗。
      原来丽秋不是悲观放弃,而是已经彻底放下了执念的包袱,眼前一片康庄大道。
      慧遥询问,“丽秋,那你接下来,想去做什么?”
      丽秋微微一笑,“你知道我之前一直是喜欢学习生物的,后来了为了好工作在大学转专业了。现在,我想在接下来重生的日子里,去弥补这个缺憾。我已经联系好了学校和导师,只要年底考试过关,就可以回去继续做我喜欢的事了。”
      慧遥打心底地位她高兴,“丽秋,你能放下包袱,我真为你高兴,真想,我有一天也能向你这样,不妥协于世俗的眼光,做自己喜欢的事,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丽秋拍拍慧遥的手,“你跟我不一样,至少,江明瀚是真的关心你。你不是也很喜欢他吗?好好珍惜吧。”
      “是吗?”慧遥深入迷茫与惘然,“其实,我也看不懂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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