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9、悔恨与接受 ...
-
忙活了这么久,慧遥终于迎来了一个可以安心休息的周末,原本打算去商场买点东西,却被欣婷的电话堵在了家门口,“明瀚被停职调查了你知道吗?”
慧遥明眸微颤,“停职调查?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段时间了。”
一瞬间,慧遥似乎搭乘神州火箭穿越了从最初的相识到最后的别离整个过程,激动、快乐、悲痛、感伤之后,只留下阵阵自卑、自责与无可奈何的冷眼旁观,“哦。”
要不要去看看他?
自从上次之后,慧遥就警告自己,不要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这段时间,她也做到了不在任何可能遇到他的地方出现,也不再电话微信留言,却不承想,骤然得知这个消息。
慧遥不想再给他添乱,却掩不住心中愧疚和伤痛:一个优秀的警察原本前途无量,却要为今天这个案子付出被停职调查,或许还有更严重的处罚,这公平吗?
慧遥徘徊在风云瞬息万变的大街,在要不要去看他的边缘上挣扎。
三进两退,终于还是走到了江明瀚家附近,却只看到他与沈欣婷匆匆离去的车影,耳畔还隐隐传来欣婷的劝阻,“明瀚,就算这件事真的跟长河叔有关,你也不能直接去质问他!”
慧遥呆呆地望着那一缕远去的车尾气在空中扩散消失,却在脑中聚拢为一个挥之不去的可怕阴影:时间过去一个多月了,现在突然被停职,真的只是那么简单吗?
如果只为明瀚在程序上向她泄露了不该知道的案情细节,为什么这么久以来都没有专门调查人员上门找她问话?
这个处分,来得奇怪,来得不合时宜,更不合规矩。
慧遥忽然冲出去追着他们远去的汽车大喊,“明瀚,停一停,等等我,等等我。如果真的有什么责任,让我来承担!”
然而,汽车毫无减速之意,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
慧遥双腿双手已经宛如棉花,紧促的气息上下起伏,感到身子一轻,感觉到寂静,感觉到比睡眠更深的,没有触觉、听觉、视觉,没有梦,没有光,没有氧气一般的绝望和悲伤。
她终于撑不住,倒地嚎啕大哭,“不要,不要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游荡中,慧遥再次来到了那个训练场。
健身的器械陈列依旧,却不见昔日的汗水与笑脸。
原本各司其职的生活,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是命中注定,还是短暂的人为故障?
她开始痛恨自己,痛恨曾经天真自以为是的一切,更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敢这么剧烈运动吗?我可不想待会儿送你去医院。”
熟悉的声音,冷酷的味道,似乎一切事不关己,偏又听不出来他想置身事外的意图,这个沈麟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慧遥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如果见死不救,也没人感到意外!”
沈麟君听罢,竟诡异一笑,“照你这么说,你现在病发死在这儿,也是一件没人感到意外的事了。”
慧遥眉头一簇,双目登时火光四射,紧攥的右手慢慢松弛下来,“为了让这个变成意外,我一定不会让自己病发。”
“那就祝你好运了。”沈麟君随意脱掉外套,边上下活动筋骨,边提醒她,“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以为你稍有自知之明都不会好意思出现在这儿了,没想到还是错估了你。”
慧遥原本打算离开,听到这话莫名地停止了脚步。
数次交锋下来,已经让他们成为敌我关系:不走不为别的,就为一口气。主动离开为自主,让他说出这样的话再走,就变成被他赶出去,就是另外一件事。
“我这样的小人物,能够让你这样的大人物错估,我实在感到脸上贴金。”
沈麟君扬在空中的胳膊缓缓下降,“你最好不要跟洪雪梅一样,来给我们找麻烦。”
“雪梅人都已经过世了,你何苦再这样责怪她?”
沈麟君不以为意,外加傲慢,“这是她应该付出的代价,不管对于清雯还是你,她都是谋杀。她罪不至死,也没人要她死,却偏偏选择在明瀚面前用最激烈的手段结束自己,她到最后一刻都不肯悔悟,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们,我只能说她打错了算盘。”
慧遥颓然一惊:从没听到,也从没想到,有人会对雪梅的死做出这样的阴谋解读,而凭自己对雪梅的了解,她也不敢完全否认他是错的。
即便如此,慧遥仍不想承认他是对的,“是吗?对你这种人当然是打错了算盘。”
“你喜欢为她的事内疚随你,不过事前让她恨你,事后又来装圣母,站在你所谓的道德制高点指责我没有良心,你其实跟她一样无知。”
“你就是没有良心!细算起来,我们都是间接害死她的凶手,谁都推脱不掉。可为什么最后要负责是明瀚,这不公平!”
“如果一定要有人为洪雪梅的死负责,江明瀚被停职是最好,也是唯一的解决方案。你不要跟我提什么公平,在你什么都搞不清楚的时候也最好不要出来添乱,慕家已经够麻烦的了。”说罢,沈麟君带着几分恼意掕起外套直接开门离去。
明瀚被停职是最好也是唯一的解决方案,慧遥不愿承认却依旧无力否认。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他与养父之间可能无法预知的矛盾危机,也能暂时让他自责的内心稍稍好受一点。还有,恐怕就是她自己,她应该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在训练场呆坐了许久,忽然弹跳起来,一路狂奔跑到明瀚家门口。
稍稍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一下,她开始按动门铃。
她现在来做什么?
了断之前的孽缘还是别的,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总之,就是想立即见到他。
可是,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
她终于放弃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在大街上慢慢地挪动,慧遥抚摸着自己胳膊上曾经接受他的鲜血而留下的痕迹,双眼开始模糊。
欣婷一甩往日的活泼与灵动,用默然低沉的声音告诉她:“慧遥,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不要让最坏的局面出现。”
“最坏的局面是什么?”
“明瀚可能会被免职,以后再也当不了警察。而你,也可能会被以妨碍公务罪而起诉。”
“哦,”慧遥有气无力地应承了一声,半晌,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他现在在哪里?”
“清雯姐那边有事,他现在空闲,刚刚已经走了。”
“哦,我知道了。”
“慧遥,你还会再爱他吗?”
慧遥面无表情,默默离去。
欣婷望着那远去的失落背影,眼皮不受控制地狂跳,自己前前后后忙活的热火朝天,当事人却以这样的惨淡结局收场,他们之间是真的没有缘分,还是暂时的冷静别离?
欣婷忽然追上前,“慧遥,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可现在,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到,明瀚心里还是在乎你的。你或许不知道,你的父亲是他的救命恩人!”
慧遥呆滞的目光骤然汇聚出难以置信的诧异,“你说什么?”
“是真的,明瀚小时候很曲折——”欣婷想一口气说不来,却忽然警惕地刹住嘴巴,“总之,是你父亲救的他的命。他今天做警察,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受你父亲的影响。”
明瀚初次见到父亲的遗像,所表现出的震惊霍然闯入慧遥脑海,她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因为这些人情。
泪花溢出目眶,却没有涌出,她不知该喜该优,“原来,他后来忽然主动送我花,对我有所表示是因为这个。我明白了。”
“什么,他曾经对你有所表示!”欣婷处于纷乱的震惊与激动,却被慧遥因极度绝望而表现出的淡然与苦笑而弄得骤然无措,“那,你还会爱他吗?”
慧遥低头,默然,沉静而去。
爱情,扑朔迷离的答案,让人发疯地任性地,或喜或悲地猜测着,神经着,徘徊着,犹豫着。过去已经随流水而逝,只有永存的记忆与现实交织出的千千心结,不断牵绊心魂。
然而,错过的花开再也无法美丽如初。
人生一瞬间,也可能带来的是沧海桑田的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