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21、反思

　　沈麟君在半途被欣婷接回了沈家，确切地说，是被押回去的。
　　沈家两位家长，听说了麟君跟清雯婚前吵架的事，差点没给气死。
　　抱着帮儿子补救的心思，沈母打清雯电话被告知关机，打慕家的电话，慕长河虽没朝她发火，也没好脾气，敷衍搪塞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告诉她清雯的情况。
　　沈母心里没底，麟君电话却总是不通，通了也叫不回去。幸好因为志宇公司的谣言让她注意到了洪雪梅，这才在慧遥家附近将麟君找了回来。
　　欣婷替哥哥包扎好伤口后，就默默退到一边。
　　屋子里充满三堂会审的气氛，在沈家父母盛怒之际，连一向嘻嘻哈哈的表兄张安伟也噤若寒蝉地站在一边替麟君捏汗。
　　麟君面无表情，对于伤口，只淡淡回答，“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你自己相信你所说的吗？麟君，你今天怎么会这么糊涂？！”
　　“我知道我错了！”跟清雯吵架非他本意，糊里糊涂上了洪雪梅的当，也让他差点毁掉一世英名，即便在不太清醒的状态下被钟慧遥刺伤，也无话可说。
　　而回到家里面临这样的惩处，他已然身心俱疲，不耐烦站起来，“我会想办法补救的。”
　　“你要怎么补救？！清雯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
　　“哥，”欣婷对他的漠然的态度表示不认同，小声音道，“我跟妈今天往慕家打了十几个的电话都听不到清雯姐的声音，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麟君反问，“她有说要取消婚礼吗？”
　　“根本就见不到她，怎么知道她的想法？不过听长河叔叔的语气，他很生气，你说……”
　　“那你们就先别乱猜了，岳父从不干涉清雯的决定的。”
　　沈母一听更火大，“你这是什么态度？！是，他从不干涉清雯的决定，可你知道他一旦插手会是什么后果吗？麟君，你到底还想不想娶清雯？”
　　“我当然想了！”沈麟君在激动之下不觉扬高音响，又立即意识到不该这么跟母亲说话，便缓和情绪道，“妈，只要清雯还没决定，就还没到覆水难收的地步。我犯下的错，我会自己解决。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急，不过，这件事就请让我自己去处理吧。”
　　说罢，直接上楼去了。
　　沈母紧促的眉头瞬间舒展，看来麟君已经想好解决方法。
　　欣婷跟麟君上楼，随他进屋了，“哥，对不起，上次戒指的事，要是忍耐一下不报警，或者提早说清楚，今天就不会这样了。”
　　“这跟你没关系！”麟君鞋也不脱，径直倒下。
　　“有关系，”欣婷略有心虚地坦白，“戒指确实是洪雪梅偷走了，是钟慧遥帮忙找回来，求我和清雯姐再给洪雪梅一次机会，我们也是一时心软才……”
　　沈麟君忽然极度不耐烦地弹起来，眸光疲惫恼火，“你能不能先出去，我想睡觉！”
　　“好好好，你睡觉。”欣婷受惊，仓皇退出。
　　沈麟君蓦然倒在床上，摸着刚刚包扎好的手臂，阵阵懊恼，逐渐上头，将他吞噬。
　　……
　　江明瀚凝视着桌上的那个熟悉而又亲切的饭盒双目呆滞，懊悔难耐。
　　时间一分一秒悄然飞逝，他无意间抬头看到钟表，这才惊觉自己在不知道想什么的沉静中竟然度过了两个小时零九分十二秒。
　　这个饭盒是过去两年，清雯每次来看他时带饭的工具，上次的鸡汤被他转送给了尚在医院的慧遥，这一个多月来，他差点都忘了它的存在。
　　刚刚清雯伤心地来找他，他又心疼又惊喜，宽慰了许久，这才发觉两人都还没吃饭，开门瞬间，这个饭盒就梦幻般地出现在脚下，他提起它，脑洞几乎停顿了好几秒钟。
　　清雯猜到了原委，提醒他快去追慧遥。
　　他扭头就跑出了门，可遗憾的是，他当时的想法只是担心清雯因此误会，只是想追慧遥回来解释一下。
　　不可否认，这是因为沈麟君最近的种种行为严重伤了清雯的心，尤其为一个品行不端的洪雪梅在婚前与清雯吵架，让他对此产生了可能的侥幸心理。
　　所以，当江明瀚意识到自己正在做趁虚而入的可耻勾当时，他逐渐放慢了脚步，并最终放弃回头。
　　没能追到慧遥，回到空荡荡的房间，等待他的只有桌上散发着香气的饭盒和清雯留下的祝福他珍惜慧遥的只字片语。
　　饭盒还是那个饭盒，只是送饭的，换做他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物是人非，事过境迁？
　　欣婷曾经断言：他与清雯之间不是爱情，只是相互保护而形成的习惯。就像欣婷当初舍不得他去当兵一样，一个最信任的人突然在一天不再出现，与她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好在，欣婷选择了发泄，所以来的快去得也快。
　　而他跟清雯，坏就坏在相互之间都选择了隐忍，这种隐忍随着时间的推移，发酵成了今天这种朦胧模糊而又挥之不去的情愫，超越兄妹之谊，却又不能与男女之情同日而语。
　　平居自视了然，而临事忽焉丧之，是江明瀚的困惑，也是他的无奈。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慧遥，又怕太晚了打搅她休息，其实他心里明白：他更怕的是面对她的声音时，自己却无话可说。
　　平心而论，他对慧遥不是没有好感，不是没考虑过接受她。
　　可在医院时，就被慧遥撞破了自己对清雯的心事，前两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追求她了，今天又第二次在她面前犯了同样的错误，这样还有可能吗？
　　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已经难有立场去追慧遥了；另一方面，再没有完全割舍对清雯的情感时，他怕自己再次把控不住心里的贪念，伤了慧遥的心。
　　只是想想，并没有犯下实质性的错误。
　　他决定不去想这些事，先睡觉，可自欺欺人，只能面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惩罚。
　　……
　　慧遥把床单被褥全部拔下来，塞进家中小型洗衣机中，一次接一次分批清洗。
　　今天令她难受的事件，一重接一重的轮番轰炸，她已经快要被磨光的铠甲。
　　屋里微弱的血腥味已然散去，压抑在内心的茫然却继续萦绕纠缠，她抱着腿，坐在冷硬的木板床上，闭目等天亮。
　　电话铃响了，她这才惊觉自己浑身肌肉已经酸痛僵硬，提起手机却是明瀚的来电显示，正在纠结要不要接通，对方已经先她一步挂断了电话。
　　她苦笑一声，将手机丢在一层，和衣倒下。
　　……
　　清雯坐在床头，轻抚着手臂上的玉镯，也久久难以入眠。
　　父亲慕长河今天劝她重新考虑这桩婚事，被她断然拒绝。
　　两年了，就算最初的她是不情不愿，可如今，早已认定了沈麟君。
　　就算她在伤心悲痛时习惯性地找了明瀚这个肩膀，在那个盛满情意的饭盒出现时，也立即让她看清楚了这两年来悄然的情感变化。
　　她答应了麟君的求婚，内心却无法摆脱对明瀚的亏欠，偶然间在欣婷嘴里得知了钟慧遥的心思，便想帮忙撮合他们。
　　她希望明瀚可以拥有一段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爱情，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女孩，而钟慧遥无论人品样貌，甚至身世学识，都堪称与他绝配，是最好的人选。
　　所以，清雯有意让慧遥来自己身边，一来方便了解她，二来也确实想帮她脱离困境。为此精心利用舞会上的偶遇拉拢她，刻意向叶珊珊和黄一迪传递了要挖角的决心。
　　本以为这样做就可水到渠成，不料慧遥的毅力和决心出乎她的想象，而黄一迪的混账也令她懊悔偷鸡不成蚀把米，想帮慧遥，反而令她处境更尴尬。
　　这件事，也让清雯开始反思，自己这么做的意图，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
　　或许，也是来自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朦胧情愫，驱使她做出这么想起来都有点荒唐的事。
　　慧遥选择继续留在叶珊珊身边或许出于回避的考量，可清雯更加欣赏她的决定，也只有这样的钟慧遥才有可能走进明瀚的心。
　　所以，在看到那个饭盒的时候，清雯忽然明白了：明瀚有了值得追求牵挂的对象，是因为那个人真的值得。而她即便再怎么生麟君的气，又怎么能就此抹杀掉他过去两年的付出？
　　她今天会这么伤心，其实是在吃洪雪梅的醋：一直高高在上的她表面不把洪雪梅的存在当一回事，其实是她的骄傲自尊在作祟。
　　所以，她立即催促明瀚赶快去追慧遥，然后留下对他们的真心祝福，悄然离去。
　　手机叮铃铃的响了几下，麟君发来三个字的短信，“对不起！”又接连来了好几条“清雯，对不起。不要再生气了好吗？”，“我今天失态了，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对你。”，“更不该怀疑你！”
　　字眼虽短，足以安慰她混乱的心。
　　她拂过玉镯，回了个简短的话语，“我们都好好想想吧，晚安！”随即也关了机。
　　靠在床沿的麟君看着这一行字，嘴角露出欣慰的弧度。
　　好一个不眠之夜，这些主人公在这个混乱不堪的晚上，虽然各个都受到极大的打击，却又很快稳住情绪回到各自应有的轨道上。
　　这一晚，很快过去了，而一切的孽情从此拉开了序幕。
　　就像一次集聚了千百年地热能量的火山喷发，流出的滚滚岩浆几乎融化了所有人的柔弱心肠，事后的沉静没有带来伤口的愈合，反而逐渐将其凝冻成了斑斑的石头。

作者有话说

　　故事进度已经坐上高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