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161、前任婚礼

　　医院中，他守着她一夜静坐。
　　而她抬眼看天，也一宿无眠，一夜无言。
　　天亮后，明瀚起身握起她受伤的手腕，轻轻一吻，眸含深情，眼含泪光，“清雯，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相信我，千万别离开。好吗？”
　　清雯疲惫的双目焦距他的祈求，毫无反应，“我不敢相信了。求你，别再给我希望了。”
　　“最后一次，好吗？”他起身在她额间轻轻一吻，“就一会儿，我一定回来。”
　　她细长乌黑的睫毛沾着细碎颤抖的水珠，凝视他同样包含春水的双目，微微点头，“好。”
　　一个小时后，江明瀚身着正装，手捧九十九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捧着精美玲珑的戒指，郑重而又庄严地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清雯，我爱你，请你嫁给我。”
　　清雯的目光温婉而又沉静，似乎在怀疑是别人的故事，又似乎在判断梦境还是现实，她触手他乌亮的头发和轮廓清晰的面庞，如此真实又如此恍惚，“你，说得是真的？”
　　“我用我的生命起誓，今生若有负于你，我——”
　　清雯慌忙捂住他的嘴，“我相信你。”
　　“真的？”他惊喜地打开戒指，要套住她的手指。
　　可她却犹豫地缩回了手，“不行，”
　　“怎么了？”
　　“我，”她黯然转身，默然低头，忆起曾经忍受的屈辱，便觉周身阴寒，无法与他亲近。
　　明瀚缓缓起身，作为曾经的刑警，他的敏锐与直觉从来都不输女人，“清雯，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你始终是我用生命爱护的女人。从今往后，你身上的责任，我帮你分担；你心中的阴霾，我为你驱散；你眼中泪水，我帮你擦拭；你承受的痛苦，我替你承担。无论你在哪儿，我都陪你。今生今世，不死不休。”
　　清雯触动回头，满面感动如春水梨花，“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肯说？”
　　“对不起，”明瀚拇指轻拭她的泪花，“但愿，还不晚。”他再次单膝跪下，“慕清雯，你愿意嫁给我吗？”
　　清雯泪落连珠，却洋溢着幸福的欣然，“我愿意！”
　　这枚穿越十几年相互守望，相思相望的婚戒，终于到达了属于它彼岸，即便没有繁花似锦，也没有奢华高贵，却朴实平凡，幸福甜蜜。
　　他们迫切地想要留住来之不易的今天，迫切地抛却身边的一切，只做彼此心中的唯一。
　　从民政局出来，两人捧着手中滚烫的结婚证，紧紧相拥，热烈相吻，手牵着手走过漫长的千山万水，跨过眼前的风风雨雨，“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昨天的新郎官还没被放出来，新娘却已嫁作他人妇。
　　即便明瀚愿意承受长辈们任何的责难，清雯也担心家里人的惊涛骇浪会轻易吞没自己好不容易争取的幸福小船。
　　因而极力劝阻明瀚缓一段时间再告知长辈，“明瀚，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不想让一些不开心的事影响。”
　　“可我不能委屈了你，我一定要给你个最美满的婚礼。”
　　“没关系，”清雯笑靥如花，“刚刚出了那么多事，我们想美满，旁人未必如我们的愿。还不如先不告诉他们，只请一些愿意祝福我们的亲友，帮我们见证一下就好。”
　　明瀚听着有理，便很快把消息发给了促成这段姻缘的沈麟君。
　　而清雯却只悄悄告知了茹意和安然夫妇，并叮嘱他们一定要保密。
　　麟君收到明瀚发来的结婚照片，眼前又是一道霹雳闪电，手机瞬间坠地。
　　欣婷好奇地走过来推了推他毫无定力的身子骨，“喂，怎么又丢魂了？发生什么事了？”
　　麟君还未及回神，欣婷已经诧异地捡起贴着那张艳红结婚证的手机，如临棒喝，瞠目结舌，在惊叫出声的零点一秒被麟君仓皇捂住口鼻，“别叫！”
　　欣婷识趣儿地点点头，被放开后大吐一口气，拨弄照片反复查看，回望神情有些恍惚怅惘的长兄，“这证，假的吧？”
　　“这，”麟君赶紧抢过来细看，而后同样疑惑地反问，“像假的吗？”
　　“应该，不是吧？”
　　麟君有些发懵，“不是真的？还是不是假的？”
　　“你觉得呢？”
　　麟君身子瘫软地跌入沙发，“真的假不了。”
　　欣婷大失所望，又有点幸灾乐祸，“这下可没你的后悔药了。这两个人，真想不到，突然就把证给领了。他们比茹意安然都吓人。你说，慕家人知道这件事会什么反应？”
　　麟君翻身给妹妹一个荒凉的脊背，“那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我还没那么傻。茹意安然的事还算正常，都被慕家念叨了那么久。现在他们两个，简直要把慕家的房顶都给掀了。谁这时候凑热闹，保准变炮灰。”欣婷瞅了瞅长兄惟愿与世隔绝的睡姿，话锋一转，“我现在该操心你了，清雯姐这一结婚，爸妈他们就该死心了。可是，他们还是看不上钟慧遥，所以你——”
　　一语未了，麟君一骨碌爬起来，迅速将那张结婚证照片转发给慧遥，而后紧盯屏幕，等待回复，却半晌不见动静，只能再次合衣倒下。
　　欣婷嘴角一歪，“腹黑！”
　　慧遥收到照片，也是反复摩挲了好久才完全接受这个事实，却只坐在办公桌前发呆中夹杂几分自卑，“你真的做到了，果然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安然茹意收到这张照片，也吓得一路抓狂返回，“这也太突然了吧。”
　　安然好笑地追着媳妇急促的脚步，“当时你表姐要跟你吴俊涛结婚，你恨得连婚礼都不想回来参加。新郎官换人，你又操这亲妈的心，火急火燎地拉我回来。”
　　“那当然了。”茹意春风得意地甩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清雯姐跟江明瀚结婚，家里恐怕没人支持，我得赶紧回来给她撑腰。要说起来，他们才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倒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走进海心办公室，看到坐在一旁出神的慧遥立马闭嘴。
　　慧遥却微笑坦然起身，“也不算多意外，更不是个坏结果，大家祝福他们就是了。”
　　“你也知道了啊？”
　　慧遥静心一笑，“我想目前知道这件事的，这五个指头都能数得清。我很幸运成为其中一员。麻烦帮我告诉他们一声，请柬记得发我一份，我会包个大红包，绝对不比你们逊色。”
　　于是，得知这件事的沈麟君兄妹，安然茹意夫妇，外加一个身份格外尴尬的钟慧遥，七个人一起乘坐飞机飞去了三亚，去温暖的沙滩酒店参加这场简单而又神秘的婚礼。
　　因江明瀚坚持要用自己的钱办婚礼，所以新娘的婚纱戒指显得朴素无华，礼堂布置也没那么豪华高端，甚至连鲜花酒水也显得廉价地摊，前来祝福的亲友也都屈指可数。
　　可清雯很满意，很幸福。
　　她穿着明瀚租来的婚纱，戴着明瀚买来的婚戒首饰，捧着最心仪的红玫瑰，洋溢着最美的微笑，在在众人或羡慕，或祝福，或不舍，或艰难的复杂神情中，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新郎官身边，与他携手宣誓最真挚的承诺。
　　无论贫穷富有，健康疾病，无论快乐忧伤，顺境逆境，我将毫无保留地爱你护你，对你忠诚，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众人无论之前心情如何，此时见证到他们的幸福美满，也都打心眼地为他们欢呼，为他们送上最真挚的嘱咐。
　　沈麟君和安然自带珍藏的美酒，茹意和欣婷赞助了新娘子的首饰和妆奁，唯有慧遥只送来一束灿若热血，烈火灼烧的红玫瑰。
　　清雯心存感激地接过，“谢谢，没想到，最了解我心意的人，会是你。”
　　慧遥欣然祝福，“一定要幸福！”
　　清雯心有触动，泪湿双目，进而与慧遥真心相拥，“谢谢，真的感谢你。之前是我对不起你，希望你以后的路，也可以一帆风顺。”
　　“都过去了。”慧遥无所谓地帮她擦拭泪珠，“当新娘子，不能哭的。”
　　欣婷与茹意略有心有疑惑地对视一眼，暗暗私语，“她们不成仇人就不错了，竟然还能相互拥抱，而且一点也不像是表面功夫。”
　　麟君则由最初的不解，边为如今的得意，“非得成仇你们才开心吗？这样不是挺好的嘛！”
　　另外几人鄙夷地瞪了麟君一眼，各自举杯相碰，然后一饮而尽，就不搭理他。
　　婚礼结束后，除了新郎新娘，其他人又约着去海边烧烤，热热闹闹，风风火火地闹腾到大半夜才三三两两地分开。
　　慧遥毫无睡意，便在沙滩上随意吹风，麟君默然跟在身后，伴着微弱的星光陪她漫步在潮起潮落的海滩前。
　　水声、风声以及几对浪漫露宿情侣的笑声充斥在耳边，鬼魅而又自然，紧张而又平静。
　　麟君几次想上前与她并肩而行，都被这种神秘的氛围阻隔下去。
　　慧遥被跟着一肚子怒火，“你跟着我做什么？”
　　麟君斟酌着提议，“没有，就是，他结婚了，我想你心情应该没那么美丽，所以——”
　　“你的心情就很好吗？”
　　麟君婆娑着无处安放的手指，“都是我们的前任，心情当然都差不多了，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就不能凑在一块，相互安慰一下？”
　　慧遥扭头就走，“离我远点！”
　　“哎，”麟君连忙追上前，“慧遥，如果连他们都能结婚，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能的呢？”
　　“你想说什么？”
　　“我，”麟君掰扯拳头，却死活无法措辞清楚，只能挤出谄媚的笑脸，“这北方还是寒冬腊月，三亚却难得的暖和，要不跟我去个地方？”
　　“没空，”
　　慧遥冷脸走开，麟君不耐烦扯住她的胳膊，“跟我走！”
　　慧遥连叫了几声“放手”他都置若罔闻，情急之下冲出另一只手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而他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只微微一晃就灵巧地躲过。
　　慧遥冲出全力打了个空，反而因为没有着落点顺势带着自己的身子栽倒在他怀里。
　　他趁机抱得更紧，慧遥挣了半天实在挣脱不掉，就直接狠下心来一脚狠踩在他的右脚上，他禁不住吃痛的颤动。
　　慧遥便继续下狠劲儿，“放开我！”
　　麟君瞬间狂怒，忽然径直将她高高扛起，大步向停车场而去。
　　慧遥仓皇挣扎，“干什么，放我下来！”
　　麟君置若罔闻，挣得急了，竟一拍屁股，“你知道我不会放的，给我老实点！”
　　“你，”慧遥瞬间被拍懵，反应过来对他又捶又打，又掐又咬，可在旁人眼里只不过一对打情骂俏的小情侣，反而看得起劲儿。
　　直到被塞到车里，麟君嘴角才露出一抹邪魅，“坐好，如果不听话，我只好打晕你了！”
　　言毕，麻利地帮她系上安全带，关上车门，一踩油门，冲上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