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140、清雯的反击

　　千金小姐的枷锁，江州第一名媛的荣光，清雯背得很辛苦很辛苦，即便遇到万剑穿心的痛苦，她能做的不仅是忍耐，还有微笑，可是如今要她如何忍耐，如何微笑。
　　这个枷锁，在过去的十几年来折磨的她遍体鳞伤、心力交瘁，在未来的日子里，还将继续与她如影随形，地老天荒。
　　冷风阵阵，丝丝破碎的枯黄在清寒间空舞，破碎。
　　痛到深处，已然麻木，只有眼前滔滔不绝的泪水与嘴角微弱的甜腥还在告诉她，她正在向十八层地狱跌落。
　　俊涛带她回到槿园，她压抑的情绪伴随着物是人非的记忆，终于被激发放大。
　　客厅的茶具，花瓶以及衣物、首饰、化妆品都被她空前的情绪摧毁成一地狼藉。
　　毁灭，竟然只需一瞬间！
　　俊涛着急地上前制止她，“清雯，不要，不要这么冲动，他不值得你这样的！”
　　她慢慢地放下手边的那只青花瓷台灯，整个人一起瘫倒在地面，“为什么？为什么？”
　　俊涛站在她旁边，抱着她，为她拭去脸上残留的泪痕。
　　而她此时已疲惫的再无心思去顾虑别的什么了，只靠在俊涛坚实的肩膀上，让已经血肉模糊的心灵稍作休息。
　　如今，腕上的手镯，指尖的钻戒，不再是一生一世的承诺，也不再是终生相守的誓言，而是背叛带来的伤感烙印。
　　慕长河走进屋子时，眼前的一切让他眼晕，满地狼藉让他意识中女儿的心痛之深，已经大大超过了他的意料。
　　俊涛默默地闪开了，慕长河抱住女儿，任她在怀中寻找那微弱的安慰。
　　待已经疲惫的感觉不到疲惫的清雯终于靠在沙发上沉沉地睡去之后，慕长河才离开质问俊涛，“到底怎么回事？”
　　俊涛沉吟了一会儿，“沈麟君有了别的女人。”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最主要的，这个女人还是你跟清雯、明瀚都很信任的人。”
　　慕长河微微迟疑，“你是说，钟慧遥？”
　　俊涛颔首，“是。”
　　温情铸就的暖意瞬间冷凝，慕长河迷惑了望着女儿，不能平静。
　　清雯从沉睡中清醒，房中的混乱已伴随着她的情绪，被打扫清理完毕。
　　风儿轻呼的夜晚充斥了曾经了回忆，满眼的霓虹远射千里之外，墨玉无瑕，淡然沉郁。
　　她抱着被子，陷入悲悯。
　　时光悄然而过，一不小心已经过去了一两个小时，忧郁之中，身子倦懒又反胃。
　　她费力揉了揉酸涩的面颊，仰天大喊，“沈麟君，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难道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吗？”
　　没有人回应她，眼前景物如旧，耳边只有墙上的钟表一直在摆动——
　　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笛声，缠绵婉转，恬淡幽怨，仿佛置身于凄美的梦境，又仿佛撑着油纸伞在悠长悠长的雨巷中彷徨。
　　清雯闻声回望槿园，淡雅的清远将她内心的宿怨如同拆毛衣那样一丝一丝地被剥离。
　　笛声在静静的甬道街荡漾着，在静谧的槿园中徘徊着，在宽广的湖面随着潮起潮落起伏着，最后，慢慢地消失在天水相接的尽头。
　　清雯踩着轻飘飘的步子下楼来，俊涛一人歪在客厅抽烟，涛侧着脸，伴随烟卷的动作一喂、一吸、一夹、一吐，淡蓝色的烟雾扑朔迷离在他身旁，萦绕、消失。
　　清雯看不清他的神情，却依稀能感觉到他的郁闷、忧虑以及畏惧、痛苦。
　　她心有所动，曾经跟明瀚、麟君甚至钟慧遥都掏心掏肺地聊过天，为什么从来没有好好跟他说过话？
　　大约对坐了十几分钟，清雯终于开口，“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俊涛本不想打破这样难得的时光，可听到她问出来时，还是在回避之后又面对起来，“清雯，你，还好吧？”
　　清雯面上的平静爬上了丝丝哀怨。
　　俊涛眸光微微颤抖了一下，“清雯，他跟你坦白了？”
　　一片沉默，许久清雯才抬眼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是，我早就知道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不想你再次厌恶我。”仿佛藏在心中多年的疙瘩总算得到了一丝平复，又仿佛扛了几个世纪大石头，俊涛拿出一沓麟君与慧遥照片平铺在她眼前，“这些到我手上已经很久了，总是不能下定决心给你看。现在他既然该敢做当，也算个男人吧。”
　　清雯触手想拿，终究放下，眉角泪花闪动，“你哪儿来的？”
　　俊涛掐断手头烟卷，长叹一口气，“沈麟君夺走沐阳之前我就听到一些风，上了心，这些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清雯眉头微微凝聚，心头的疑惑稍稍没过指尖，忽然没头没尾地质问他，“我和英琪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俊涛手头一颤，内疚与无辜齐头并进，目光满是无措，“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
　　清雯没再多问，面色凝重阴冷，看不出信，也看不出不信。
　　俊涛忍不住追问，“清雯，现在，你还要嫁给他吗？”
　　一根青烟徐徐燃起，丝丝环绕，将她重重包围，即便逐渐看不见摸不着，气味却久久依旧无法褪去，就如此刻看不见听不见却深深难受的隐形苦闷一般，挥之不去。
　　诚然，过去几年那些看似幸福却只是死水一潭的日子，已经演变成了一颗毒瘤，面上珠光玉彩，不过是粉饰空虚无望的生活而有意贴上的包装纸。
　　撕下这张包装纸，内里已经不忍直视。
　　家族的利益，情感的纠葛，千丝万缕，层层包裹，牢固的近乎无人能敌。
　　清雯不信命，却常常会认命。
　　所以，她能做的，只有把那些千丝万缕扯出来，给自己编织出一个虚幻的美梦，并强迫自己相信这个梦会伴她一生，直到彻底变成现实。
　　可是，她终究还是错了。
　　清雯抹去不争气的眼泪，逐渐恢复往日的气质和淡然，静漠离去。
　　麟君在慕家大门静候了整整一天，终究没能等来清雯的谅解，却被慧遥的一通追魂夺命的电话打乱了心神，“沈麟君，这是不是你干的，你混蛋啊！”
　　“什么？”麟君不明所以，“什么事！”
　　耳畔只有一串急促的盲音，麟君迷惑不解，可能令慧遥发飙到这个地步，想来不是什么好事，难道清雯为难她了。
　　想到这儿，麟君几乎是连滚带爬赶去海心查问情况。
　　对于慧遥来说，沈麟君和慕清雯宣布结婚原本是一个将所有隐情重新归零的绝好机会，不料清雯裸照突然流出，八卦杂质胡乱映射，吃瓜群众津津乐道，让正牵扯其中努力挣脱的她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忧心忡忡之下，慧遥一度对手下调侃员工发飙训斥，“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蛋。不管网上流出的是谁的照片，她是个受害者，你们不懂得同情也就罢了，还整天唯恐天下不乱，在这儿制造网络暴力，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事后，海心的员工再也不敢随意谈论，事件也随着沈慕两家宣布的婚期，稍稍平息。
　　不想，今天一大早，小瑜就捧着一本杂志慌慌张张地闯进来，“姐，不好了，出事了，你快看看！”
　　《富豪爆出劈腿丑闻，好男人面具被撕开》斗大的标题刺入眼帘，更令慧遥头晕目眩的是，铺陈的照片将她最不愿回首的一幕幕烙入脑海，她浑身酥软，差点一头栽到桌前。
　　张安伟也火急火燎地赶来询问，“慧遥，这是真的吗？现在网上到处都是，本来这样的事应该没人关注的，可前几天出了清雯照片的事，弄得满城风雨。你现在这个，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续集，几乎人尽皆知。这是怎么回事啊？”
　　慧遥抱着脑袋，苦闷崩溃。
　　江州第一名媛的不雅照流入网络，将两大富豪家族的联姻推到举世瞩目的高度，原本沈麟君的态度为自己挣足了形象，不想突然爆出脚踩两条船的事件，导致口碑崩盘，吃瓜群众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换，致使事件持续发酵。
　　一直致力躲避的慧遥被急速推至风口浪尖。
　　“情妇”，“小三”，“不知廉耻”，“想攀高枝”的谩骂不绝于耳。
　　甚至，连慕清雯裸照背后的阴谋也被恶意解读为，蓄意破坏江州第一名媛的形象，其心可诛的恶毒女人。
　　甚至有网络喷子直接在评论区写下关于此事的解密小故事，供网友娱乐转载，描绘的有声有色，就像亲眼所见。
　　网上的猜度讨伐浪潮此起彼伏，慧遥苦笑，“前几天还在为她担心，马上就轮到我了。她出事有人做主，我的公道，找谁去讨！”
　　沈麟君赶到海心的时候，底下的员工早就抱着西瓜，捧着故事，津津乐道，七嘴八舌之下，竟也没了禁忌，别说慧遥，连他这个肥皂剧男主角都受不了。
　　未及开口，一本杂志就劈头盖脸砸下来，慧遥目龇俱裂，几乎妖化，“是不是你！”
　　麟君捡起杂志翻了翻，负手无措，“对不起，我——”
　　“你究竟想干什么啊！”慧遥委屈失控，竟直接扑向他，掐住衣领脖子，不断拍打摇晃，双目发红，血丝涌泪，“你想干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你说啊！你混蛋！”
　　张安伟和小瑜慌忙上前拉开慧遥，而沈麟君也目框发红，几乎是任她发泄，不做丝毫躲让，“慧遥，对不起，但这个，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照片是弄的，你别告诉我也是不小心流出来的！”
　　“是我！”熟悉的声音，温柔而又凌厉，没有丝毫内疚不不安，慕清雯摘掉帽子眼镜缓缓进入，面色沉静凝重，“是我发出去的。”
　　众人愕然望着清雯，或哑然失色，或难以置信，或匪夷所思。
　　张安伟率先打破僵硬，“清雯，你为什么啊！”
　　清雯面色冷凝，并不搭理他，只淡淡地问慧遥，“可以谈谈吗？”
　　慧遥木然相望。
　　清雯瞟了一眼其他人，小瑜只能识趣儿拉着张安伟离开。
　　麟君深知清雯不是恃强凌弱人，阴险恶毒的女人，但她今天这件事做得着实出乎所有人预料，带给慧遥的伤害绝对不比自己的欺骗小。
　　如今她亲自登门找慧遥摊牌，如果自己躲起来让慧遥独自面对，无疑是将她丢进油锅里煎炸，太不是男人。
　　可麟君还来不及开口阻止，就被清雯下了通牒，“你出去！女人的事情，女人解决。”
　　言语冰冷，毫无温度，不知她是有了准备，还是有了决定。
　　麟君犹豫一下，又意识到自己可能火上浇油的处境，只能暂时退下，临走还被清雯再次命令，“劳驾帮我们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