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127、干妈的伤痛

　　一阵寒流触电般击得他毛骨悚然，麟君费力拉起赵妈，焦急上火间也顾不得研究真假，直对着洪流大喊，“钟慧遥，你在哪儿？你听得见吗？”
　　好在这一声，真的唤来了到处找赵妈的慧遥。
　　一见到两人纠缠在大雨中，又哭又闹，慧遥慌忙丢下自己手中的雨伞冲过来，“妈，你怎么在这儿，赶紧跟我回去！”
　　见慧遥安然无恙，麟君紧绷的神经线稍稍松弛，却又被赵妈的胡言乱语搞得摸不着头脑，“慧遥，你没被水冲走啊？”
　　“什么！”一语击中慧遥内心要害，泪水随着滚滚洪水与潇潇暮雨，夺路而出，她抱住瑟瑟发抖发赵妈，哽咽难语，“妈，我们回去吧，我们不要呆在这儿！我们回去，玲玲给您煮姜茶驱寒，跟我回去。”
　　祈求拉扶间，赵妈虽眼睛不离洪水，口中还念叨着“玲玲”，也跟随慧遥一步一步向家走去。
　　麟君虽搞不大清状况，却也隐隐猜到些什么，心中虽有几分犹豫，到底折返回来捡起慧遥的伞，尽量为她们两个挡雨。
　　三人一路无话，只有静默的泪珠与雨珠不断交相辉映，飘飘洒洒，纵横天地之间。
　　到了家里，慧遥紧急取出干毛巾跟干衣服，扶赵妈进屋，一面帮她擦脸擦头，一面给她换衣洗漱。
　　而麟君，无奈地摸着再次被淋湿的衣服，站在外屋的煤炉旁一边取暖，一边烤衣服。眼望着窗外一点一点暗下去的天空，无力无语。
　　正无聊郁闷胡思乱想间，忽然听见里屋传来赵妈的谩骂殴打声，麟君心系慧遥忙推门进去，就看到赵妈神情呆滞，哭泣连连，对着帮自己换衣洗漱的慧遥又打又骂，“都是你这害人精，你还我的玲玲，还我的玲玲！”
　　而慧遥跪在地上，任其责打，不躲也不说话，眼泪像坏掉的水龙头一般扑簌扑簌地流个不停。
　　麟君忙上前拦住赵妈，“阿姨你干什么啊，为什么打人啊！”
　　“你走开！”
　　慧遥暗摇麟君衣袖，示意他不管这件事。
　　麟君视若无睹，恼火地冲赵妈，“她是你女儿，那么孝顺，你还这么打她，你是不是人啊！就算她不是你的玲玲，你也不能这么绝情！”
　　赵妈手中的鸡毛掸子瞬间落地，而后一屁股瘫坐在地，泪雨滂沱，哽咽难语，呼吸气喘，几乎昏死过去。
　　慧遥忙爬过来扶赵妈起来，捡起鸡毛掸子交给她，“妈，你恨我，就打我，只要你开心，你打死我都无所谓，求你再打我吧，只要你不要这个样子。”
　　“慧遥你干什么啊！”麟君暴怒地夺过鸡毛掸子，一劈手，折成两断，从窗户口甩得老远，“我不管你是玲玲还是钟慧遥，总之别让我看到这样乱七八糟的事。阿姨，我不知道你们这发生了什么，可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再怎么怨恨也回不来了！”
　　赵妈呆滞无神的双目逐渐由浑浊变得有些波澜，她黯然站起来，无视慧遥的扶持，走进卧房，“你们都给我出去！都滚出去！”
　　慧遥内心滴血，呜咽声声，还不放心要进屋照顾，却被赵妈砸着花瓶赶出来，并重重关上房门。
　　慧遥趴在门口，“妈，求你让我进去，你不要这样。”
　　她哭得痛心疾首，稀里哗啦，大有一发不收拾的状态，麟君顾忌她身上的湿衣服和伤势，硬是把她从门口拉出来，见她哭得纵横交错，气喘吁吁，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麟君握手想要她冷静点，却发现她双手冰凉，战栗阵阵，仿佛躯体与心境一起痛苦难过。不经意触碰她的肩膀，又察觉她抖动瑟瑟，冷汗滚滚，无意识的回避与蜷缩，像一只受伤的小刺猬急于躲在看不见的地方忍饥受冻。
　　麟君不禁心如刀绞，血泪相和，忽一把将她拥入怀抱，“慧遥，没事的，都过去了，你听说我，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这样你就能好过一点。快去。”
　　慧遥蜷缩不动，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没意识到。
　　麟君只能这样抱着她，相依取暖。见她逐渐消弭了哭声，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便又把火炉拉过来，温暖着爱怜着望着她。
　　不知不觉，两人的衣服被连烤带暖，弄得大干。
　　麟君轻轻扶她躺下，盖上被子。
　　麟君顾忌大家都淋了雨，他自己也有点晕晕乎乎，便打伞找到二蛋，一次性给塞上一百块，请他媳妇给煮锅姜汤送过来。
　　麟君叫慧遥跟赵妈都起来喝姜汤，见两人都神思倦怠，不想喝，便简单粗暴端到床边，一人给灌了两大碗，“赶紧给我喝，不喝不许睡！”
　　见她们慢慢喝了，麟君才教育小孩一般赞扬，“这样才乖嘛。好了，你们继续睡吧。”
　　安顿好慧遥和赵妈，麟君也喝了一两碗，而后心情大好，坐在屋里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两个小时。
　　麟君腹中饥渴，尤其胃痛难忍，却又不好意思叫眼前的两个人去做饭，只能自己摸到厨房，打算找点东西，暂时抚慰饥饿的肠胃。
　　他到了厨房，见房中有菜又肉，却没洗没切，扶着咕嘟乱叫的肠胃，不知所措。
　　他正想胡乱煮点什么，一回头，差点撞在走进来的慧遥身上，当即弹开，“慧遥，你好点了。”
　　慧遥沙哑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忧伤，“你又饿了吗？”
　　“呃，难道你不饿吗？”
　　慧遥神色忧郁走到案板前，目光冷涩地举起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麟君当即魂飞魄散，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慧遥手起刀落间，案板上的肉块一分为二，而后拿到水池旁用心清洗完毕，又回来“呯呯梆梆”，有成有序，一点一刀，剁成碎末。
　　她准备好酱料，辅料，配菜，等等一大串，又回头问，“沈麟君，你会烧火吗？”
　　“啊？”麟君回头瞧了一眼陌生的锅灶，迟疑片刻，硬着头皮点头，“没问题！”
　　麟君走到锅灶前，把一边的柴草满满地塞了一洞，然后去划火柴。
　　可空气太潮，他费了半天功夫才勉强划亮一根，刚刚喂到洞前，那点星星之火就奄奄一息了。他急忙用手护住，慢慢地送进洞嘴。里面燃起一点火光，逐渐烧起来了。
　　他松口气，冲正在和面的慧遥来一句，“烧火嘛，就这么简单！”
　　“喂，要灭了！”慧遥提醒他，他赶紧拨弄着里面的火苗，可无论怎么拨，就是难以制止它即将熄灭的命运。
　　麟君一着急了，对着洞口就不住吹风，而后调皮的锅洞还给他一脸一嘴的灰烬。
　　他满脸黑灰，捂嘴又咳又吐。
　　慧遥被他逗乐，正在和面的手拨了一下额边脸庞的头发，冲他来了句，“真笨！”
　　麟君尴尬笑笑，“没关系，我们，这是黑白无常！”
　　“嗯？”慧遥怔了一下。
　　“你看看你的脸，”麟君指着她，又指着自己，“正好一白一黑！”
　　“哼，”慧遥忍俊不禁。
　　不知不觉间，这周围的气氛由压抑悄然放松，染上淡淡的愉悦。
　　麟君这位大少爷没把厨房给点了就不错了，不过他也点不了，因为外面大雨滂沱。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慧遥把一锅热腾腾的面条捞出来，浇上杂酱，两人一人一碗。
　　其他的，慧遥给赵妈端过去，可赵妈说不想吃，想睡觉。
　　慧遥只得又拿了回来，收拾放好，回头却见麟君还没动筷子，便问，“你不是饿了吗？”
　　“坐下来一块吃吧。”麟君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这么我们共同完成的第一顿饭，当然要一起分享了。”
　　慧遥在他对面坐下，两人一起拿起筷子，各自挑了几根面条喂到嘴里，一抬头，两双眼睛相互直视着对方，忽然都有点咽不下去的感觉。
　　在这个寂静的房间，这个风雨交加的环境，麟君已经没了饥饿感，有种别样的温馨充满心怀，他不敢多想别的，生怕这一刻会被什么东西给破坏了。
　　慧遥也触景生情，出现了莫名的激动与紧张。
　　她忽然害怕起来，当即端碗走开，“我忽然不饿了，我先去睡了。”
　　慧遥离开后，麟君又一个人在厨房坐了很久，遥望慧遥屋里黯淡的灯光，心中满满的失落与感叹。
　　那碗面条，也在他的漠然间，由入口香甜转为抚慰相思最后的灵丹妙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