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125、干妈的生日

　　慧遥跟延平是邻居，房子也是连在一起的。
　　到家后，慧遥打开房门，请麟君进去休息，放下重物，舒展身体。
　　她虽然好几年没回来住，可小瑜跟母亲前段时间回来收拾过，整洁利落，桌椅上只有极少的灰尘，招待老板休息也不算太丢脸。
　　慧遥原本想问一下麟君接下来的打算，忽然听到了邻居家有熟悉的脚步声，立即意识到是延平妈妈回来了。
　　慧遥开门出去，就见一位身形瘦弱但精神饱满的老妇人正在拿钥匙开自家的门，她穿着粗布衣裳，应该是刚刚下地回来的。
　　“妈，您回来了？”
　　声若银铃，饱含深情，赵妈颤抖在的手中的菜篮瞬间滑落，她转过身看到慧遥的时候，已经满是泪花，“玲玲，你回来了？”
　　慧遥三步并作两步到赵妈身边，欢天喜地抱住她，“妈，玲玲回来看您了！”
　　母女俩相拥幸福了一番，赵妈拉着慧遥进屋，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伤痕。
　　慧遥也只笑笑地回答，“回来的时候，路太滑了，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
　　赵妈心疼不已，忙拿出药酒要给她擦药，“玲玲这么漂亮，可不能留下疤。”
　　慧遥安慰已经去过医院了，又拿出买给赵妈的生日，乐得赵妈合不拢嘴。
　　慧遥这才把延平回不来的事情慢慢地告知她，“妈，延平哥，很有出息的，他马上就要升职称了。”
　　赵妈也没多话，只噙着泪水，握住她的手，“没事，没事，只要我的玲玲回来陪我，就够了！妈知足了。”
　　两人叙话家常，慧遥差点忘了外面傻站的麟君，乍然跳入眼眶，才拉他进来，“妈，这个是，延平的朋友，叫沈麟君，出来办事，顺便来看看你。”
　　“哦，是延平的朋友啊，快进来坐！”赵妈忙不迭地拉麟君进门，又搬椅子，又亲自倒水。
　　慧遥悄悄向麟君递眼色，“别说漏嘴了。”
　　麟君回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一番寒暄之后，麟君摸摸汗津津的衬衫，悄悄问慧遥，“能让我先洗个澡吗？”
　　慧遥想了想，带他进自己家的门，“在这儿等着吧。”
　　不一会儿，慧遥就提来一壶热水，又提来一桶凉水，拿来崭新的毛巾和香皂还有一个大塑料盆，“你自己搞定吧，我们这儿没有你穿的衣服，你把你身上的换下来给我，我帮你洗了后，再借二蛋家的洗衣机给你甩干，”
　　说罢出门，关上屋子，慧遥又在门外叮嘱他，“换下来后，放到门口！”
　　虽然简陋，倒也凑合。
　　麟君洗完澡，慧遥也把洗干净甩干的衣服放他门口。
　　麟君穿好出门，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
　　慧遥又进门帮他收拾，不动声色地把脏水一盆一盆倒入水桶，而后提着水桶到水池旁倒掉，麟君不好意思要来帮忙，却被她制止，只塞给他一瓶碘酒跟几张创可贴，“刚才看到你的衣服上有血迹，你身上有伤怎么不早说啊，赶紧擦擦，别发炎了。”
　　说罢，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麟君拖着药酒跟创可贴，望着她不皱一下眉头的忙碌身影，嘴角露出久违的笑意，“人生其实很简单，如果清雯跟我也能像这样相互扶助，该多好。”
　　他默默擦完药，休息片刻，慧遥已经收拾准备妥当，叫他来赵妈家吃饭。
　　麟君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一看到慧遥为他们精心准备的晚餐，便喜不自禁：又长又劲道的长寿面，肉、蛋、菜、料色香味俱全，他竟然一口气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两大碗，一扫往日对人对事的严谨与气势，看得慧遥跟赵妈都惊讶地停下了筷子。
　　他尴尬之际，吞下口中的面条，翘起大拇指不住夸赞，“这面真好吃！阿姨，您多吃，一定要长长寿寿！”
　　“哦，”赵妈喜笑颜开，“好好好，你爱吃也多吃点。玲玲啊，再给麟君盛一碗。”
　　慧遥依言进厨房盛饭，他又跟上去继续奉承，“真的很好吃的！”
　　慧遥被夸得心头甜滋滋的，回头边开玩笑边以讥讽的眸光瞄了他一眼，“原来你也能一口气吃这么多，看你以后还敢说谁是饭桶！”
　　麟君拍拍后脑勺赔笑点头，“是，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回头瞄了一眼赵妈，他又问道，“她是赵延平的母亲，你为什么叫她妈啊？还有，她为什么叫你玲玲啊？”
　　慧遥把碗塞到他手里，“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你吃你的饭吧！”
　　饭饱之后，慧遥收拾完碗筷，麟君也休息的差不多了，看看表，已经下午六点左右了。
　　慧遥拉他到一边，把自己的银行卡递给他，“虽然你不缺钱，可现在应该要应急。这张卡密码是我的生日。你先拿去吧，不管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相信你会圆满解决。”
　　麟君接过卡，嘴角抽动想要说什么。
　　可慧遥顾忌窗外乌云密布的天气，根本不容他多说半句就推他出门，“行了，你赶紧走吧，你出了村口，在桥边的那棵树下等公交或者出租，可以直接拉你回县城。祝你好运！”
　　麟君被推出门，回望挥手告别的她，心弦跳动，不知深浅。
　　一个从小失去最敬仰的生父跟长期生病卧床的母亲长大的她，一个面对有心人的设计却能凭自己的聪慧成功脱身的她，一个面对他人的威逼利诱却能凭自己一身正气而义正言辞拒绝的她，竟然在历经多年蹉跎生活后仍能保持自己的纯真与原则，该死他为什么没能早点遇到她，早点认识她。
　　可是，在错误的时间里遇上对的人，不过一场叹息而已。
　　麟君转身走了，留下一个冰冷而又遗憾的背影在若有若无的余晖中逐渐缩小消失。
　　慧遥放下告别的双手，微笑中夹杂几丝苦涩，“沈麟君，一路小心！”
　　——
　　其实，世上很多事情行走时走马观花，只有停下来，才能看清楚，总有些无法抵挡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东西，强迫我们去思考，赋予我们打败恐惧的勇气。
　　晚上八点，慧遥准时打开笔记本，点亮蛋糕烛火，与在视频另一端的延平为赵妈庆生。
　　烛火昏黄，自在跳动，其乐融融，笑语声声，最令赵妈惊喜的是沈欣婷也意外跳入镜头，衷心祝福她，“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赵妈正要静声许愿，无奈而又不耐烦的敲门声忽然不依不饶地扰乱了现场幸福的氛围。
　　慧遥打开门，沈麟君眉头紧锁的黑脸就闯入双目。
　　她慌忙推他出门，压低嗓门轻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麟君拧眉没好气回道，“你以为我想回来。你不是说去村口等车就可以走吗，可我等到现在只能碰上一两个拖拉机和三轮车，还都赶着回家不愿意捎我。”
　　赵妈闻声出门，再见到麟君，更是眉开眼笑，“走不了就先别走了，最近老是下雨，路不好走，那些公交出租啊都提早收摊了，看来今天老天是要留你给我过生日了，快进来吧。”
　　赵妈热情拉麟君进门，慧遥正当头疼，忽记起沈欣婷还在，慌忙又拽住他另一只胳膊往外拉，“还是算了吧，你在外面等一下，我打电话给二蛋，看他什么时候回来，送你一程。到时候在城里找个招待所或者酒店住一晚，然后明后出发。”
　　麟君皱着眉头道，“外面的旅馆，环境怎么样先不说，那被单褥子也不知道给多少人睡过，我怎么睡得着。”
　　慧遥大囧，“那你说怎么办？要不，你去城里再买套新的换上？哦对了，我们县城也有星级酒店的，环境应该还不错，保证让二蛋给你送到最好的。”
　　赵妈责备慧遥不懂待客礼数，大晚上赶人走。
　　麟君也硬着头皮说，“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只想找个地方睡一觉，拜托，有那么麻烦吗？”
　　正闹腾，延平那边冲慧遥喊一句，“慧遥，什么事，谁啊？”
　　“啊，是邻居家的双喜，串门的。”
　　延平发出爽朗的笑声，“是二蛋啊，好久不见了，过来啊。”
　　欣婷倍感好玩，兴致勃勃调侃道，“二蛋这个名字真滑稽，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一语未了，麟君捕捉到欣婷的声音，便好奇向笔记本镜头那边走，慧遥慌忙以身阻挡，一面推麟君出门，一面紧急传递给他千万别出声的眼神。
　　赵妈一头雾水，“玲玲，你在干嘛啊？”
　　“嘘，”慧遥囧困不已，只能先稳住赵妈，“千万别让延平和沈欣婷看到他，我待会儿再跟你解释。”
　　延平不明就里，继续不依不饶低吆喝，“二蛋，过来啊，听说你娶媳妇了，请你吃蛋糕！”
　　慧遥忙又紧急扯谎，“他来借绳子的，已经走了。”
　　“既然是串门，干嘛这么着急走啊。”
　　慧遥只能又向麟君投去捉急祈求的目光，请麟君配合。
　　麟君虽不大乐意，可顾忌到欣婷还在，也不情不愿地捏着鼻子答应一声，“不了，感冒了，怕传染你们，先走了。”
　　延平只能作罢，欣婷却蹙眉疑惑，“这声音怎么像——”
　　“不说了，”慧遥笑眯眯冲到镜头前，“我们赶紧抓紧时间庆祝吧。”
　　等到生日会结束，慧遥关掉电脑，这才对独自坐在一旁无聊得大眼瞪小眼的沈麟君解释道，“今天这么早没车我也没想到。你身上有伤，我现在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你要是不嫌弃，今晚我陪我妈睡，你睡我家。我家的床单被褥都是新洗过的，应该，可以让你将就一晚。”
　　麟君别扭了一下，点头答应。
　　慧遥给麟君让出地方，安排妥当一切之后回到赵妈家。
　　赵妈这才追问她，“你刚刚为什么不让延平看到他，不是说他是延平的朋友嘛？”
　　慧遥见瞒不过，只得低头承认，“妈，对不起，我骗了你。他其实是我老板，是去找她未婚妻的，结果半路上出了点事情，正好遇到了我。我本来想借机讨好讨好他，拍拍他马屁，留他吃顿饭好让他记住我这份儿人情，以后好关照我一下。没想到现在会这样。”
　　赵妈愕然，望着邻家灯火，不再追问。
　　麟君自在地躺倒在那整洁的床单上，一身轻松。
　　他以为累得筋疲力尽，会很快要睡着。
　　可夜深人静，外面青蛙“呱呱”乱叫，声声入耳；连平常名不见经传的“呼呼”风声，也直往耳朵里灌。
　　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只能无聊地爬起来，见窗外暗黑的天空无星无月，朦朦胧胧的，像是原来绚丽的图画被被人倒上了一瓶墨水，漆黑一片，只茫然地送了耸肩。
　　忽然发现慧遥的窗口有微弱的灯光，在漆黑的夜里特别醒目。
　　见慧遥没睡，麟君原想过去敲门聊天，却在窗外见她带着耳机正专心致志地在电脑旁边不停地写写画画，时而翻翻旁边的红色字典记，时而抬头记忆，时而低头沉思，时而口中念念有词。
　　她旁边是一杯泡得浓郁的茶水，隔着窗户都觉得苦得难以下咽。
　　她似乎在努力学习。
　　麟君不好打搅，便退回房中，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