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112、过寿（下）

　　容月走后，众人陷入敏感的沉寂，连李英琪都不敢让她的猫发出任何声响。
　　清雯陪父亲入房，“爸爸，我知道您已经决定了。可这个坏人还是让我来当吧。容姐的性情不适合这个家，远离这儿，或许才是对她是最好的。这些年，我也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很多，你有很多亏欠和不忍，接下来的事，就让我安排吧，我不会亏待她的。”
　　慕长河拂过女儿的手，“清雯，难为你了。”
　　麟君理解清雯的做法，却对她在众人面前极力维护父亲而表现的绝情与冷酷难以释怀。
　　在她心里，这个家的安稳与平和高于一切。
　　为了化戾气为祥和，她可以逆来顺受，也可以深明大义；可以替父亲背负责任，也可以断情断念选择嫁给自己。
　　这与他沈麟君而言，究竟是恩赐还是恐怖？
　　可是，这就是他认识的她。
　　明瀚也清楚其中利害，自然也不会对清雯有什么苛责。
　　可是，她是个女孩子，明明应该是个天真烂漫被众人宠爱的无忧无虑的公主，偏偏从小就要背负这样沉重的责任成长。
　　在过去的十几年，她的心酸与孤独他感同身受，却几乎从没有替她承担分毫。
　　他这个家的长兄，明明早知道她活得很累，却因对身世的自卑而一直选择逃避，他痛恨这样的自己，是时候来替她分担一些责任了。
　　以慧遥对清雯的印象，她并不像是那样绝情狠辣的女人。
　　可她对慕家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多少有些吃惊。
　　她相信慕清雯的为人，却也为明瀚的处境担忧。
　　以今天的情形来看，慕家的问题远比她想象的复杂，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引发一场风暴，到时候以明瀚的个性，他该如何自处？
　　慕老太太被儿女的问题弄得没心情过寿，茹意清雯等人便凑在跟前劝慰老人家。
　　慧遥有些坐不住，想起身告辞，又怕不小心惹得老太太更不高兴，只能在园子里随意闲逛。
　　慕清云就趁机凑上来，“美女，今天吓到你了吗？我约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肯见面，现在还是在我们家见到了，到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们还是有缘的。”
　　慧遥视而不见，径直绕开他就走。
　　慕清云不怀好意地拦住她，“别着急走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慕清雯抹了抹自己的头发，一副潇洒任性地笑脸，“我说我们家在国内也是有些身份的，我自己长得也不难看，怎么你就是对我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呢？你到底对我哪里不满意啊？”
　　慧遥瞥了他一眼，不耐烦道，“你知道嘛，在你之前有不少富二代追过我。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是最爱我的那个，也不是最出众的那个。论财富，你不学无术，全靠祖荫庇佑。论相貌，你距离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有十万八千里。论诚意，他们有人愿意拿一半的财产向我求婚，而你是拿几朵花打发要饭的吗？论品行，你自以为是，不顾礼义廉耻胡作非为，是个十足的混蛋！你说，我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你另眼相看，你配吗！”
　　慧遥一阵狗血淋头的痛骂之后，扭头就走。
　　而慕清云面对这样的评价，不怒反笑，进而忽地从后抱住她的芊芊细腰，“我说，你就别死撑了！”
　　慧遥大惊失色，这句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话语利剑一般划破苍茫的脑海，充满挑逗、玩味与不屑，还夹杂着自恋与轻狂，完全不把她当人。
　　她在大脑飞速搜寻当时的情景，似乎闪现了一丝朦胧，又仿佛不那么真切，慌乱无措与不甘倔强齐头并进，一时呆愣忘措，反应过来后回身甩给对方一记响亮的耳光，“你干什么！”
　　清雯茹意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太太散心，这记猛烈的回应猝不及防地挑起她们敏感的神经线，回头查看的瞬间，眼前的情形还没得到安抚，老太太已经一甩拐杖，“岂有此理！”而后不管不顾上前就呼了慧遥一巴掌，“你敢打我孙子！”
　　“奶奶！”
　　“外婆！”
　　清雯茹意面面相觑，惊恐之色一闪而过，马上化作心照不宣的劝阻，“奶奶，不要动怒，我先扶您回去吧。”
　　“外婆，先回去吧，一定有什么误会。”
　　慧遥虽然清楚这老太太会护短，可没想到不明是非到这个程度。
　　惊讶也好，委屈也罢；愤怒也好，难以置信也罢，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得粉身碎骨，连带着之前积攒的尊重和敬仰也随之烟消云散。
　　她瞟了慕清云一眼，他正玩味地注视着她，似乎在期盼着什么重头好戏，也似乎事不关己，只是漠不关心。
　　老太太不顾清雯茹意的劝说，质疑上前质问慧遥，“你们在做什么？你以为你是谁，我的孙子都由你戏耍吗！果然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都是虚荣无耻的，跟那个在一起，还跑来勾搭这个。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的孙媳妇选谁都不会选你。你最好给我死了这条心，连明瀚，以后也不许你们再见，你给我滚出去！”
　　清雯劝阻不过，着急以眼神向慧遥道歉，请她体谅。
　　茹意也气得对慕清云瞪了好几眼，无奈面对老太太，有多少公道话都不敢太过忤逆。
　　明瀚麟君匆匆赶到，还来不及询问缘由，就被老太太教训的抬不起头来，“你们一个个都是故意气我的是不是，找得都是些什么人！你们要自由处对象我不管，可也不该找这个不知廉耻的，背着你勾引你的兄弟！”
　　不用旁人多说，明瀚麟君也明白的八九不离十了。
　　明瀚见慧遥捂着火辣辣的左脸颊，不合时宜地沉默在一边，像是控诉，又像是期盼什么，就更是不知所措，“奶奶，慧遥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都亲眼看见了还有什么误会！”
　　明瀚愤愤，“您看见什么了？是慧遥对他投怀送抱了，还是眉目传情了，如果都不是，请您不要这样说她！”
　　老太太过来就甩给明瀚一巴掌，“你脑子坏掉了吗？为个外人在我面前大吵大闹，她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让你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
　　“奶奶，”清雯忙抓住老太太的手，“您不要生气了，吵架不能解决问题。”
　　老太太气得连咳好几声，喘气不止，“你们都是存心不让我过这个生日，嫌我活得太久了吗？”
　　明瀚面色铁青，几度想要分辨却无言面对，而后无奈低下头，“奶奶，对不起。”
　　“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奶奶，就让她滚！”
　　慧遥凝望明瀚为难勉强而又痛苦挣扎的目光，心中冷箭侵袭出越来越深重的寒意。
　　她对眼前这个老太太早就不抱任何希望，可她一言不发站在那儿，也不是想让任何人为难，她只是在给自己一个理由，一个还可以跟明瀚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她没想过让明瀚为了自己跟老太太的据理力争，进而负气离开慕家这个是非地，只是不愿就此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而默默离去。
　　可是，明瀚挣扎的目光逐渐有了决定，她看得出，他是要让她走了。
　　她不想像容月那样，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可是在他读懂他即将的决定之时，心就已经随着涌出的泉流流逝了。
　　只是，慧遥不曾想过，关键的时候竟然还是沈麟君第一个站了出来替她辩解，“奶奶，您宠着孙子我不管，可您要是为了护他纵容他这样胡作非为，我就不能不说句公道话了。清雯也是您的孙女，可您对她那么苛刻，小时候几乎都没怎么抱过她。而您这个宝贝孙子，明知道慧遥是明瀚的女朋友，还天天跑来骚扰。之前在我公司大张旗鼓，花招百出，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您知道欣婷为什么今天不愿意来，就是被他气得。一边要跟她处对象，一边在她面前骚扰纠缠慧遥，您让欣婷怎么接受他！”
　　“你，”老太太指着麟君，气得牙齿大铲，“你，你也来气我！”
　　“麟君，”清雯忙向他使眼色，“你少说两句。”
　　麟君已经开口，自然只想把一肚子的不快倾泻而出，“奶奶，您年纪大了，又过生日，我们没一个人想在今天惹您生气。可您也不是不辨是非的人，您明明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偏执。您把明瀚逼得放弃女朋友，您就真的高兴了吗！”
　　慕清云见老太太的情绪逐渐崩掉，这才帮腔质问，“沈麟君，你什么意思！”
　　“还有你，”麟君扭头横了一眼这个罪魁祸首，“你到底想干什么！死缠烂打的是你，扇风挑事的也是你，到了这个地步作壁上观的也是你。你想什么，故意针对明瀚，还是清雯。”
　　麟君忽然转身抓起清雯的手向众人宣布，“我告诉你，明天我就带清雯去领证，你要怎么折腾我不管，可你要再给清雯使绊子，给岳父找麻烦，我绝不放过你！”
　　“你们一个个，”老太太气旋不稳，指尖战栗，摇摇欲坠，幸得茹意及时抚住，而后慕清云慌忙背着老太太向房内奔去。
　　清雯被麟君刚刚的冲动震的发蒙，只在稍稍确定茹意清云照顾老太太离开，方才询问确定他刚刚的话语，“你刚刚说了什么？”
　　麟君还来不及解释，慧遥已悠悠地走到明瀚面前，面色决然而又绝望地吐出两个清晰而又沉重的字眼，“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