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11、执迷不悟

　　次日，慧遥的母亲要动手术，妹妹小瑜特地从学校赶回来与亲人共进退，雪梅、延平也一起来给母亲加油打气，病房之中一片其乐融融。
　　更让慧遥意外的是，沈欣婷也满面春风地送来一束花，“钟慧遥，明瀚托我带来的，收好哦。”
　　慧遥惊喜不已，“他也知道我妈妈今天手术？”
　　“呃，”欣婷甩甩自己的头发，“那当然了，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喜欢吗？”
　　慧遥欣喜地接过花，抱在怀里，暖进心底。
　　母亲手术顺利完成，可因为身子虚弱，以后的恢复和恶化可能相伴同行。
　　慧遥心中满足，“只要手术顺利，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而且小瑜也快毕业了，她工作后，我们家的日子一定会更好。”
　　雪梅一脸羡慕嫉妒恨，“那当然，你妹妹可是江州大学的高材生，还没毕业就有企业愿意拿出十万块给你妈治病，真好。早知道，我当年就是累死也要考到江大去。”
　　小瑜低头不语，慧遥只拍拍妹妹的手，“她开玩笑的。”
　　延平也安慰她，“干妈十年来都没事，只要我们不放弃，会有奇迹的！”
　　慧遥感激点头，即便已经债台高筑，可只要换回母亲一天，她愿意用一辈子去奋斗。
　　工作上，叶珊珊除了给她穿小鞋，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就在手术完成后的第三天，叶珊珊突然客客气气地拉她坐下，“慧遥，有件事，得要拜托你帮忙。你也知道，我和一迪就要结婚了。婚礼就在两周之后，我想请你来给我当伴娘，怎么样？”
　　伴娘驾到，始料未及，慧遥连忙推辞，“叶总，我见识太少，根本不知道怎么给人家当伴娘。而且，你们的婚礼一定会有很多上流社会的人来参加，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我怕会给你们丢脸。所以，您还是去找别人吧。我真的不合适。”
　　一丝得意的冷笑在叶珊珊眼角一闪而过，“没什么可丢脸的，其实当伴娘很简单，就是在当天一直陪着我，帮我做一些很简单的事而已。你是聪明人，肯定不用学就会。”
　　眼角眉梢明明散发的是柔和的笑意，却令慧遥寒毛倒竖，而能令叶珊珊坐下来态度和善地跟她商量的事情，恐怕不只是做伴娘那么简单。
　　她的沉默令叶珊珊忽然变了脸，“给我当伴娘委屈你了吗？”
　　慧遥只能硬着头皮说着违心的彩虹屁，“叶总，你是我的老板，我是员工。给老板当伴娘，只会抬高员工的身价，哪里谈得上‘委屈’？不过，我清楚自己的分量，你们的阶层对我来说遥不可及，你是叶氏的千金又即将成为黄家的少奶奶。而我，一个为了生计和万千工薪阶层一样，每天忙碌在工作岗位和三十多平米的小屋里，还时常害怕突然被老板炒鱿鱼，或者房东突然涨价。你跟我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我站在你的旁边给你当伴娘，你舒服吗？”
　　叶珊珊刺耳的冷笑划过耳畔，夹杂着鄙夷与恼怒，“钟慧遥，你很有自知之明嘛，知道自己是山鸡，就不敢跟凤凰平起平坐，很好。”
　　慧遥目光迷惑而又夹杂怒气，“既然你根本就看不起我，何必自降身份？”
　　叶珊珊收起笑脸，傲慢的态度随即原形毕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拒绝！”
　　“这由不得你！”
　　“这怎么由不得我？”慧遥抬眼向她发出利箭般的光芒，在确定她自甘堕落的心态后冷笑夹杂着苦笑，“对于我的人生，你还没有资格替我选择！”
　　“你……”叶珊珊扬手瞬间被慧遥不卑不亢的锐利目光所当，悬在半空半秒钟，落下时面色已经凝聚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脸，“我差点被你激糊涂了，白费唇舌这么久干什么。我根本不需要跟你商量什么，因为有些事，就是你的工作，你推脱不掉的。好了，我的助理，去给我煮杯咖啡送进来。”
　　她安安然回到座位上，抱起高傲的双臂，得意的目光好似在说，“看你还能说什么？”
　　慧遥黯然失神转身出门，游魂一般送了被咖啡进门，也自然而然地被她摔倒地上，“你想烫死我啊，笨手笨脚的这点事都做不好，还不快给我收拾干净！”
　　“这样的游戏好玩吗？”慧遥略带恼火，转身找出扫帚拖把，默默收拾干净。
　　叶珊珊却夹着二郎腿注视她的一举一动，嘴角露出得意，“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你！”
　　雪梅赶到医院时，慧遥还被叶珊珊用各种杂乱的琐事扣在公司。
　　雪梅照顾慧遥的母亲用完药，就无聊地坐在一边翻开手机，却越看越不耐烦，越看越是火光四射。
　　雪梅一直认为，择婿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所以一直希望可以凭借美貌嫁给白马王子。
　　可惜，现实残酷，她遇到过骗子，也遇到过黄一迪这样的花花公子，还差点被叶珊珊羞辱，幸亏沈麟君出面帮她解围，这才来到了志宇集团上班。
　　其实，沈麟君当时出面帮忙，不过是因为慕清雯曾被黄一迪冒犯过，所以，当他看到洪雪梅不堪黄一迪的纠缠破口大骂时，便不自觉心生好感，出面帮了忙。
　　可雪梅对此一无所知，她只知道曾经只在财经杂志封面见过的志宇集团总经理沈麟君在自己无助的时候帮了忙，还留了名片给自己，她一定不能辜负这份情意。
　　于是，雪梅满怀期待来到了男神身边工作，可是男神已经有了万众瞩目的未婚妻，她洪雪梅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一文不值的小角色，无人在意。
　　她失落过，却依然心存幻想。
　　放下手机，雪梅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枚被揉捏了无数次的戒指。
　　这枚戒指，做工精致，美丽不可方物，雪梅虽不懂鉴赏，也清楚镶嵌在指环上的那颗钻石的分量，其纯净度，光泽，重量，大小，颜色都堪称世界少有。
　　这是沈麟君送给慕清雯的求婚戒指：那天早上，雪梅在慕清雯的病房门口转悠，突然听到病房内激烈的碰撞声，之后便再无动静。
　　雪梅赶过去，惊讶地发现慕清雯晕倒在地，桌角上还遗留有血迹。
　　她本能想叫人来，却在呼救的声音即将出口时，被强咽了下去。
　　慕清雯虽然昏迷，指间的钻戒却异常刺眼。
　　一念之差，雪梅摘下那枚钻戒，从病房飞快逃离，几乎一丝恐惧和悔意都没有。
　　原以为钻戒丢失，会在医院掀起更大的风波，不想一连几天都没有动静，雪梅逐渐忐忑不安，“难道他们不找了？看来，沈总是真的生气了。”
　　慧遥无精打采的推门进来时，雪梅一时心虚，戒指从指间滑落，滚到慧遥的脚边。
　　慧遥捡起那枚戒指，随意看了看就给她递过来，“雪梅，真漂亮，是你妈留给你的吧？”
　　“呃，是，是。”雪梅胡乱回答着塞入口袋。
　　慧遥也没多问，提起暖壶去打热水。
　　雪梅暗暗拍胸脯，手里捏着口袋中的戒指，脸上阵阵滚烫。
　　“洪雪梅。”
　　“啊？！”慕清雯推门进来，雪梅差点把那枚戒指攥进了肉里，“慕小姐？”
　　身上的挂坠伴随着雪梅慌张的节奏“叮叮当当”地摇晃，清雯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洪雪梅，能到我哪儿去坐坐吗？我一个挺无聊的，想找人说说话。”
　　“走吧。”在雪梅犹豫间，清雯已经拉着她出了病房，往电梯的方向走。
　　雪梅不知所措，只能跟着她走，心中暗暗自我劝慰：慕清雯应该不知道戒指的去向，现在无事献殷勤，一定是想对自己那天拉扯沈麟君的事算账。
　　……
　　慧遥打水的路上碰到沈欣婷，寒暄了几句，瞅到沈欣婷手中卷着一张纸，顺口问到，“这是什么？沈总送给慕小姐的礼物？”
　　沈欣婷笑笑，“不是，这是要给警察的戒指的图样。”
　　沈欣婷说着打开就给慧遥看，“你看，这就是我哥送给清雯姐的求婚戒指，前两天不知道被谁偷走了，就在这医院丢失的。警察一会儿就来调查，我是特地来送图样的。”
　　慧遥敷衍地瞄了一眼，只这一眼，眼球却差点碎成片，忙扯过图纸仔细查看。
　　沈欣婷对此并不意外，毕竟有哪个女孩不喜欢戒指的，因而不吝介绍，“这可是我哥找人专门设计的，独一无二。你要是跟明瀚结婚，一定也要他给你弄一枚。”
　　慧遥没在意她说了什么，只心中对比，便确认和雪梅手中的那一枚一模一样，联想起雪梅对沈麟君的种种迷恋，不由得胆战心惊，“你说警察一会儿会来这儿调查？！”
　　“对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慧遥心乱如麻，疾步跑回病房，母亲却告诉她，“雪梅好像，是被一个姓慕的小姐叫走了。”
　　慧遥登时手足无措，脑子中只有一个信念：雪梅只是一时冲动，得赶紧帮帮她。
　　欣婷心有疑惑地跟进来，“怎么了？你见过这枚戒指？”
　　“没，没有”
　　欣婷眉头一挑，“钟慧遥，你没说实话，别让我请明瀚来问你。”
　　慧遥心头狂跳，只能拉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出门，“沈小姐，你如果相信我，请帮我个忙，我保证，帮你们把戒指找回来。”
　　“你知道小偷是谁？”
　　“不！”慧遥坚决道，“不是小偷，只是碰巧捡到。沈小姐，请相信我！”
　　……
　　慕清雯的VIP病房中，雪梅强作镇定，向温柔和善的主人解释前两天的事，请她别误会。
　　清雯淡然一笑，“我并没有误会，你也不要多想。麟君是为我这几天接连受伤而心情不好。现在，他送我的戒指又突然不见了，他难免自责。让你见笑了。”
　　提到戒指，雪梅闪过阵阵火辣，“慕小姐，沈总送你的求婚戒指不见了，您没有报警吗？”
　　清雯眉语目笑，“我知道它在哪儿，我会找回来的。”
　　“啊？！”雪梅心头一颤，“您，知道？！”
　　“是，我知道。”清雯宽厚而又可亲微笑着，“我打算私下解决这件事。”
　　雪梅心神不宁，“哦，那，那就好。”
　　清雯轻轻一晒，语气柔和又慑人心绪，“我不管偷戒指的人是为什么，一时贪念也好，别的理由也罢，只要她没有存害人的心眼，主动把戒指还回来，那都是可以原谅的。毕竟人都会犯错，如果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为什么要穷追不放？”
　　说到这儿，清雯意味深长地递给雪梅一半橘子，“雪梅，你说我说的对吗？”
　　“啊？”雪梅魂不附体接过橘子，连声迎合，“对呀，慕小姐心肠真好。”
　　清雯撕开手边的另一半橘子，语气微有波澜，“当然，这也得建立在她没有别的心思的前提下。如果她还是不懂的迷途知返，那我也没办法，只好交给警方来处理了。”
　　警告如此明显，雪梅再傻也不会不明白清雯的意思，可现在交出来，以后该怎么办。
　　清雯看出她的矛盾，嫣然一笑，转身低头倒水，“其实，戒指也未必是被人偷了。”
　　“嗯？”混沌的雪梅脑袋又忽然打个结，“您，为什么又这么说？”
　　“说起来也怪我，当时是我自己摔倒的，”清雯倒水的手停了停，并没有抬头，“其实，最近我的胃口一直不太好，麟君送我的戒指好像大了一号，戴在手上有点松了。所以也有可能是我摔倒的时候，它自己掉到哪个角落了。我过两天就会出院，打算在离开之前，请人再把这儿好好的找找，说不定，就突然找到了呢。”
　　清雯目光焦距水杯，流水缓缓而下。
　　“哦，还是您想的周到。”雪梅双手哆嗦，内心激烈斗争：要不要还给她？如果还给她，无疑把自己的致命把柄交到她的手中，如果她以此逼自己离开，该如何应对？
　　雪梅不禁暗暗发慌：这个慕清雯是怎么发现我的？不，她应该只是试探，如果有证据，一定早就翻脸了，不行，不能中了她的圈套。
　　雪梅强制疏散紧张情绪站起来，“慕小姐，那我祝您早日找到你的戒指，我还有事，就不陪你聊了。”
　　“好，你慢走。”。
　　雪梅走后，清雯在她座椅附近仔细找寻一圈，并无戒指踪迹，不禁失望叹气，“我给你台阶下，你却这么不懂得珍惜。看来，你是真的要逼我了。”
　　清雯清楚地记得自己摔倒后，意识还没有完全丧失，眼睛虽睁不开，耳畔却能清楚听到来人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熟悉“叮铃铃”的挂坠声。
　　对她而言，那个小偷已经呼之欲出了。
　　可惜，雪梅心存侥幸，死不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