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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殿下蛮不讲理(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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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崖青执剑架在脖子上逼着换上嫁衣,陆压捧着缀满流苏珍珠的精致珠冠看了看,甩手丢到软塌上宁死不从,“大红嫁衣我就忍了,但这玩意儿绝对不行!”
崖青看着他再说就要拼命的架势,勉强退让一步道,“头发束起来。”
反正盖头一遮,里面戴没戴珠冠都一个样。
陆压捏着大红盖头的红布边角拉拉拽拽,“最后一个问题。”
崖青:“说。”
陆压:“新郎官是谁?”
崖青一向平静如水的脸上骤然出现一丝裂痕。
陆压心底悄悄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崖青脸色难看的看着他,硬生生道,“我。”
陆压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
崖青脸色难看的怒视着他。
陆压拿起红盖头一个角,笑嘻嘻的向他挥了挥,“快回去换喜服吧相公,别错过了吉时。”
崖青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杀气腾腾的走了出去。
捏着盖头转了转,陆压陷入沉思。
如果炼制婴儿怨阵法的恶鬼是卫淮山的话,那报复沈家,紧盯着沈大小姐转世的目的就很明确,为了替自己横死的妻子复仇。
但如果说沈管家是百年前被无辜牵扯进来的路人甲,卫淮山守在结界中炼制阵法,为了在沈府安插一双眼睛而选上了他,那么蔚蔚又是谁?
沈二小姐?
可沈二小姐是有名字的,一个隽秀而又漂亮的名字,沈云棠。
更何况,卫淮山对待她的态度,也不像是沈管家口中那般为了沈云棠不惜灭沈家满门的炽烈深情……
所以卫淮山不惜耗费心血特地为她做出一截魂哨是为了什么?
像用魂哨控制沈管家一样,为了牵制她的行动?
陆压掏出昨夜沈家祠堂内离择丢给他的竹哨,夹在指尖旋转把_玩。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蔚蔚曾说过,她不进去沈家府邸……
所以是卫淮山用魂哨锁住她,并限制她进入沈家?可他大费周章的布置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陆压带着一肚子疑问,束起长发,盖上盖头,被一群崖青捏的傀儡纸人簇拥着,牵着红绸吹吹打打的从偏院迎进了沈家正堂。
沈家正堂里到处点着红色喜烛,沈老爷一脸惨白的站在人群后面,手脚冰凉,面色难看。
外面的天色暗沉沉的,笼罩着整个沈府的阴雾也都围绕在外面蠢蠢欲动,挂在檐下的大红灯笼无风自摆,绳索与屋梁摩擦出缓慢的‘嘎吱’‘嘎吱’响声,像催命的符咒般一声一声传进在场的每个人耳中。
明明是在办喜事,却处处都渗透出一股阴气森森的诡异。
陆压一身大红喜袍站在屋内,描龙绣凤的大红盖头垂下,将他与整屋的喧闹隔离了开来。
抓着手里鲜艳的红绸,陆压借着红盖头的遮挡肆无忌惮的打了俩哈欠,刚想抬手揉揉困倦的眼睛,就被旁边一声似有若无的冷哼声打断了。
抬起手腕的动作一滞,陆压装模作样的扯了扯喜服袖角,悄悄换了个姿势站好,继续老老实实扮演他的新嫁娘。
眼睛被红盖头遮挡住看不到屋内的场景,所有的一切都得靠剩下的五感去猜,不过既然给了他一根红绸牵着,那想必红绸的另一端就是幻化做沈老爷模样的崖青了。
陆压捏着红绸使小动作拽了拽,对面纹丝不动。
陆压失笑,顿时觉得自己此举有些许幼稚了,心想果然这人不能装傻,装傻装多了真容易变傻。
他这边藏在盖头底下脑袋里想些有的没的,引着他进来的喜婆傀儡那边的吉祥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喜气洋洋的欢快音调一提,攒足了中气就准备唱‘一拜——高堂————’。
院外的阴沉沉雾气缠缠绕绕裹住整个沈府蠢蠢欲动,点在高堂前的红烛火焰突然晃了晃。
不等扮演老嬷嬷的傀儡人将一拜天地喊出口,一股极为阴邪的寒气卷着院外树梢仅剩的黄叶骤然刮进了屋内。
檐下的灯笼发了狂般的相互碰撞,噼里啪啦的庭内树枝拍打声像癫狂的妖魔般张牙舞爪不绝于耳!随着一踏破阴雾款款而来的身影出现,整屋所有傀儡鹤唳而起!维持着人类的形状骤然拔高数尺!与藏在阴雾中的怪物纠缠在了一起!
变故似乎就在一瞬间,万丈血腥阴寒之气冲天而起!陆压刚察觉到了一丝阴气就好像猛然坠身于满目昏暗厮杀的修罗场里!
背后的阴邪寒气宛若寒芒般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他后背刺透,陆压下意识的向旁边躲开一步,抬手就想要拽下这遮挡视线的碍眼盖头!
“别动!”
他刚摸上红盖头边沿的手背被人拍下,然后腰间一紧,陆压只觉得眼前倒映着鲜艳刺目的大红盖头骤然旋转了番,然后就被人揽着腰侧带到了旁边。
崖青在阴邪寒气袭卷进屋的瞬间就已经丢掉红绸执剑迎了上去,所以揽着他腰侧的人是谁,结论显而易见......
陆压对太子殿下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心底梗了半晌,哼哼唧唧的隔着大红盖头开口,“殿下当着人沈老爷面前,搂人新嫁娘腰,恐怕不太好吧。”
揽着他的人冷哼一声,“难为你还记得你现在是个新嫁娘。”
陆压幽幽长叹,“我倒是不想记得......”
‘飒!’
一道虚影夹着阴狠瘴气向两人迎面射来,离择抓着陆压后退侧身堪堪躲开!
虚影刺透红盖头擦着陆压耳畔射过去,浸骨凉意在耳边如涟漪般散开,陆压看着蒙在眼前鲜艳夺目的火红色,双手抓着离择胳膊颤巍巍道,“总觉得此刻还蒙着眼睛很危险......”
“拿下盖头更危险,不信你试试。”
离择冷冷的声调在头顶响起,陆压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那就麻烦太子殿下暂时替我保管一下小命。”
离择拍开一道飞到眼前的瘴气,不耐烦道,“死不了。”
陆压认命的跟在他身后听着耳边的打打杀杀,蒙着盖头躲躲藏藏。
屋内的景象到了此刻已经很明晰了,卫淮山带着一袖阴雾瘴气与崖青对立而站,从院内到正屋门口密密麻麻挤满了一地长着黑色麟角的小黑蛇,一屋宾客傀儡散开三三两两挤作一团不着痕迹的将沈老爷护在最里面。
离择拉着陆压站在堂前,看着卫淮山背后缠缠绕绕的黑色瘴气,皱了皱眉头。
卫淮山不过是一个从冥府地狱逃窜出来的恶鬼,身上不可能有这么多瘴气,除非是他将上古九大禁忌阵法已经炼成,浓重的怨煞之气他作为鬼魂难以吞食,便只能将它们炼化成稍逊一筹的瘴气为他所用。
崖青一袭大红喜袍挡在卫淮山面前,“身为冥府鬼灵,潜出地府为祸人间是大罪。”
卫淮山没有理他,如夜色般淸泠的目光从他身边绕过,直直落在那个被离择护在身后的人身上。
“尹翠翠。”
卫淮山越过崖青望着离择身后那抹鲜艳的红色身影,墨色的眼底幽黑而又沉静,宛若古院中夜色下的寂寥古井般,清凛水面上倒映着古井旁树梢的翠枝繁叶,宁静的毫无波澜。
寂静而又深沉的视线落在陆压身上,卫淮山看了一圈屋内的景象,将目光凝聚在离择脸上,缓缓道,“世人都说因果循环,恩怨报应,你们修道的更是坚信此道,如今我也不过是来了断我与沈家先辈的前世恩怨,还请两位道长莫要插手此事。”
崖青上前一步挡在卫淮山面前,面无表情冷冷道,“前世寿尽,进入地府,之前的恩怨情仇也就应该一笔勾销,卫公子这般执着与前世的仇恨,就不怕坠入魔道永世不能超生吗?”
“坠入魔道?”卫淮山像是听到了个玩笑话般,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分外阴森的笑,“未喝孟婆汤,没过忘川桥,前世的恩恩怨怨情仇纠葛都还像烙印一般牢牢烫在心底,如何能一笔勾销?就因为伤我妻儿性命,害我家破人亡的凶手已经阳寿尽了?”
离择沉眸看着他没有说话,卫淮山笑了下,扬手一掌掀翻了沈家正堂前悬挂着的匾额。
写着龙飞凤舞‘世德流馨’四个大字的红木匾额从堂前重重跌落,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声,掉在地上,齐齐从中间断开。
卫淮山望着躺在地上的断裂匾额,凉凉嗤笑一声,道,“世德流馨,他们沈家怎么配得上。”
离择睥着他眼底的阴鸷,淡淡道,“据沈管家所说,前世你已灭沈家满门。”
老老少少足足三百二十一条性命,怎样算也都该是已经报仇雪恨了。
“那又怎样?!”卫淮山满眼阴鸷的扭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的陆压,沉声阴狠道,“我妻儿受尽折磨魂魄已散,她沈大小姐却能轮回一世平安降生,哪儿有这么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