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 马力乔亚的魔鬼》約單查

168、第二十五章 莫比乌斯环（3）

　　六年前当她一进到海军本部见到战国的那一瞬间，她就应该亲手划开他的喉咙。

　　这几天多弗那句话时时刻刻萦绕脑海好似魔音，害她压力遽增，觉睡不饱饭吃不好，还做了久违的恶梦。自和密佛格出双入对以后，她几乎每天都在他的拥抱下酣然入眠，没有做过任何预兆不好的梦，一次都没有。
　　『妳的家人是妳亲手杀的……呋呋呋呋……』
　　多弗朗明哥肤色如死者灰白，戴着凤凰花般鲜豔的血墨镜，大幅度咧开唇怪笑，阴森森的尖牙上下交错，空洞阴沉的磁性嗓音缓缓攀爬上心，渗进脑海铸下恐惧的图印。维恩惊吓的睁开眼翻被坐起，一张苍白的瓜子脸蛋频冒冷汗，狼狈逃离每夜子时復刻的午夜梦迴。
　　她拾起床头柜的玻璃杯囫囵吞了几口放冷的水，心脏在胸腔跳动得益加剧烈。不可能，多弗一定是在捏造事实，事发时她卧病在床没去茶会，身边有几名女僕伺候，劳尼在那之前还来探望过自己。
　　既然铁证如山，不在场证明如此明确，为什麽她还感到忧心惧怕？
　　维恩大力深呼吸了好几次，直到动脉搏动好不容易趋缓，血液却淘洗所有睡意，索性披件外套推开舱门，经过曲折的长廊走道来到甲板吹吹海风醒醒脑。
　　月色惨淡，阴风阵阵，大雾似裹尸布弥漫周遭海域，肺泡几乎沉浸在潮湿的水气裡，天气相当恶劣。四艘军舰打开探照灯，採用四方象阵彼此相偕，乘风破浪互相呼应，为的是扩大守备范围，避免敌人趁机突袭——数小时前他们才遭遇百兽海贼团的“三灾”杰克。
　　百兽海贼团以“四皇”凯多为首，“三灾”为骨干，底下设有“台柱”，分别带领诸多食用人造恶魔果实的各色能力者。而如今果实供应商拘在海军手裡，他们自然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跳脚，铤而走险想夺回地下势力最为庞大的邪恶掮客。当然，若能一併带走科技武器市场的头领也是有利无害，毕竟地下世界一口气少了两个巨擘，整个市场是闹得一团糟。
　　只是他们没想到，除了大将藤虎，原海军元帅竟也参与押送多弗朗明哥至深海大监狱，简直就像要去毁灭一个国家的豪华阵容。四艘载满精英的军舰对上狂风暴雨裡形单影隻的海贼船，理所当然大获全胜，甚至只花了十五分钟不到的时间。
　　“小恩？”
　　身后飘来沧桑的低唤，她倚着船舷拉紧外套衣领，隔着波澜壮阔的海浪远远凝望另一艘灯火通明、戒备森严的钢铁巨兽，那是关押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的军舰，由鹤参谋负责指挥。
　　“把他送进推进城，问题就解决了吗？”
　　迎面而来的寒风刺骨，战国双手插着裤袋，沉默聆听她的怨恨。明明是睽违两年的祖孙重逢，却没有感人肺腑的热泪场景，只有初次相见的陌生且饱含敌意。
　　“我还留在这裡，不觉得是天大的笑话吗？”维恩终于侧过脸来，恶魔之瞳在幽暗的夜裡显得愈加妖异美丽。
　　“我跟他都是天龙人出身阿，战国『大督察』。六年前，你既已知道我是马力乔亚的魔鬼，为什麽不说？”
　　她拔高音阶，尖锐刺耳的质问随凌乱的气流捲向远方，消失在无穷无尽的苍穹一隅。昨日上午战国与鹤抵达德雷斯罗萨的时候，海军内外发生两件事——藤虎亲自出动追捕草帽与罗，以及战国和维恩的对谈。
　　受反重力牵引的屋舍残瓦密佈天空，海军大将恰如其分守住自己的立场，替草帽与罗的出航下起了饯别雨。她原先还因为要跟战国与鹤相见，怀藏小小雀跃又不安的心情，直到一块砖瓦碎屑掉落到自己脚旁，远方大海激起滔天巨浪，她才看清原来战国多年来究竟是以什麽心态看待她。
　　“当年身为海军元帅的你这是匿藏罪犯阿！我和唐吉诃德·罗西南迪都是神族之后，但我不是他的替代品！”维恩倏然发飙大吼，眼神宛如锋利的箭矢，将衣着閒散的白髮男人刺出血来。
　　“小恩，儘管妳成长背景与罗西南迪不同，我还是坚信妳天性善良……再怎麽说，妳唤我一声『爷爷』，我怎麽捨得把义孙女交给曾经伤害过她的政府。”战国强忍沉痛道尽深藏于心的秘密，狂风吹得长长的麻花辫鬍鬚不安摇晃，将祖孙之情一概吹得离散破碎。
　　“库贊带着妳回来的那一瞬间，我就相信他的判断。时间也证明妳在海军四年的努力，不是吗？”
　　“都过去了，那些努力已成幻影，好像我根本不曾存在，在撒卡斯基上位以后。”维恩冷冷的睇视他，冰雪通透的红眸蕴不起任何情感。
　　“为世界政府卖命半世纪的你，想必也知道希弗斯坦一族的根源，和我本身所代表的意涵。你阻止不了我的，大督察，就跟你没办法要我入监服刑一样。”
　　她收回目光，伴随她的倨傲不带丝毫留念离去，将年近八旬依旧强健如山的男人孤伶伶的晾在甲板上。
　　“服刑……若真能如此，那也算得上是幸福的一条路阿。”
　　西风微弱的呜噎，像是哀輓散戏之后的寂凉。战国低哑的惋惜，圆形镜片反射深沉的光，转身走往与维恩截然不同的方向。雪白的大衣随风飘摇，背后的“隐居”好似正在讽刺他的无能为力。
　　两年前，他应该要阻止维恩随库贊前去新世界的。世界的崩坏……终究还是要来了吗？

　　这次海军是连夜马不停蹄的押送穷凶恶极的军火罪犯，就怕途中除了百兽的三灾又出了什麽乱子，所以当四艘军舰千里迢迢搭上盆子海流、穿越正义之门来到所有重罪犯闻风丧胆的深海大监狱时，时间也不过才走了一个时辰。
　　其他军舰在距离监狱一海浬远的地方落锚，只有拘禁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的军舰如若翼鸟徐徐滑近，而终完美停泊在牢不可破的大门口——推进城地处无风带，以坚硬的海底为地基，一层层用海楼石往上堆砌成巨大的尖塔，整体没入深海，只有大门和供应整座监狱的发电机房冒出海面。外围有一座环形高牆作为屏障，由十六艘军舰全方位保护，四周栖息凶猛的海王类，犯人插翅也难飞，因此推进城又有铜牆铁壁之称。
　　维恩安坐房间，以一种绷紧的姿态透过圆窗观察鹤军舰的甲板有无任何动静，待身着黑白狱服的高挑身形落入眼帘，她再也按耐不住，焦心如火的打开房门冲上甲板扑靠船舷，伸长优美的颈线往前探，好似这样就能让他注意到自己，即便他们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距离。
　　时分未到破晓，在万籁俱寂的黑夜，维恩也能藉苍白的月光看清那头亮如焰金的短髮。数小时未见，他似乎一改颓靡的败者姿态，以枷锁为冠、狱衣为袍，戴着红墨镜的侧脸噙着她最熟悉的意气风发，在众兵簇拥之下迈开修长有力的腿行走，整片月色都吸引到他上头来，好似正颂赞他这一生的辉煌。
　　多弗朗明哥的一举一动紧扣心弦，篇篇回忆如快速翻阅的书页，而后编纂为一本只属于大人的童话故事阖上。维恩眸光怅惘坠入从前，与他共处纵然有诸多令人不快之事，她还是百般流连那段心律同步的和平日子。她永远都忘不了在空岛时他躺在身旁坦承以对的模样，那是他们最接近彼此的时刻，再怎样嗜血冰冷的豪强，还是会裸露脆弱柔软的本质，还是有需要人陪伴倾听的时候。
　　那是怜悯的始点，也是恨的终结。
　　维恩眨了眨眼皮，时间再度跃回现在，如今风水轮流转，他成为锒铛入狱的罪犯，她必然会延续他想颠复世界的梦，给世界政府一份大礼。
　　历史改写的大礼。
　　一行人停留门口，沉重巨大的铁栅门喀啦喀啦升起，迎接不可一世的天夜叉不再是贵气文雅的宫殿，而是冰冷黑暗的监牢，或许地上还散落某具不知名的尸骸。像他这种罪大恶极的囚犯通常都会越过一到五层，直送最下方的第六层无限地狱，终身监禁，永世不得释放。
　　他就到这裡为止了。
　　维恩眸色流泻淡然的悲伤，心中百感交集，忽然之间，她感觉到他似乎朝自己看来，嘴角扬起专属于他的桀骜，彷彿还能听到沙哑惑人的磁嗓，在自己耳畔摩挲吐气道。
　　——等着我，希弗，我很快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