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剖夜点鬼簿》斛斯扇

36、谁家山泽·一

　　游照野拍了一下叶锦焰的肩膀，叶锦焰被他拍得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肩头冒出两簇火焰来，游照野扫了一眼，那火焰便隐去了。
　　“一把魂火烧灭了病根。”游照野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原来如此，所谓的借神鬼之力，原来如此。”
　　叶锦焰说：“九天的……”
　　“我不想听你解释。”游照野打断他打断得流利无比。
　　叶锦焰：“……”
　　“早不说，晚不说，烧完了才说。等魂火烧干净了，我就去给你写个横幅，欢迎加入冥界。”游照野面无表情地说。
　　叶锦焰道：“我没……”
　　他说了两个字又顿住了，瞟了游照野一眼。
　　“说啊。我又没打断你。”游照野冷冷道。
　　叶锦焰心惊胆战地说：“我没烧病根，烧没了我就真死了。只要热病可以治愈，荀重就有生机。”
　　“哦，我也没说你。”游照野爱搭不理地说，“你爱怎么烧怎么烧。”
　　说完，他转身就往门口走。

　　叶锦焰叹了口气，抬起一条腿来想试试膝盖还能不能弯曲，已经走出去几步的游照野忽然脚跟一转，又健步如飞地走了回来，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子。
　　叶锦焰吓了一跳：“你……”
　　“你是不是脑残啊！”游照野对着他耳边吼，“不是旧伤复发了吗！神农洇里又没有人你装给谁看！长歌门那小子又不是不知道你膝盖废了！”
　　果然被看出来了。叶锦焰一边在心里流汗一边说：“没有废……”
　　“当然没有废了！”游照野中气十足地继续吼，“你还能坐着轮椅出去跑二十圈！反正你有心剑是吧！整个神农洇的尸人挥挥手就都倒下了是吧！你刚才怎么没被自己烧死！”
　　“情况紧急……”
　　游照野气急败坏：“情况紧急！为了救老子的死敌所以情况紧急！你这么爱救我的仇人吗？那你怎么不用那什么九天神书把狼牙兵都给复活了！？”
　　“谁知道她是你仇……不对，谁知道她不是个小姑娘啊。”叶锦焰咕哝道。
　　游照野瞪他。

　　如果鬼有呼吸和血液的话，这家伙现在肯定吼得大脑充血，上气不接下气了。叶锦焰转过头，暗自心想。
　　不对啊，不久前他瞪我的时候，我还理直气壮地瞪回去，现在为什么不行了？
　　区区一个鬼使为什么要管我的私事？
　　我干嘛心虚？干嘛这么没气势？不行，瞪回去！骂他！
　　叶锦焰想到这里，立刻又转回了脸。
　　游照野的目光像是要在他身上挖出两个洞来。
　　“……”不行，骂不出口。
　　我这是什么毛病？叶锦焰百思不得其解。
　　游照野松开了他的衣领，叶锦焰喘了口气，顿时有一种如蒙大赦的感觉。
　　一口气还没喘完，一只手覆上了他的侧脸。
　　叶锦焰一愣。
　　游照野的手套和护甲都不见了，此时放在他脸上的是一只空荡荡的手掌，皮肤紧贴着他的。
　　这还是叶锦焰头一次被一个拥有实体的鬼肌肤相触地摸到……脸。
　　那皮肤并没有想象中的冰凉，准确地说，这鬼的体温是跟室温一样的温度，至于皮肤的触感，很意外的，丝毫粗糙的感觉都没有，光滑得如同新生儿一般。
　　叶锦焰还在愣神，游照野弯起手指碰了碰他的眼角，道：“肿得跟馒头一样，丑死了。”
　　叶锦焰这才想起来方才在阵中招鬼，为了连接鬼眼被激得泪水涟涟，估计现在两只眼都肿了，这么一想，他也赶紧抬起手来想摸摸眼睛到底肿成什么样了，一摸，结果摸上了鬼的手背。
　　游照野：“……”

　　荀重睁开眼，正是拂晓时分，窗外透过隐约的微光。
　　秋桃趴在床边看他，见他醒了，小声叫了句师兄。
　　“你怎么在这里？”荀重条件反射地往后挪了半尺，“离我远一点，秋桃。”
　　秋桃咧嘴一笑：“师祖说师兄的病有救啦，而且现在注意一点就不会感染上。”
　　“……”荀重怔了半晌，道，“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对了，叶锦焰呢？回来了没有？
　　他发现自己又稍微有了点力气，比起昨夜意识清醒了许多，一转头，就见人偶坐了过来，冲他微微一笑：“太素。”
　　荀重逐渐回忆起了那些零散的记忆：“星图，那封信……！”

　　人偶将两张折叠起来的信纸递了过来，荀重如获至宝地接过，迫不及待揣进怀里。
　　解星图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回响。
　　湖上飘摇云中客，为采花心误长生。
　　他看了看人偶浸没在晨光中的侧影，在心底微微喟叹了一句。
　　他的道长终究是误了长生啊。
　　荀重抬起头来看着人偶，眼神闪动了一下，犹豫道：“他们……”
　　人偶抬起手来，拇指在另外四指上巡回了一番，道：“无事。叶锦焰还没有回来，你暂且安心养病吧。”

　　叶锦焰一激灵，立刻把手抽了回来，觉得似乎应该开口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游照野也慢慢地把手放了下去，手套和护甲在半空中重又化形出来，覆盖了他的手掌。
　　“你要把这本书留在秘境里？”游照野问。
　　方才被他收走的药钵又从空中浮现，静静地散发着温和的光芒。
　　叶锦焰点了点头。
　　游照野又道：“你把九天兵鉴藏在自己的往生秘境里，只是为了不让旁人夺走么？”
　　叶锦焰沉默了。
　　“这也不说，那也不说。”游照野冷哼一声，“行，我没收了。”
　　话音刚落，药钵不见了。
　　叶锦焰：“你能不能不要每天威胁我？”
　　游照野：“我这是叫威胁你吗？九天兵鉴哎，多好的东西，我抢到了就是我的，你不服你来抢啊。”
　　叶锦焰：“……”这死鬼。
　　游照野说着，背着手就走了出去，叶锦焰犹豫了一下，抬脚跟了上去。周围都是往生秘境里的幻影，他索性跛着脚跟在游照野身后，反正没有人看见。
　　游照野走到楼梯前，不走了，转过身来瞪他。
　　叶锦焰说：“我不会用判官眼的，你想拿就……拿着吧。”
　　“你有病啊！”游照野大声道，“一瘸一拐地干什么！装可怜给谁看！又没有人会同情你！”
　　叶锦焰无奈道：“我装没事，你要吼我，不装了，你还吼，你到底想怎么样？”
　　游照野抱起手臂，往墙边一靠，道：“你到底有什么好瞒的？十年前我救了你的命，现在你把你的救命恩人当猴耍吗？不说你就别想拿到剩下的九天兵鉴了！”
　　说着，两个狼牙兵一边剔牙一边从楼下上来，游照野气冲冲地朝两人的胸口踹了一脚，靴子毫无阻碍地穿透狼牙军的胸口，又重重地落了地。
　　叶锦焰：“……”
　　“看什么看！”游照野说，“就是想踹他们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