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度》十三品

9、胡子相护，丫头忘事

　　（玖）
　　赫圳明到客栈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午饭时辰，女娃吃了药又睡了会儿，姜澜和包老六已经准备吃午饭了。
　　“老大。”“大哥。”包老六和姜澜见到赫圳明立马起身喊人，这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嗯。那女娃怎么样了？”赫圳明抬手示意两人坐下，自己入座后便开口问了话。
　　“大哥放心，那女娃吃了药已经无碍了。”姜澜立即回答，随后想到心中的疑惑，又问到：“大哥可知那女娃娃的底细？”
　　赫圳明轻摇了摇头，“我顺着那和尚的痕迹一路寻去，发现鬼林后竟然有座古寺……”
　　“大哥一路可是遇到了危险？”
　　“老大，那和尚庙里面有人吗？那女娃娃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话未说完，就被姜澜和包老六一前一后打断了。
　　“鬼林后方有条小路可以直通山上，上去后发现了那古寺已经烧得一干二净了。里面应该是发生过激烈的交战，从残留的血腥味和尸焦味来看，恐是无人生还，除了……”
　　“那女娃娃！”包老六和姜澜同时接话，之后便是沉默。
　　尽管这些生离死别他们已经见过不少了，但因为这个女娃娃，他们此时的心里都不由得泛起了酸涩感。倒不是说他们多有同情心，是个多么善良的人。
　　他们手上早就染了鲜血，说自己是个善良好人自己都觉得可笑。弱肉强食，活下去是唯一的目的。
　　都说孩子的世界初始都是干净的，他们以自己的方式问候着所有。
　　这个女娃亦然。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娃儿是那么真实，真实得让人心疼，想要去保护她，免受大人残酷的直面生存之道的浸染。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知道大人的世界有多么残酷，她的出现唤醒了一些深埋于心的滋味。亦或者是正好遇上，毫无理由地只是一时的怜悯而已。不管怎样，她出现了，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老大，包老六我有个不情之请。”沉默过后包老六还是开口了。
　　“哟！包老六你这模样可不多见啊。说话文绉绉的样子，还真不习惯。”
　　“去去去，我这说正经的，你别瞎捣乱。老大你看，这小娃娃孤零零一个人，老六我瞅着，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这娃娃这么小生存也是个问题，要不就让这女娃娃跟着咱们？”
　　包老六也知道这个想法实在有点荒唐，可谁让那女娃娃入了他的眼，他这是越看越欢喜。
　　被问到的赫圳明没说话，显然是在考虑这个问题。而一旁的姜澜则是直接否决了。
　　“抛开我们这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不说，就一个问题，包老六这女娃跟着我们的话，谁管？我们三个大老爷们谁也没带过娃儿。别告诉我你包老六从此就带着这女娃娃闯荡，血雨腥风的日子你能逃开？再说了，你就忍心让这玉儿一般的娃娃跟着受这累，吃这苦？”
　　心直口快甚至有点毒舌，姜澜这番话无疑是对的。让这孩子跟着他们显然行不通。
　　“你们俩说的都有道理，依我看还是等她醒过来问问再说，指不定她有自己的去处。”
　　赫圳明也不知如何抉择，而且看那孩子之前的样子，他心中隐约觉着那孩子怕是……
　　包老六和姜澜见大哥发话了，相视一眼，也没了主意，只能这样了。
　　许是昨夜的大雨已经酣畅淋漓，今日倒是个大晴天。午后春风和煦，阳光明媚。
　　“嗯……水……”床上的人儿将醒未醒，嘴里喊着什么。
　　此时屋子里除了她再无一人，因而她的要求并未得到回应。又过了一会儿，受不住口渴之感的人终于醒来了。
　　来不及看自己身处之处，只是着急地翻身下床，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几杯水灌了下去，动作灵活敏捷。
　　赫圳明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大口喝水的女娃娃。随后而来的姜澜和包老六看得都有些惊讶，这活蹦乱跳的人就是之前那个命垂一线的丫头？
　　“咦？你们是谁啊？”丫头注意到房间里多出了三个人，倒也不怯懦，只不过没摸清状况罢了。
　　“丫头醒啦？丫头叫啥名啊？”包老六不等赫圳明和姜澜开口，率先这般问话。
　　丫头眨巴眨巴双眼，努力在想着那个大胡子的问话，自己是谁？但像了一会儿仍是毫无头绪，如此丫头也不再继续想。
　　“嗯……记不起来了。”
　　“那你还记得自己是住在哪儿吗？家里还有什么人？”姜澜听了丫头的回话，顿了一下，随即想到了某种可能，便开口这般问到。
　　“住在……住在哪儿呢……家里还有……还有……”丫头脑海中似乎有什么景象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几人都听着丫头自言自语，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啊！我记得了！”突然，丫头看着包老六大声叫了一声，满是欣喜和亲切，“大胡子叔叔！你是我的大胡子叔叔。”
　　丫头对包老六那一口大胡子熟悉无比，方才脑海中也有那样一口大胡子。虽然看不清楚那人长什么样，但是那大胡子怎么也不会错的。
　　这一下打得包老六三人措手不及，怎的这丫头是这反应？还不等三人有所动作，只听得那丫头软软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胡子叔叔，我是谁啊？”丫头说着，人已经跑到把老六跟前，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摆，仰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包老六。
　　丫头这一眼看得包老六心都软了，也顾不得收拾自己，直接蹲了下来放低声音和丫头轻声说话。
　　“丫头，你还记得我？”包老六此时想到的是，在鬼林初次见到这丫头时，她不仅不像以往那些小屁孩一样嚎啕大哭，还冲着自己一个劲儿地笑。想来，那个时候他就舍不下这丫头了吧。
　　“嗯。”丫头用力点了点头。
　　“那你记得我吗？”姜澜见状指着自己，问到。
　　丫头闻言看去，认真看了看后摇了摇头，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号人。
　　赫圳明见此也开了口，“丫头，你认识我吗？”
　　他说的是认识，而不是记得。他猜想这丫头或许是一夜大雨，脑子怕是被伤到了，以此看来保不准是失忆了。
　　果然，丫头又摇了摇头。“大胡子叔叔，他们是谁啊？是大胡子叔叔的朋友吗？”丫头转过头来，对着包老六问到，“还有，大胡子叔叔，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大胡子叔叔能告诉我吗？”
　　姜澜听到后挪步到赫圳明身旁，小声说到：“大哥，这丫头怕是烧糊涂了，之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赫圳明闻言也不言语，只是看着那一大一小，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咳咳，姜澜嗯哼一声，顺利地吸引了包老六的注意。只见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了指那丫头。
　　包老六看着姜澜的比划，好一会儿工夫才明白过来。看着眼前的丫头，眼中更是充满着怜惜。这丫头不仅是孤身一人，现在更是连过去都没了。
　　丫头看着包老六，不明白大胡子叔叔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得好难过，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丫头不明所以，她伸手摸了摸包老六的头，轻轻地无声安慰着。
　　“丫头……你……是……我捡回来的。对，你是我捡回来的。你小时候和家里人走丢了，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大街上，我看着不忍心就把你带回来了。”包老六感受着那双小手的安慰，一时竟胡口说了起来。
　　姜澜听到包老六的话，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而赫圳明却面色如常。
　　“丫头你昨天淋雨着凉了，烧了一夜，以前的事情忘记了也没事，还有叔叔呢。”包老六越说越顺溜。说完后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那丫头，生怕她起疑。
　　哪知那丫头只是低头想了一下，很快便又抬头。再次看到了包老六的胡子，再不犹疑，确信自己心中的感觉。
　　“大胡子叔叔，我记不得以前的事了，我是叫什么名字啊？”对自己失去记忆一事不再害怕和纠缠，反正大胡子叔叔还在不是吗？只是她很想知道自己是谁。
　　“你……你是……”包老六一时也没招了，这取名的事哪是他这粗人搞得定啊！
　　正在他苦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就听到了自家老大雪中送炭。
　　“黎晓。你叫黎晓。”黎明破晓，那是曙光和新生。
　　赫圳明一说完，那丫头和包老六还有姜澜，三个人都盯着他看。那丫头是知道了自己姓甚名谁，心中高兴。包老六是感激老大的解救，圆了他扯的谎。而姜澜则是惊讶于大哥的决定。他知道自家大哥这话一出，就是决定收留这丫头，让这丫头以后跟着他们仨混了。
　　姜澜不知道之前还很理智的大哥怎么突然转变了想法，竟然同意了包老六荒唐的提议。这么想着，他用自己满是疑惑不解的双眼，就这么看着赫圳明。
　　赫圳明依旧没说完，只是一个人看着那个丫头，像是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想来那应该是另一个故事，一段不愿被提及的往事。
　　姜澜一直知道大哥心中埋有不能触碰的往事，不曾想竟在今日又看到了大哥这副模样，记得上次看到他这样子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那时的自己被打得身上几乎都没什么好肉了，想他可是丰神俊朗，气宇非凡，英雄盖世……咳咳，总之就是世间难得的谦谦尔雅的公子一枚。
　　那副狼狈样子被人看见太丢脸了，他当时顾不得一身是伤，见到有人走来便想拖着自己遁走。刚想走就听到那人说：“想死就走。”听不出喜怒的话，却成功止住了想要逃窜的脚步。
　　不过那时候心里可没有什么对这人的感激之情，反而是挣扎着和这人大打出手。当然输得理所当然一塌糊涂，但姜澜至今仍觉得那次是自己有伤在身，这才不敌大哥。
　　最后，输了的姜澜被随后而来的包老六拖回了他们的地方，后来就一直和这两人待在一起，一切仿若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