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兄长教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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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隐约传来打更声，千秋知道已经亥时了，这时候轻轻的叩门声打破沉寂，沐府管家常思宜隔门问话，“少爷，您和秋少爷还没有用晚饭，可要送一些进来？”
“不用了，今晚我就歇在这儿了，常叔，您就不用再过来了，早点休息吧，小秋会伺候的。”翰墨搁下笔，温和道。
“是，少爷。”虽然翰墨官居一品，但是因为还没有成亲，所以府里面仍旧是称作“少爷”。
“等一下，常叔。”翰墨想到什么，扶着桌子慢慢走到门前，毕竟站了有两三个时辰了，翰墨动作显得不是很协调。
翰墨慢慢走到千秋身边打开门，“常叔，小秋的药盒缺了几丸药，麻烦您帮忙补齐。”
“好的，少爷。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下去了。”常思宜双手接过翰墨递来的药盒。
“嗯。”翰墨目送常思宜离去，抬头深吸一口气，阖上门，又慢慢走回去。
晚风将夜的凉意灌入屋内，不知不觉熏笼已灭，初春的夜晚一室寒凉，翰墨又扶着腰添了炭火，待回到书案前，自始至终都未看千秋一眼。
千秋看着翰墨略显蹒跚的背影，想刚才进屋时明明看到他在揉腰，是被撞伤了么？站在我身边开门是为了不让常叔看到跪着狼狈身影么？千秋猜测。
常叔说“还没有用晚饭”，又陪我站了这么久，翰墨身体从来都不好，现在肯定已经吃不消了。千秋抬头目光落在不远处书案前的身影，翰墨一手揉着额头，一手悬腕在写着什么，眉眼间难掩疲态。千秋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为什么要将贴身之物送给晏白？然而为什么不可以呢？千秋只觉得当时的举动理所应当。不过是一具绳索，晏白又是景阳先生的弟子。千秋又陷入了沉思，一些事情不是想不明白，而是不愿意去想罢。
更声一遍遍传来，夜色一分分淡去，鸡啼三遍，不知不觉天已大白，千秋思过跪了一夜，而翰墨也陪着站了一夜。沐府管家常思宜站在门外问，“少爷，早点您和秋少爷是在书房用么？可要伺候梳洗？”
“常叔，再过会儿劳您去燕大人那儿一趟，就说我今天不舒服，早朝去不了了，让他帮忙告个假。”翰墨的声音有些沙哑，“早点不用送过来了，对了，让燕莫致再去和都大人打声招呼，就说沐千秋今天告假，要问起来就说侍疾好了。”
燕莫致是新晋的吏部员外郎，泰昌元年科举传胪，一介新人位至如此，可见是翰墨的心腹。都大人是禁卫统领都季庭，千秋的顶头上司，也是泰昌帝的心腹。
“是，少爷。”虽然应允，但是常思宜依旧站在门外没有离去。
“常叔，您先去吧，我们没事，不过还有些事要忙。”翰墨声音沙哑疲弱，怎么听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常思宜叹了口气依言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
说完，翰墨仍旧没有理会千秋，整理书案上写了一夜的文稿，厚厚的一叠，因为疏忽，翰墨没拿稳竟然全洒在了地上。
翰墨苦笑着，只好扶着腰慢慢蹲下//身去拣。千秋望着翰墨满面倦容，眼底竟生泪意，因为他分明看到了翰墨颤抖的手。
一夜不吃不睡，因为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千秋再也忍不住泪水，哭喊道：“大哥，是我错了，千秋做错了。我不该因为晏雪崖是景阳先生的弟子就另眼相待。”说完这些千秋见翰墨还是一眼都不瞧他。
千秋心中着急万分，“大哥，我的主子只有皇上，我懂的，大哥求你不要再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求你休息一会儿吧。”
直到这时候，翰墨才慢慢放下手中的文稿，撑着桌沿慢慢靠在身后的书柜上，岁月不饶人，站了一夜，现在渐渐放松绷直的身体，都感觉手脚不是自己的了。
“真的知道错了？”翰墨问道。
“嗯，大哥，小秋真的想明白了，以后不会这样了。”千秋语气中竟是忐忑，因为翰墨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让常叔准备些小米粥送来吧，若是厨房今天有枣泥蒸糕也要一些。”翰墨语气放缓，“这会儿常叔大概还没有出府，让他不用去了，把朝服送来这里吧。”
“是，大哥。”千秋立刻答应。
翰墨看着破涕为笑的千秋，跪了一夜刚起身明明疼得龇牙咧嘴，却仍施展轻功离去。直到千秋离开了视线，翰墨还是盯着门外，一个黑衣人忽然闪到翰墨身边，附耳低声说些什么，向翰墨行了一礼后如风般刮出门外，仿佛真如春风一般，往来无痕。
翰墨神色渐渐变冷，“雪崖”？雪立千仞，倒是像有风骨的名字，只是既然你已堕风尘，就不该再来招惹千秋！翰墨本来还对没有见面的同门抱有好感，可是当听完暗卫的汇报之后，心里半分感情也没有了。
千秋的一声“雪崖”亲疏立现，翰墨自言自语，“小秋啊，你根本就没有想明白啊”，眼中露出浓浓的担忧。
看到门外千秋满脸喜悦捧着食盒渐渐走近，翰墨收拾好情绪，知道昨晚那一夜思过还不够，自己的弟弟如此木讷，看来还需要再下一剂猛药，以绝后患。
千秋亲自捧着食盒，后面伺候梳洗的侍女鱼贯而入，不过因为是在书房，侍女们放下洗漱用具和衣物就又默默退下，一切都训练有素。
“大哥，就让小秋服侍你吧。今天有水晶饺和春卷，凉了不好吃，大哥要多吃一点”，千秋捧着铜盆来到翰墨面前，伺候翰墨净手。
食不言，虽然没有再说一句话，但是一顿早饭吃得无比融洽，千秋难掩笑意，因为他觉得翰墨已经原谅了他。
吃过早饭，千秋捧来朝服，却在要不要伺候翰墨更衣这个问题上迟疑了。“小秋，你不是说你来服侍我的么？”翰墨打趣千秋，知道千秋的心结也不为难他，只是转过身去背对千秋开始换衣服。
翰墨退去罩衫，解开中衣，脱下亵衣。千秋垂下了头，想帮忙，却伸不出手，想离去，又不忍心，就这样定定地看着翰墨更衣。
千秋看到翰墨左腰处一大块青紫，大概是昨晚被自己推的撞到桌角上弄的吧，除了这一处，腰上还有一些其他的不明的痕迹，青紫斑驳，遍布腰侧。千秋撇过目光不敢直视，可是眼风却扫到翰墨的腰上横亘着三条狰狞的肿痕，千秋大惊。
根据自己丰富的“经验”，千秋知道这伤是新伤，肿痕直长，应该是像棍子一类坚硬的器具击打造成的，因为下手很重，所以伤痕肿的很高而且颜色紫黑。伤痕一直没有上药，在翰墨背上苍白的皮肤映衬下显得格外狰狞。千秋惊呼出声，“大哥，你受伤了！是谁......”
千秋的大惊失色并没有引起翰墨的任何波澜，他仍旧慢条斯理地换着衣服。
是谁？千秋没有再问下去想必已经猜到这些伤痕是何人所为，翰墨如今已是一品大员，朝中有谁能伤他？除了他，九五之尊，高高在上的泰昌帝。
千秋心中哀痛，原本以为翰墨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他是正人君子，应该在明亮的朝堂之上，堂堂正正，为国尽忠，不像自己需要在暗处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都说刑不上大夫，为何翰墨要和自己一样受这些痛苦，皇帝已经辱他，为何还要伤他！
千秋一把抓住翰墨将要换上去的亵衣，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就这样翰墨背对着千秋，二人在沉默中僵持着。
这样对千秋步步紧逼，翰墨心中也不好受，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因为千秋不肯松手，亵衣整个都被拽了下来。
千秋垂着头，手中死死地拽着翰墨的衣角，若是平时，翰墨心中苦笑，自己赤//裸上身，千秋早已跑远了。翰墨解下脖子上的绳索，取下一块和千秋同样的白璧放在一旁，一手轻轻的拍拍千秋的肩膀，另一只手探入千秋的怀中取出弟弟的玉佩。
当翰墨冰凉的手伸入怀中隔着薄薄的布料摩挲着皮肤，千秋整个人都绷紧了，等回过神来，翰墨已经系好了玉佩挂在自己脖子上了。冰蚕丝暖暖的，犹带着翰墨的体温，而绝世白壁却已经凉了，在胸口留下一点冰凉，而就是这一点冰凉，千秋觉得像极了翰墨。
“小秋，你就先用我这条吧，好好跟着主子”，翰墨的语气淡淡的，像是透着无限的疲累。
“大哥，让我帮你上点药吧......”千秋松开手中的衣角，抬起头望着翰墨，急得的眼泪都快要掉了下来。
“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哭，像什么样子。”翰墨温和地笑着，抹去千秋脸上的泪痕。
“这样会疼很久，大哥，求你了，上点药吧”，千秋哀求。
“小秋啊，我老是说你傻，其实我是真心的”，翰墨对千秋眨了眨眼睛，见千秋仍是傻愣愣没有想明白的模样只好解释道：“有了这伤，最近我应该会轻松很多，哪一样不是疼呢？”翰墨故作轻松，但是千秋听着却感到无比心酸。
“小秋，昨天其实我和皇上说，景阳先生年事已高，希望他能够在洛阳颐养天年，可是......”，翰墨似是斟酌着说，“昨天皇上大概不是很高兴吧，所以才会......”
“小秋，皇上是我们的主子，圣心独断，天威难犯，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你明白么？”翰墨盯着千秋的眼睛，郑重地说。
“嗯，我明白了，大哥，你放心吧”，千秋说得虽轻，但却很坚定。他知道皇帝为何会迁怒翰墨，多半是因为昨天下午自己的举动已触逆鳞，而翰墨的劝告更是是雪上加霜。不过千秋心里暖暖，因为他知道翰墨其实心里是向着景阳先生的。“大哥，让我来伺候你更衣吧。”
听到千秋的承诺翰墨松了口气，心道：小秋，不要怪我用自己来拴住你，实在是我放心不下你啊。
“好。”翰墨微笑着，说完又背过身去，露出斑驳伤痕。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兄长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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