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前夕 ...

  •   何铁手取了蛇药与我往蛇窟去,到了洞口,神色却有些异常,有点怪怪的。我们各自擦药,不久我发现那后背上无论如何也摸不周全,轻声道:“教主,过来帮我擦点药。”

      她轻轻走过来,一声不响地为我擦药,我略回了回头,余光中她脸色有些不对。我低笑道:“怎么?又不是没看过,怕了?”

      她轻轻为我擦着药,幽幽道:“当年,我姑姑与那金蛇郎君,就是在万妙山庄的毒龙洞中,互相擦抹蛇药,被他所骗失身,还盗去了我们的金蛇三宝。姑姑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却没想到今日我与你在此,做这同样的事情……”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往事,我也轻轻一叹,没有辩驳,也替她在背上擦好了药。我们批了外衣,进入蛇窟。

      蛇窟之中果真毒物密布,腥臭异常,我只想取了东西快些出去。行得深了一些,却见地上许多死蛇,而其他蛇也似乎要远离什么,石洞中空出了好大一个圆形。我正要问是怎么回事,忽听得“江昂、江昂”几下巨吼,声音洪亮,似若牯牛。何铁手忽然惊道:“莽牯朱蛤!”

      我心中也是一惊,这不是传说中的的万毒之王么?我只在书籍中见过,原来这世间真的有这东西么?我正想走进看看,何铁手却拉着我,急急后退。我道:“怎么了?”

      何铁手退到洞外,面色惊恐道:“我也不知道这里怎么会有一只朱蛤,怕是来吃蛇的。你不知道,这东西可怕的很……”

      我眼睛亮了,道:“既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毒物,被我们遇上,岂有就这么放过它的道理?”

      何铁手颤声道:“你……你要将它捉来么?”我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何铁手摇头道:“万万不可!我听我爹说我爷爷奶奶年轻的时候在山间遇到过一只,也想要捉拿,我爷爷一靠近,便被毒气熏瞎了眼睛,还险些送命……”

      我道:“那你那些宝贝不要了?这些蛇就这么喂那只该死的□□了?”

      何铁手还是一脸担心,我笑道:“无妨,你就放心吧。”

      何铁手似乎下定了决心,道:“好吧,要死我也与你死在一起。”

      我笑道:“什么死不死的,说这些丧气话。你我英明一世,怎能死在这么恶心的蛇洞里?”

      何铁手终于笑了,我们再次入洞。那“江昂”之声却已没了,难不成是睡着了么?

      行至深处,我们见到了那只传说中的莽牯朱蛤,只见一只小小□□,长不逾两寸,全身殷红胜血,身上有些黑色斑点。正闭了目,卧在石上,颈下薄皮微动,一呼一翕,呼吸均匀。果真是睡着了,真乃天助我也。我屏了呼吸,轻手轻脚走上前,没有靠的太近。在一个合适的距离站定,突然发出一掌,内力隔空击向那只朱蛤。想不到这东西不愧为万毒之王,我意在活捉,这一掌轻了些,竟没有将它震晕反而打醒了。它睁开了眼睛,眼里竟闪闪发出金光。我紧张万分,闪电般扯下了身上长衣,猛力一抖,将薄薄一件衣服抖的如同铁板,就在那畜生要一跃而起的瞬间,迅猛向它盖过去!我动作不停,不待衣衫完全落地,掌中注满真力,又是一掌向它打去。洞里一下子安静了。

      过了许久,我们走上前,何铁手低声道:“这东西只怕被你打死啦。”

      我也低声笑道:“可惜,原本想捉活的给你。”将朱蛤小心仔细地兜好,何铁手自更深处取了宝物,一同向外走去。方才也当真是惊险万分,若是稍慢一点,让它喷出一口气只怕我们二人此刻早就没命了。

      我们出了洞,穿好衣服,我的外衫还包着那只□□。回到住处,赶紧扔在地上,我用布包好了手,细细检查那只朱蛤,问何铁手道:“这东西有何处能用得上么?”

      何铁手摇头道:“这莽牯朱蛤凶悍异常,即便捉住也无法提炼它的毒素,更别提让它认主人了。”

      我笑笑道:“看来那就只能切碎吃了。”

      何铁手也笑道:“嗯,若是吃下,只怕从此就百毒不侵了。”

      我道:“你我都是使毒的行家,还不是特别需要这东西,不如留给王逸风那小子吧。”

      何铁手微笑点点头道:“嗯,让他跟璎璎一人一半。”

      我笑了,仔细将那朱蛤处理好,装进器皿里用蜡封了。

      这一番入蛇窟,竟有如此意外的收获,何铁手与我都是精神一振。她说带我去找他们这里最出色的一位驯蛇师。那是一位独居后山的老人,一张脸皱纹密布如同树皮,看不出多大年纪,也不会说话。房前屋后放着不少竹笼瓦罐,里面养了各种各样的毒蛇。何铁手走过去,连比带说,用苗语讲了半天,老人却没什么反应。何铁手说着说着眼中带了泪光,极尽恳求之色。终于,那老人看了看她,又忽然看向我一眼,点了点头。

      何铁手宛如大难之中见到了救命稻草,连连称谢,恭恭敬敬退了出去,拉上我走了。被那老人一眼看的我浑身不自在,道:“这人是什么来头,你不是一教之主吗,五毒教里怎么还有你使唤不动的人?”

      何铁手掩住我口示意噤声,走出好远,才松了口气道:“他是我教自创教以来最出色的养蛇师,辈分跟我爷爷齐平。”

      我知道这老人一定来头不小,也还是一震,道:“那不是得有一百多岁了?如此德高望重的人物,你们不当祖宗一样供着,怎么还让他独居于此呢?”这其中一定有段曲折的往事。

      果然,何铁手叹道:“他与我爷爷年轻时,是教中最优秀的两个弟子,一直都暗暗较劲,总想一争高下。他似乎也很爱慕教主的女儿,就是我奶奶。后来上代教主将女儿嫁给了我爷爷,并传位于他。这位前辈心中不服,与我爷爷剧斗了一天一夜。他养蛇的本事虽然高,可武功及不上我爷爷,落败后便出走,一直住在这里,终生未娶,与蛇为伴。”说到这里,有些凄凉神色,顿了顿,接着道:“他这里好多年都没人来了,我对他说现在大祸临头,这次他若不出手,我们五仙教只怕真就要从此覆灭了。他虽然跟我爷爷赌气,叛出我教这么多年,可心中还是将五仙教看的很重的。”

      我听了这段往事,也默默点头,心中对这老人也泛起一阵敬佩之意。他离教多年,又是长辈,何铁手不能以教主的身份命令他,求得他答应也真不容易。我见她面色凝重,忽然笑道:“你们教的教主是不是传男不传女呀?”

      何铁手不知我为何忽然发此一问,点点头道:“本来是的,可是到了我这一代,爹爹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爹又死的早,这一切便扔给我了。”

      我笑道:“那我娶了你,我是不是就成你们教主了?我这辈子虽然也操控过大势力,可还真不知道当教主是什么滋味呢。”

      何铁手被我一逗,也展颜笑道:“你想得美。我们教中的女儿,从来不与外族通婚的,你又不是苗人,如何来做我们的教主?”

      我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道:“那你怎么破例了?跟我这个外族……”

      何铁手笑着打断我,道:“我这辈子所破的例子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个。再说我们夷家女子,向来只找女婿入寨的。你做了上门女婿,这辈子都别想走了。”

      我失笑道:“苗疆原本就是个好地方,风景如画人更美。你们的烤鱼、竹筒饭什么的我也快吃习惯了,我还真舍不得走呢。”

      最后这句话又触动了她心事,何铁手的目光又黯淡下去,低下头,不说话了。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柔声道:“放心,只要你愿意,终有一天,我会带你回来。”

      时间又过去几天,那神秘老人果真依言出山,在蛇窟驯蛇。这些蛇久无人理,萎靡已久,到了他手里不知怎地也都复活了一般,亢奋异常。蛇虫习性,只怕无人比这老人再清楚了。

      而我在这段时间里,一天都没有浪费,带领众人赶造弓弩,配制火药。一日,何铁手来问我,究竟是如何打算的,我只笑言天机不可泄露,见她神色认真,才道:“好吧。三日后,趁山中瘴气未散,我们攻出去。”

      何铁手睁大眼睛道:“你疯了么?”见我不说话,细细想了想,又点头道:“嗯,不错。金钱帮的人以静制动,只须这么耗着,不到瘴气散了我们只怕就弹尽粮绝,到时候他们再攻进来,轻松的很。即使他们有所防备,肯定也等着瘴气散尽的日子我们攻出去。我们就是要在浓浓的瘴气中,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点头笑道:“不愧是一教之主,心思机敏。你们苗疆的人,对瘴气的耐受能力如何?”

      何铁手道:“我教兄弟长年服食五毒,又自小生活在这山林之中,对瘴气的忍耐程度比外面的人强些。”

      我道:“是了,如此又添一分胜算,我们得好好利用上这片瘴气。”

      何铁手依旧眉头深锁,还不放心,我道:“详细的计划明日告诉你,待我在最后推演一番,看看哪里还不稳妥。我们占尽天时地利,一定能出去的。”

      我一个人在房里半日未出,天渐渐黑下来,到了晚上,竟闻得外面声声笑语。我走出去,只见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少男少女三三两两地经过,都穿着美丽如节日一般。问了几个人,无奈言语不通,然而说话时都手舞足蹈的,充满喜悦。我正想出去,何铁手却回来了。

      我指着外面,笑问道:“这是怎么了?有人要办喜事么?”

      何铁手笑语嫣然道:“今天是我们苗族少男少女对歌对舞的节日,你也来吧。”

      我笑了,跟着她去到大寨中央,只见熊熊篝火已经燃起,四处都红艳艳的。如此大敌当前之时,这些少男少女还如此乐观欢笑,欢度节日,我也不禁被这气氛感染了。何铁手引着我在最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我一身打扮在这一堆苗银苗绣中颇不和谐,两个少女笑着跑过来,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顶花帽扣在我头上。周围哄笑一片,我这样子定是十分滑稽,连何铁手也不禁笑了。

      少男少女各坐成半圆围了一圈。那边走出来十六七岁的少年,向着自己心爱的少女,或深情或豪迈地唱着山歌。而他们目光所及的少女也毫不怯懦,而是很骄傲的站起来,唱起山歌跳起舞蹈。两人舞步移动越来越近,跳到一处时,周围便一片欢呼笑声。少年将已经采好的鲜花送给少女做定情之意,若少女接受,两人便携手奔赴情人湖边,许下誓言,情定三生。

      许久没见过动人如斯的画面了,我看的也是醉了。忽然,几个少女嬉笑着跑过来,围向何铁手,叽咕不止。何笑着摆手,却被她们拉拉扯扯的簇拥到篝火中央。难道是要她歌舞么?我笑的更有兴致了。这些少男少女,真都天真烂漫的很。

      何铁手在中央站着,无可奈何的笑笑,却也跳了起来。她贵为一教之主,想必即使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很少这么轻松自在地与同伴欢歌笑舞。虽然腿上有伤,但是也不妨碍她翩若惊鸿的美丽身姿。几个少女也跳到她身后为她伴舞,周围人齐声以歌应和。歌声欢快,虽然我听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但也可以感受到那份灼人的热情。她忽然也曼声唱了起来,我从未听过她唱歌,她声音本就娇媚,此时开口,如黄莺出谷,异常动人。我眼睛跟着她身影,耳中闻得她轻歌,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暂时忘记了所有。

      何铁手跳了一个花步在空中一转,引起一片喝彩。她望向我,忽然笑着跑过一条绸带。我正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周遭男女却哄笑着将我拉起,推向中央。

      何铁手围着我一圈圈跳着,我笑道:“做什么?”

      何铁手亦低声笑道:“让你唱歌呀,跳舞也是可以的。”

      我无可奈何地笑了,这些孩子还真不拿我当外人。他们的歌舞我是不会的,我看了看,走到旁边,捡起一根竹管,敲击声还算清脆。我击节为乐,朗声唱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婉兮清扬……”

      周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充满新奇地看着我。他们虽然也听不懂我在唱什么,可歌声就是这样,即使听不懂什么意思,也能感受到曲调中的情意。

      一曲唱毕,人们听得入神,安静了片刻,才齐齐鼓掌欢呼。何铁手走过来,笑道:“原来你唱歌也这么好听的。”

      我道:“我可精通丝竹弹唱呢,你若喜欢,以后我日日唱给你听。”

      何铁手道:“可我一句都没听懂呀,你方才唱的,是什么意思?”

      我望着她的眼睛,道:“是《诗经》里的词,说的是一个男人,遇见自己心爱的女子。”

      何铁手微笑着低下头去,火光衬的她面颊红润,格外娇艳动人。

      一个少女用苗语喊了句话,我笑着问何铁手:“她说什么?”

      何铁手笑道:“她在问你是不是在对我唱情歌。”

      我大笑道:“正是。”这可不就是我的情歌?我自旁边少年手中拿过一支鲜花,学着他们的样子,献给何铁手。她看了看我,笑着接过。我轻轻替她插在发上。

      周围又是一阵欢呼,苗语祝福连连。我向他们微笑着躬身一礼,携着何铁手,走了下去。

      那一晚的饮酒狂欢持续到半夜才散去,我与何铁手都有些醉了。醉眼看着一切,还真是不愿醒来。若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也不错。

      在寨里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将一切都部署好了。入夜后,我与何铁手平躺在床上,依偎在一起。我们侧过脸,微笑看着对方,她的脸在黑暗中看起来,有种不一样的美丽。

      我微笑道:“明天就要走了,舍不得吗?”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